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我聞，我思我想
從大陸來到美國，至今在東西方度過的時日大致各半。願以我所見所聞觸及一下東西方的文化和製度。也許能起一點拋磚引玉的作用。
跪死弗洛伊德（George Floyd）的白人警官德裏克·肖萬(Derek Chauvin)現正在接受庭審。是否定罪或如何定罪將在幾天內揭曉。
此案發生時與肖萬一起執勤的另外三個警察也都將麵臨起訴。他們非但不阻止肖萬還做幫凶的行為是不是會受到法律製裁，我們還必須耐心等待。但是，大約15年前發生的另一個警察因阻止同事掐脖而被開除的事件，已經因為弗洛伊德之死而發生了逆轉。
4月13日，前水牛城（Buffalo）黑人警官卡裏爾·霍恩（Cariol Horne）終於得到了她爭取了15年的公正：一個州法院法官推翻了先前的判決，確定當初市警察局開除霍恩是錯誤的。現在，必須補上這麽多年裏她失去的工資和福利，而且她將得到全額退休金。
一切都是因為2006年11月1日發生的一件事。
看見同事對已經戴上手銬的嫌犯掐脖，霍恩毫不猶豫武力幹預
那天，警察試圖逮捕大衛·尼爾·麥克（David Neal Mack）遭拘捕，警察不得不用采用武力。當時在場的霍恩和白人警官格雷戈裏·克瓦特科夫斯基（Gregory Kwiatkowski）都參與了對麥克的武力製服。但後來事態的發展變成了霍恩與克瓦特科夫斯基之間的衝突。
2006年的時候不似現在警察有隨身攝像頭，也沒有像現在這樣每人一個智能手機。所以，霍恩與克瓦特科夫斯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至今還是一個我說你說他說的圖像拚湊。
根據霍恩的說法，克瓦特科夫斯基處於“極度憤怒”狀態，卡著已被戴上手銬的麥克的脖子，並反複打他的臉。霍恩還聽見麥克說他無法呼吸。霍恩強行把克瓦特科夫斯基拉開後，克瓦特科夫斯基拳擊她的臉，並打壞了她的牙齒。
但克瓦特科夫斯基則說，他是以“從背後像熊抱一樣卡住頭”的方式抓住麥克的脖子和肩膀。而且是霍恩先打了他的臉，再抓著他的衣領把他向後拖。
居民和邊上其他警察都說霍恩與克瓦特科夫斯基交換了拳腳。
警察局內部調查結果掐脖的警察無罪，阻止他的警察被開除
事後，一個內部調查免除了克瓦特科夫斯基與該事件有關的所有部門指控，對霍恩則給出停職4天作為不指控的條件。霍恩拒絕了。她要一個聽證，而這意味著她將承擔可能被解雇的風險。
傳統上，這樣的紀律聽證會是不公開的。但霍恩堅持要一個公開的聽證，因而拒絕了2007年9月的第一次聽證。2008年5月，霍恩得到了她要的公開聽證，這是該部門史上第一次。但聽證的結果絕對不是霍恩要的。
聽證官宣布，在13項對霍恩的內部指控中霍恩11項有罪。他在一份長達47頁的報告中說，霍恩“對事件的所有人，包括麥克，都構成了重大危險。在克瓦特科夫斯基與麥克搏鬥時，霍恩無端使用武力幹預克瓦特科夫斯基警官可能會造成致命的後果。本聽證官很難想象，在答辯人這樣極度缺乏專業素養的表現之後，任何一名警察如何能夠有信心相信可以依賴答辯人來協助他們進行合法逮捕。”
既然是這樣的結論，非常符合邏輯地，聽證官提議解雇霍恩。於是，霍恩在隻差一年就工作滿20年，可以拿全額退休金的時候被開除了。同年，克瓦特科夫斯基被提升為警督（Lieutenant）。
早在2007年6月，水牛城法院法官就撤銷了對麥克的所有刑事指控。至此，霍恩成了這一事件中唯一被懲罰的人。
霍恩一波三折的維權之路
霍恩是個不言放棄的人，她聯合麥克一起對水牛城政府提起訴訟，要求該市賠償2000萬美元。
霍恩也多次嚐試推翻解雇她的決定。但是，上一級的Erie郡地方檢察官的審核支持原判，再上一級的紐約州最高法院也站在原判一邊。
2011年2月，克瓦特科夫斯基贏得了針對霍恩的誹謗訴訟（霍恩從未出庭，就更增加了對方的贏麵），法官判霍恩支付65,000美元的賠償金。而霍恩與麥克起訴水牛城的官司失敗了。
2014年，克瓦特科夫斯和另外兩個水牛城警察被檢察官起訴，指控他們對4個少年使用過分武力。在即將庭審的最後時刻，克瓦特科夫斯決定認罪並指證另外兩個警察過分使用武力，以換得一個比較輕的罪名。最後審判結果是那兩個警察無罪，克瓦特科夫斯被判服刑四個月。
克瓦特科夫斯的這個案子致使水牛城相關人士再次關注霍恩被解雇這件事。該市的共同委員會（Common Council）主席於2014請求市法律部門重審這個案子，得到的回答是，霍恩的確是隻缺一年就可以拿全額退休金了，但是共同委員會無權重新雇用她。
2015年，市長拜倫·布朗（Byron Brown）要求總檢察長和州公務員退休金係統再次對她的案子進行審查，結論也是沒有辦法改變霍恩的處境。最後布朗提出讓霍恩做一份市府工作來補足她拿全額退休金所需要的一年，但是被霍恩拒絕。
然後發生了弗洛伊德被跪死的事件。
弗洛伊德之死給霍恩的維權帶來了轉機
肖萬跪在弗洛伊德脖子上時，邊上還有另外三個警察，他們中沒有一個人試圖阻止肖萬的過分暴力行為。這與霍恩的行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因為弗洛伊德事件，人們再次高度關注霍恩的故事，各大媒體紛紛報道。
卡裏爾·霍恩的支持者在遊行抗議，牌子上寫的是“現在就要《卡裏爾法》”。(Photo by Harry Scull Jr.)
