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世界

Egalité Indépendant Gastronomit
個人資料
正文

由孔夫子的抱怨推定中國人並非中庸,並延請大賢亞裏士多德蒞臨為中國人民解讀中庸

(2015-01-19 18:07:11) 下一個
'中庸是中國人的傳統美德'、'中庸是中國人的國民劣根性'、'繼承中華文化就要弘揚中庸精神'、'中庸之道是中華民族落後的根源',··· ···

 
文人們吵吵嚷嚷地爭論了一百多年,事情仍然沒有頭緒。隻有一點大家是有共識的:中庸,那可是中國人的國民性。

 
他們當然全都錯得離譜,錯得一塌糊塗天翻地覆。

 
'國民性'是個外來詞,這三個漢字是日本被西方敲開國門後自我審視時創造出來的,可以算作比較文化學在東方的早期嚐試。在中國緊閉的大門被列強們轟倒,中國人第一次不得不透過世界審視自己的時候,他的心情不是很好心態也不能說特別正常。所以他當時是帶了一副有色眼鏡在檢視自己的。還有一件更加要命的事情:他的眼神兒很成問題。中國文人,我們知道的,雖然不是文盲但個個都是知識盲。他們都是背誦四書五經的好手,長於望文生義借題發揮把孔孟程朱鑽它個千瘡百孔稀巴爛,但是基本不通觀察思考歸納總結邏輯推理研究之道。既老花眼,又戴個有色眼鏡,他們就把世界看了個七扭八歪,把自己更看成了四不像,最後總結出來的中國人國民性是個實際解和期望值的大雜燴。前者的例子有'勤儉'、'隱忍'、'散漫',等等。後者的一個例子呢就是這個'中庸',完全是從書本裏讀出來的與實際並無幹係。不奇怪,中國文人從不知'考察'為何物,他們隻精通'考據'的。

這是中國人自省的第一次嚐試,缺乏基本功搗成了一鍋漿糊也算情有可原。但是這些人後來都被尊為國學大師,漿糊也就永遠地附在了中國人的身上,好像是另外的一張皮。大師們的結論誰敢去挑戰呢?結果就是大家一起來附和著,就連魯迅先生也不能免俗。今天人們說起'中庸',難免不會想起魯老爺子的那隻叭兒狗:“雖然是狗,又很像貓,折中,公允,調和,平正之狀可掬,悠悠然擺出別個無不偏激,唯獨自己得了‘中庸之道’似的臉來。” 真個是毒汁四濺,罵得妙筆生花啊!記得他好像指的是我很喜歡的梁實秋先生的。

 
不過魯迅畢竟還算是有些想法的人,對這個'中庸'的國民性是有過懷疑的。他在一篇自稱為'學匪派考古學'的文章裏以戲虐的口氣提到了這一點。文章的標題就已經很妙趣橫生:《由中國女人的腳,推定中國人之非中庸,又由此推定孔夫子有胃病》,表示他這是篇戲作諸位別太叫真。魯迅之為魯迅,他是要針砭時弊的,時弊之一就是中國人的從來'偏激'。對自家人,常常的要'食肉裘皮'、'踏上一萬隻腳'的,有敵來犯,卻說該'忍辱負重'了。當然這都是口頭上的,真到行動時也就各自散去,和'中庸'並無一毫幹係。“然則聖人為什麽大呼'中庸'呢?曰:這正因為大家並不中庸的緣故。” 夫子自己就對他的同胞有些牢騷滿腹的:“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 以他的交遊之廣,還是找不到中庸的人哪。鬱悶!

