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賓虹收藏之富,在畫家中是出名的。他的收藏以書畫、古印為主,兼及青銅器、玉器、瓷器等。陳叔通在1958年編的《歙縣黃賓虹書畫集》簡介中,稱黃“富收藏,尤富璽印”。顯然,黃賓虹的古印收藏是受到公認的。
據現有資料,黃賓虹購藏古印,上限可以定在1885年,這一年他二十二歲,購人一方“年計君璽”。次年,黃賓虹在父親安排下,問業於西溪汪仲伊。《歙縣誌》載:“汪宗沂,字仲伊,號搜廬,西溪人,……光緒庚辰成進士,……曾主講安慶敬敷、蕪湖中江、本郡紫陽各書院。”汪仲伊於國學所不窺,又精通音律、兵術,他的人品、學識與愛國思想,對黃賓虹有很大影響。尤為湊巧的是,汪仲伊正是前麵提到的飛鴻堂藏印的繼承者。因為這層關係,黃賓虹“得汪切庵所藏漢印”①但估計數量不會太多。
黃賓虹的藏印,多半還是得於市肆。約1891年左右,他開始大量搜購古印。據說有一次,在年底,黃賓虹外出收錢,看見小攤上有一套古印,就將收來準備過年的錢,統統買了古印。1911年,他購人一方朱文鳥篆刻黃金璽,為古譜錄從未有的奇品,“為之狂喜不置”。他還得到了“孫況印”,孫況即荀子荀況,又“為之狂喜,擬以‘寶荀’名樓。次年他發表《荀樓畫談序》“荀樓”即源此。1919年購得“季信君璽”,銀質。古璽印中,“君璽”少見,故珍愛異常。據諸德彝《金石學錄續補》記述,至1920年,黃賓虹收藏古璽、官私印已達二千餘鈕。
黃賓虹收藏的古印,以先秦古璽為主。我們如果把此事和他的青銅器收藏以及他最擅長的金文集聯書法聯係起來,似乎可以感受到黃賓虹對先秦時代的深深眷戀。他說:三代古鉨,稱即璽古字,為近三十年中所發明,傳世亦稍多,以其文皆為籀文奇字,勝漢印遠勝。
很明顯,黃賓虹收藏古璽主要出於兩方麵的原因:一是古璽兼具文物和古文字研究的價值;二是它體積小,便於收藏。
黃賓虹為這許多集古印譜幾乎一一撰序,著重宣講古印的沿革、劫用及價值,為篆刻藝術的傳播起了積極作用。後來王福庵在《賓虹草堂璽印釋文序》中說:“先生工繪事,尤嗜古璽印成癖,數十年來蓖集綦富,旋失旋得,老而不倦。手編《賓虹草堂藏古璽印》初、二、三集、《集古璽印存》、《竹北移古印存》等印譜行世。……先生嚐謂以古璽印與卜辭、金文、古匋、木簡相印證,更明籀篆嬗變之跡、經籍移寫之源。
黃賓虹談論古代印章藝術,著墨不多,卻常有精辟之論。他說:
模範熔鑄,輒或千百,重在銖兩,不在文字也。印則出令示信,常佩於尊者之身,或鑿或刻或鑄,使人辨別,非精美不可,故文字之可寶,當在鼎彝之上。
印譜傳世,互相承襲。周秦璽文,最稱奇詭。……西夏殊文、唐朱九疊、宋元玉押、文何印章,非不精工,過傷雕琢,宏古樸茂,實有不逮。
黃苗子先生曾將趙之謙、吳昌碩、黃賓虹的繪畫用筆比較後認為,如果說趙得力於魏碑、吳得力於石鼓的話,那麽,黃賓虹則得力於鍾鼎及漢印。這是切中肯綮的評價。世人皆言黃賓虹山水意境高古,殊不知其高古的審美旨趣來自於對上古器物的研究。蒼茫渾樸的三代之氣,竟慢慢滲透進黃賓虹的心中腕上,乃至成為推動其山水畫風發展的因素之一。這樣的結果,或許是黃賓虹自己也始料未及的吧。
1948年夏,黃賓虹應國立杭州藝專(今中國美術學院)之聘,由北平經上海至杭州,隨身攜帶的僅兩件物品;一捆約數十幅古畫,和一袋近千方古印。可見黃賓虹視之珍若生命,須臾不可離身。然而在他逝世前,又囑咐家屬將所遺作品及所藏文物書籍近萬件全部捐獻國家,其中包括古印893方和古印拓片800件,體現了一代藝壇宗師熱愛人民熱愛藝術的崇高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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