霍恩被解雇後不僅為自己維權，同時也在為限製警察過分暴力執法努力。2016年，霍恩與賓夕法尼亞州司法戰略中心的特裏·沃森（Terry Watson）共同起草了一個以卡裏爾·霍恩名字命名的提案《卡裏爾法》（Cariol’s Law）。
該提案要求警察在另一名警察過度使用武力時進行幹預。同時這個提案還對舉報、幹預的警察起保護作用。當時該提案沒有獲得足夠的支持成為法律。弗洛伊德事件之後，霍恩做了更新後再次推這個提案。2020年10月，水牛城共同委員會以8比1的投票通過了《卡裏爾法》。
其實水牛城警察局已經在2019年推出了鼓勵警察阻止同事過分使用武力的政策。但霍恩堅持推行立法。這裏的區別是，一旦成為法律，看見同事過分使用武力而不阻止就屬於犯罪行為了，可以被起訴。這比受紀律處分嚴重多了。
對霍恩來說，《卡裏爾法》還有一個驚喜：允許在過去20年中因阻止同事過度使用武力而被解雇的警察有機會挑戰解雇這個決定。這幾乎就是為霍恩量身定做的條款。帶著這個尚方寶劍，霍恩和她的律師團隊再次出發，終於在15年後打贏了官司。
“我從不放棄。隻要警察還在殺人，我就有理由大聲疾呼。”
霍恩是一個不肯屈服的鬥士。這不是她第一次維權，甚至不是第一次被解雇。早在2000年，當時已經在警察局工作了12年的霍恩被解雇，因為她的紀律卡顯示她一再被標記為AWOL（AWOL指沒有請假的缺席或沒有告知去哪裏人卻不見了）。
但霍恩說，是她的主管不準確地記錄了她的缺席情況。直到2005年經過仲裁庭的裁決，警察局才恢複了她工作。
而霍恩的第二次維權之路走了整整15年，是第一次時間的三倍。
霍恩2012年接受《水牛城新聞》采訪時說：“我有時半夜醒來想到，某一天有人會傾聽我的話。我可能永遠得不到經濟上的賠償。但我認為總有一天有人會傾聽。”
霍恩告訴《芝加哥論壇報》：“我從不放棄。隻要警察還在殺人，我就有理由大聲疾呼。”
獲得推翻早先判決的勝利後，霍恩發表了一個聲明，其中說道：“我付出15年的代價才證明了自己的正確，但是所取得的進步是無價的。我不希望任何警察為了挽救某人的生命而必須經曆我所遭遇的。”
霍恩已經有了一個小團隊。她和她的夥伴們決心把這樣的法律推向全國。
結語
霍恩最終能夠得到公正的判決完全是得益於大環境的變化。隻是，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學會不需要以人被跪死這樣的代價來促成改變？
現在整個大環境變了，相信霍恩和她團隊的工作會變得比較容易些。但我們更希望看到的是，警民關係不再草木皆兵，警察執法不再帶種族歧視的色彩，警察工會能夠以公正為準則，警察的“藍牆”是合作精神的體現，而不是彼此包庇的借口......我們需要的是根本的改變，包括警察文化的改變。
如果警察有違法行為，也必須受到法律的製裁。隻有這樣，才可能真正有效地製止警察的犯罪行為。
肖萬即將被判決。他的三個同伴也將麵臨法律的審判。在新的大環境下，這些案子如何判，意義非凡。
參考資料：
https://www.nytimes.com/2021/04/13/nyregion/cariol-horne-police-chokehold.html
https://buffalonews.com/news/local/fired-officers-long-quest-for-vindication-cariol-did-what-those-officers-didnt-do/article_e5afa2b8-e088-11ea-8d01-a7c4f60991bb.html
https://zh.wikipedia.org/wiki/%E7%BE%8E%E5%9B%BD%E8%AD%A6%E8%A1%94
https://thechallengernews.com/2020/11/cariols-law-is-the-new-law-of-the-land-but-theres-still-work-to-be-done-says-heroine/
https://www.wkbw.com/news/local-news/state-supreme-court-ruling-reinstates-former-buffalo-police-officer-cariol-hornes-pension-including-backpay#:~:text=Cariol%20Horne%20will%20receive%20a,Dennis%20E.%20Ward%20on%20Tuesday.
本文由作者授權原創首發於“加拿大和美國必讀”公眾號“細說美國”專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