 
國學家是這樣來解讀夫子的這句話的:我找不到中庸的人交往了,那就和狂妄或拘謹的人交往吧。這讓人聽起來孔夫子像是在破罐子破摔,中庸不得就鬧偏激,很不成話。老頭子聽人這樣糟踐他,一定會有拿鞋底子使勁抽他們的衝動。他當然不是這個意思!這段話是說:實在找不到中庸的人,那就和狂狷這樣的人相交吧。'狂'呢,是說他很有進取心,而'狷',是說他不會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夫子的'狂狷'之人聽起來簡直應該全票當選社會主義精神文明模範,給當下的中國人民作作表率,但是在他老先生的眼裏卻仍然合不上'中庸'的高標準嚴要求。可見中庸之道的門檻相當地高,能翻過去的人恐怕寥寥。所以他又說:“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民鮮能久矣!” - 中庸作為一種德行是多麽高尚啊!很久沒有人能達到那個境界了!他這一感歎'很久',就很久了兩千多年,如今的中國是連'狂狷'也民鮮能久矣了。

 
孔夫子認識到中國人的偏激,於是就期望以中庸之道來調治。他的直覺很不錯,藥方開得也算到位。但是這味藥具體怎麽個服法他並沒有能說的十分明白。他的後輩文人們當然就更加指望不得,他們隻會望文生義地搞些同義詞出來糊弄我們,終至於在魯迅的筆下'中庸之道'被集結成了那隻'折中,公允,調和,平正之狀可掬'的叭兒狗。魯老爺子自己,那當然是一點不中庸,他更喜歡'痛打落水狗',很代表中國人民的。

 
不應當苛求孔子。按黑格爾的說法,孔子算一個不大得誌的社會改革家實踐家,理論水平則不太拿的出手,思辨能力更是提不上。但無論如何老先生看問題的直覺還是很不錯,比起其它中國文人來他是出類拔萃的。要想搞明白中庸的核心所在,厘清'狂狷'與'中庸'之間的差距,我們就隻能請出真正的世界級大腕,亞裏士多德先生幫忙則個。

 
亞老先生說,這不難解釋的。'狂狷'之人呢,既上進又守規範,確實是好的。我覺得中國人民曾幾何時就是這樣的,常常讓國家領導們感慨說能管理這麽好的人民真真好福氣。但是要想做到中庸這就遠遠不夠。中庸之道,它的核心在於理性地在兩個對立的極端之間選擇合適的立足點。也就是說,何謂'中庸'因時而異,因地而異,更因人而異,是一件須由每一個個體的人具體作判斷的事情。因而'理性'還是'非理性'也就決定了一個人能否中庸。比如說'生氣'這件事吧,我剛剛看到一篇博文《怒》,在討論該不該生氣這個問題。(嗬嗬,亞裏士多德竟然也學會了穿越!)有讀者評論說,想生氣的話就生氣好了,順其自然。但我也聽說過中國人流傳很廣的一首《莫生氣》打油詩,勸人全然不要生氣。這兩種說法當然都有失偏頗而非中庸。該不該生氣應當具體情況作具體分析,該怒時不怒就不好,該小怒還是該大怒當視哪一個對解決問題效果更好,暴怒呢就是過猶不及了。所以中庸不是件容易的事,除開理性這個基本素質,還必須有一個學習積累的過程。至於缺少理性的人們,中庸之道對他們來說就高不可及。而一個整體上理性不足的群體呢,就容易在這樣的兩個極端狀況之間搖擺。一是因為人們缺乏理性判斷選擇的主觀能動力,社會於是製定出諸多的規範以約束其成員。民眾無須選擇隻須從眾,循規蹈矩就好。這樣的社會必定是僵死的,雖然招領導喜歡,於社會進步極不利。但是一旦既有規範遭到破壞社會就擺向另一個極端,蛻變為叢林社會,大家一起邪門歪道'狂'而不'狷'起來終至於亂象叢生了。概括起來就是所謂'一管就死,一放就亂'。這句話是我從中國領導人們那裏學來的。真是非常的言簡意賅啊!

 
聽到這兒我就要笑死了:亞老你真行啊!確實是活到老學到老死了也不閑著。中文都會說啦?還'一管就死一放就亂'!真的假的,您哪?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