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路易斯華盛頓大學,版權:雅美之途
一位校友批評國內科學界對Nature和Science等著名雜誌崇拜的現象,我對此也有同感。但是他進一步指出Nature和Science雜誌上假的或灌水的文章很多,還引用他人的文章聲稱諾貝爾獎的工作發表在Nature和Science雜誌上的並不多。我隨後回函表示不敢苟同此觀點,現在嚐試以我在校友網上的發言為框架補充後展開成文。我們應該不唯雜誌論,但是重要的工作發表在具有廣泛讀者群的雜誌上,確實更易被科學界承認。
Nature和Science與諾貝爾獎的相關性低的結論是靠不住的,如果它們都低,那麽別的雜誌上發表的工作獲獎更應該被視為隨機事件了。我所知道的很多生物學中獲得諾貝爾獎的原創性工作,均發表在世界水準的雜誌上,包括PNAS(美國科學院院刋),Science,Cell,或 Nature。
由於諾貝爾獎格外看重工作的原創性,往往就是這些單一的論文所涉及的重大發現,開啟了論文的主要作者通往斯特哥爾摩的旅程。我們需要明白的是幾十年前在沒有Cell和一些CNS(Cell, Nature和Science) 子刋的時候,PNAS是和Nature和Science水準相當甚至更高的雜誌。讓我們瀏覽那些諾貝爾獎原創性工作發表的雜誌,我也加上一些背景的故事以增加大家閱讀的樂趣。
1。Baltimore和Temin發現的逆轉錄酶:1970年的兩篇文章背靠背地發表在Nature上。這些是他們各自的研究組獨立做出的,巴爾的摩(Baltimore)當時為血氣方剛的麻省理工的年輕教授,他的華裔妻子黃詩厚(Alice Huang)那時還在他的實驗室,她後來成為哈佛大學的教授;Temin則在麥迪遜威斯康辛大學。巴爾的摩早年曾在聖地亞哥的索克(Salk)研究所,Temin在加州理工,從事病毒分子生物學的研究。他們都得到過隨後和他們分享諾貝爾獎的意大利裔科學家Dulbecco的學術提攜,Temin還是他的博士生。
六十年代,Temin推測逆轉錄可能性的DNA前病毒假說為眾多同行所知,甚至有人認為巴爾的摩是按Temin的思路完成的實驗。巴爾的摩後來回憶說,他人生中最為重要的發現是在一位技術員的幫助下,隻用了數月的時間完成的,這是為什麽那篇Nature文章隻有巴爾的摩單一作者的原因。巴爾的摩的手稿較Temin的早十三天抵達Nature編輯部,但兩篇論文則同期發表。Temin的文章也隻有兩位作者,第二作者為日裔科學家。
巴爾的摩發表那篇裏程碑的論文和五年後獲得諾貝爾獎的年齡分別為32和37歲。逆轉錄酶不僅是艾滋病毒等逆轉錄類病毒生存的必備,它後來更成為基因克隆的基本工具。巴爾的摩後來在免疫學上的貢獻,包括發現轉錄因子NF-kB和免疫細胞的重組酶RAG-1,2,幾乎使他夠資格獲得第二次諾貝爾獎。巴爾的摩不僅學術成就卓越,他還是位弟子遍天下的科學導師,眾多現在活躍在美國生物學前沿的科學家的學術族譜均可追溯到他。在任命巴爾的摩為加州理工的校長時,加州理工稱他為健在的最具影響力的生物學家之一。
巴爾的摩因執言力挺學術醜聞纏身的合作教授而使自身的名譽受損,他隻是那篇受爭議的Cell文章的一位合作作者,基本工作是在麻省理工的日本裔女教授的實驗室完成的。該教授在巴西長大和讀完大學後在日本,芬蘭和德國完成科學訓練,有人認為她不太嫻熟的英文使她始終在此漩渦中處於被動地位。因為巴爾的摩的名氣和他對懷疑實驗數據的女博士後的強硬態度,使得完全可能在校內解決的爭執在九十年代初演變成了一場滿城風雨的巴爾的摩事件。因為NIH研究經費來自國會的撥款,密西根州的民主黨眾議員甚至為此舉行過美國國會的聽證會。美國甚至動用負責總統保安的秘密警察局使用的技術去探測實驗記錄本上筆跡的書寫時間。巴爾的摩當時不得不辭掉洛克菲勒大學校長的職務,因為Nature毎次報道此事件的進展時必須提到殃及池魚的洛克菲勒。
巴爾的摩事件是外行的媒體和政客幹預具備自身糾正能力的科學界的典型惡例,後來美國衛生部的申訴調查委員會判定那位博士後的指控證據不足,並撤銷了對巴爾的摩及其合作者的所有十九項指控。該委員會更是推翻了前期對那位十幾年來倍受煎熬的日裔女教授的不公正結論,她在塔夫什大學醫學院的職位也得以恢複,前幾年還在免疫學的著名雜誌Immunity上連續發表數篇論文。
巴爾的摩和黃詩厚的唯一女兒畢業於耶魯的心理學專業,但她沒有繼承父母的科學生涯,因為父母在飯桌上都談科學的生活方式反而使女兒厭倦。巴爾的摩一向對華裔友好,九十年代初當時海歸還鮮少的時候,他被大陸來的學子邀請在紐約的一次聚會上講話,他當時麵對年輕的學生學者發問:"如果這大廳的多數人回到中國,中國將會變成怎樣?"。看看現在國內蔚然成氣候的海歸教授群體,已經給了巴爾的摩二十年前的疑問一個正麵的回答。
巴爾的摩和Temin性格各異,前者張揚後者內斂,但他們的猶太父母對後代的早期培養和他們的大學選擇卻非常相似。首先,他們在高中時期都參加過位於緬因州的傑克森實驗室組織的生物科學夏令營,巴爾的摩多次肯定該夏令營對他選擇生物研究作為終生職業起到的關鍵作用,傑克森夏令營至今已培養了三位諾貝爾獎得主;另外,他們都沒有讀著名的綜合性大學而選擇讀小的文理學院,他們本科畢業於費城周圍的Swarthmore學院,然後Temin在加州理工,巴爾的摩在隻有研究生院的洛克菲勒大學分別取得博士學位。從巴爾的摩做報告的引人入勝和他超過六百篇論文的嚴謹邏輯與流暢表達,你能很容易欣賞到文理教育在他身上的影響。
(待續)
圖一:Alice Huang,David Baltimore和他們的女兒。Baltimore夫婦都擔任過美國最大的科學組織美國科學促進會(AAAS)的會長,著名的Science雜誌由AAAS主辦。與前不久成為新聞熱點的耶魯法學院教授虎媽一家相似,Baltimore家庭也是猶太丈夫和華裔妻子,一家女兒讀哈佛,另一家的女兒畢業於耶魯。圖片來自1999年的"加州理工新聞"。
沒覺得“現在國內蔚然成氣候的海歸教授群體”在學術上成就了多大得氣候,倒是在製造豔史醜聞方麵似乎成就非凡。
Please see here:
Baltimore D. RNA-dependent DNA polymerase in virions of RNA tumour viruses. Nature, 1970, 226:1209-1211
Temin HM and Mizutani S. RNA-dependent DNA polymerase in virions of Rous sarcoma virus. Nature, 1970, 226:1211-1213
開場就是寫此長文的原因,關於雜誌的。巴爾的摩僅是開個頭,全文完後希望會更清楚,謝謝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