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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當秋紅的粗辮子被揪得成了細辮子，身上的傷接了疤，好了，又傷了，又接疤，幾次，或者十幾次之後。秋紅也摸到老葛犯病的規律，她堅持帶著老葛東奔西走地到處看中醫、吃藥。
說來也奇怪了，老葛犯病的次數居然越來越少了，病發起來的症狀也越來越輕了。最後幾次發作，已經變成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孩子，自己一個人蜷曲著坐在土炕上的一角。秋紅則坐在炕沿，溫柔地喊著：“過來，老葛，讓秋紅看看，你又咋啦？哪兒受委屈了？” 老葛會耷拉著腦袋，聽話地坐在秋紅身旁。
老葛那年一整年都沒犯病，那是因為喜鵲在他家屋簷下搭了一個窩，更因為秋紅懷孕了。
在他們結婚一年半以後的那個4月份，秋紅生了個女兒，老葛給她起了一個很漂亮的城裏人的名字——葛婷婷。 女兒長得跟她媽媽一樣水靈、漂亮。白嫩嫩的小臉，一雙烏黑機靈的大眼睛，紅紅的小嘴。老葛更樂得嘴巴合不攏。從縣城一回家，就抱著女兒不肯放手。村裏人說“又不是生兒子，一個閨女，也能樂成這樣？” 老葛可不管，男孩兒女孩兒都是他跟秋紅的孩子。
一家三口過著樂足的日子。平時，老葛還是進縣城打工，每個周末回家。老葛憑著自己的老實能幹，學會了開拖拉機。之後，他還學會了開卡車，收入也增加了。
秋紅在家帶著孩子，找人幫忙料理著莊稼。小兩口的日子紅紅火火的。 老葛再也沒犯病。一轉眼，婷婷已經5歲大了。
剛剛過了年初一，給村裏的長輩門拜了大年，喝了糕茶，吃了大糕、小果子、白砂糖。回到屋裏，把婷婷哄睡了。
老葛拉著秋紅的手，跟她商量：要不要重新翻新院子，或者再到縣城買套房子？這樣老葛不用再跟舅舅在外麵租房子住。小兩口最後合計好了，還是住到縣城去，這樣老葛可以天天回家。
開春，他們就在縣城臨街的一個熱鬧的地方買了間平房。三口人喜氣洋洋地搬了進去。 房子不大，一廳兩室。在一條僻靜的老街道上，門口是灰石板路。對麵也是一整排的平房，門對著門。隔三條街，便是縣城通往郊縣的大馬路。
房子雖然舊了些，比起鄉下的房子也小多了，但是一家人可以天天住在一起。縣城的街上也有很多可口的小吃。老葛常帶著秋紅和婷婷一起去吃早飯。大餅、豆漿、油條，曉晴吃得小嘴咋個不停。婷婷最愛纏著老葛去街上的雜貨鋪裏買糖果。老葛最寵她，每次都買好多花花綠綠的玻璃紙包的糖果，全放進櫃子上的糖罐子裏。
婷婷在縣城大橋附近的一個幼兒園上學。她很快就有了好朋友：小翠和紅紅。小翠住她們家斜對門。紅紅家住在三條街外的大馬路旁。三個人常常一起玩過家家、跳皮筋、踢毽子。
老葛跟舅舅合夥買了輛大卡車，專門給人家做運輸。老耿跟秋紅說“過兩年，我們再換套大間的房子，這兒比鄉下的地方小，就先將就著住著。”秋紅急忙擺擺手說：“房子大小都沒關係，隻要我們天天可以在一起。我就滿足了。”
秋紅覺到現在的日子過得特別得滿足。她平日一早去打豆漿、買幾個包子和油條，等老葛和婷婷吃完了早飯。她就挎著菜籃子去買菜，順路送去上學。縣城裏的菜式多，還有很多魚和肉之類的，她一早上就在家張羅著燒飯，有空還做做手工，裁幾件衣服或打打毛衣。
可是，那天她在縣城最大的菜場上碰到了她以前大廠裏的姐妹阿秀。阿秀站在一個蔬菜攤旁邊，身上穿著一件髒兮兮的圍裙，戴著一副套袖。阿秀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著秋紅，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扯著嗓子吆喝著：“招娣啊，啊娣，沒想到是你，沒想到！我還以為我眼花了，瞅你半天了……現在出落得更水靈了。”
秋紅也認出了阿秀，當初阿秀跟她住在同一間宿舍。“是你呀，阿秀。你還好嗎？我改名叫秋紅了，剛在附近買的房子，家去坐坐？”
秋紅記得阿秀當初在跟工廠裏的一名電工談戀愛。她希望他們已經成親了。
“秋紅？好名字，一聽就是城裏人。我沒在廠裏做了。早出來了，家裏做媒，把我許配給了鄰村的一個男人。現在我們兩個都在這裏賣菜，這會兒子，他正好去搬貨了。改天介紹你們認識。我們也住附近，隻是房子是租的，亂。你呢？看你的樣兒，就知道你生天是個有福的人，當初阿.......唉，你突然失蹤了，有人說你跳大江了……我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著了呢。唉，那些事，不說了！“阿秀說著，摸了摸眼角。順手從攤子上提溜出幾根胡蘿卜、一把雞毛菜，就往秋紅籃子裏塞，“見著你，就是高興。送給你的，給孩子吃的。咱姐妹一場。”
秋紅忙著從口袋裏掏錢出來，可是阿秀怎麽說都不收。兩個人僵持了好一會兒，最後，秋紅隻得作罷，“你真是的，阿秀，改天，我帶我家曉晴專程來看你，可不許你推脫。你家孩子呢？”
“都在老家，公公婆婆那兒看著呢。兩個男孩，皮得天天上樹掏鳥蛋、下河撈魚........”阿秀咧嘴笑了起來，秋紅看著她被太陽曬糙了的臉盤和長了魚尾紋的雙眼，不由地自己也紅了眼，鼻子裏酸酸的，似乎，隻是這麽一會兒，自已的過去與現在都連在了一起，隻是因為，她碰到了阿秀。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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