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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洋向父親拜大年

(2014-08-01 14:50:07) 下一個
隔洋向父親拜大年
 
 
 
弟妹們回家團年,才知道父親已無力端坐,於是將年飯移到父親的床前。看著滿桌子的菜,隻剩三顆牙的父親咧嘴笑了,平生最愛的糖醋排骨啃不動,改用筷子頭兒蘸點汁嚐嚐味兒。
 
飯吃到一半,父親突然問:“怎麽不等大女兒回來?哦,她們報館校樣下班要晚些。”妹妹說:“爸,你胡塗了,姐在國外呢。”飄泊異國他鄉的我,十多年來年味漸淡,可父親對我總是惦記。飯後,妹夫抱起他要換尿布,父親警覺的問:“你是誰?”妹妹說:“是姐花錢請來的護工,三百元一夜呢”。父親說:“大女兒掙錢不容易,我自己能行。”掙紮著想翻身,無奈力有不逮。
 
父親五歲時罹患小兒麻痹,病後手指不能伸直,右腿無力站立,但他憑著不信邪,不怕摔的信念,用布條纏著手寫作。右手不能寫了,再用繃帶掛在頸上托著左手寫,寫出了《桂花村的孩子》,《雷雨前後》等三百多萬字的作品,成為了著名的兒童文學家。還創辦了《兒童生活報》,《紅領巾》,《世界兒童》等著名兒童刊物。在我記憶的最深處,印著他端坐在書桌旁奮力疾書的樣子。
 
對父親,過去我一直有些怨恨,怨恨他在我年幼時與我母親離異,怨恨他脾氣暴躁用拐杖打我,在他再婚那年,我劃破手指,寫下血書,與他斷絕父女關係永不往來。可是父女之情哪裏斷的了!我模樣象他,脾氣象他,吵架的架勢也象他。他的影子罩著我,無論是上大學,還是參加工作,人們一眼就知道我是他的女兒。那時每次和父親吵架後,他的生死兄弟就來請我吃飯,我滔滔不絕訴說著父親的不是,他的生死兄弟總是靜靜地聽。我哪裏知道,他就是父親請來的和事佬,那時的我真是太聰明了。
 
出國後以為掙脫了對父親的依靠,可在我生活最艱難的時刻,支撐我的還是父親拄著單拐四處奔波的身影。他,一個殘疾人,尚能養大我們弟妹三人,我好手好腳難道還不能養活我自己?記得出國辭行時,父親告誡說:“你這是去闖關東,以前吃不飽才去闖,現在你溫飽解決了,再去奔小康,層次不同,辛苦一樣。但不是猛龍不過江嘛。”細想幾十年來對父親的依戀一刻都沒有停止,而今這棵大樹搖搖欲墜了,將來的生活我又該如何擔當?
 
去年夏天父親病危我趕回去,他病稍好一點就硬要端坐在書桌前聽我讀新聞,還把他編譯的《凡爾賽風雲》給我,叫我講給國外學中文的學生聽。弟弟兩歲多的兒子屁顛兒屁顛兒過來,要我抱著去摸爺爺的胡須,父親摸著孫子的小手,祖孫倆對視的眼睛一樣的清澈。父親微笑著說:“他們來了,我也該走了。生命就是這樣生生不息”我說:“爸,千萬別這麽想。後年我再回來,給你辦九十大壽。”“我盡量活吧。老人家害怕走掉,就有些可憐了。我不願作可憐人。”父親冷靜的說。
 
知道一年後辦壽的承諾太遙遠了,怕年邁體弱的父親等不了那一天。還是趕緊給父親拜個大年,願父親騎上大白馬,馬年平平安安。您聽見了女兒的祝福嗎?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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