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數學課,彥華被老師叫到黑板前麵去解題。彥華做得一蹋糊塗。下課後,櫻怡趁沒人注意的時候走到彥華旁邊,輕聲說:“放學後我去你家。”
放學了,彥華急匆匆地回到家。左等右等不見櫻怡來。彥華鋪開了草稿紙,開始心不在焉地寫作業。寫著寫著就在草稿紙上寫下很多“劉櫻怡”,自己都沒意識到。過了一個多小時,櫻怡終於來了,一迭聲地說著:“對不起,有事耽誤了。”這時彥華看到草稿紙上的字,猛然醒悟,趕緊把紙往作業本下塞。
櫻怡拿過數學課本,給彥華講解上課時的那道題。彥華不甚懂,櫻怡要給彥華畫個圖,看到彥華作業本下有張草稿紙,就抽了出來。櫻怡看到滿紙都是自己的名字,不由得一愣,旋即明白過來,幽幽地看了彥華一眼,臉不由得慢慢燒起來。
初中的最後一個學期,學校發動同學們走向社會,采集祖國人民在各個崗位上建設新中國的動人事跡。班裏同學分成七個小組,利用兩天時間,分組行動。班主任宣布完這個活動,把七個事先聯係好的地方貼在牆上。有繅絲廠,肉聯廠,紡織機械製造廠,火車站,輪船碼頭, 百貨商店,人民醫院。每個地方後麵寫了負責報名的同學的名字。
下課後大家圍上去看。一個女同學問櫻怡:“你打算去哪兒?”
“我有點想去人民醫院嗬。”
那時彥華正站在櫻怡的後麵。他本想報紡織機械製造廠的,這時拿定主意去人民醫院了。
那天班主任宣布名單,櫻怡去的卻是紡織機械製造廠。聽到彥華去人民醫院,櫻怡回頭看過來,正好彥華也在望著她。櫻怡趕緊掉過頭去。
下課後,彥華的同桌不解地問彥華:“你怎麽去人民醫院?你不是考了機械中專嗎?我以為你會去紡織機械製造廠呢。”
。。。
很快就要初中畢業了。張父的身體不大好,彥華考進了機械中專,想著讀三年後可以工作了。櫻怡則考到省城的一所重點高中去。
那天畢業晚會結束後,彥華送櫻怡回家。他們走在一條狹長的街上,昏暗的路燈把兩個人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談了會兒晚會中的事,感慨了一番同學的去向,兩個人講話都有些心不在焉。然後他們都不說話了,任聽著鞋底敲在石板路上的踏踏的響聲。
這樣走了一會兒,彥華突然伸出手去拉櫻怡的手。手碰到手的一瞬間,兩個人都像是被劇烈地電了一下,非常地驚懼。然而櫻怡沒有把手縮回去,卻更堅定地讓彥華握著,直到兩個人的手心都微微地出了些汗。
“以後不大會這樣一起走了吧。”櫻怡悠悠地說,象是一聲歎息,又象是一個問句。
彥華頓了頓,說:“事在人為。”
他停住了沒有往下說,側過頭去看著櫻怡的臉。這時櫻怡也轉過頭來,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櫻怡的目光是探尋的,像是在等待什麽。
“隻要你願意,我可以一直陪你這樣走,直到你厭倦為止。”
櫻怡停下腳步,定定地望著彥華,問:“你認為我會厭倦嗎?”
當時的夜很黑,潑了墨一般地黑。櫻怡的雙眸閃著些忽明忽暗的亮光。她的目光如月華水瀉般,溫柔地照耀著彥華。寂靜的夜裏飄出一個個音符,顫顫地敲打著彥華的心。彥華的心怦怦地強烈地跳動起來。。。那年彥華十六歲,櫻怡十五歲,夢一樣的年齡。那晚的夜色也是夢一樣的。
很多年後彥華回憶起來,總覺得那一晚很不真實,但他心裏明白,那一晚是真實地存在過的。哪怕天荒地老,那一晚都是永恒地存在於時間和空間的某一個交點。在那個交點,他永遠十六歲,櫻怡永遠十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