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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不入川》附 MUSIC

(2013-05-15 23:01:40) 下一個

 

少不入川

 又是五月,我恨五月的天,恨五月的萬物葳蕤。

 五月的花朵,大多已積聚著蓬勃的生命力,卻依然要等到六月的花季才可以綻放今年的明媚絢爛。那種鬱積與期待,時時刻刻地折磨著她們。我同情花朵為撐開花苞之前的憤恨、與刻骨銘心地期許。 

   春暖花開的日子,打電話回家,一句鄉音裏的“小三子”。多麽的溫馨,立刻讓我回到了兒時,貧寒,似乎終日都是餓著小肚皮,但天大地大風大,拖著鼻涕,紮著散亂的羊角小辮,迎著風大喊著,到處瞎跑。 

 也記起了,當初這個小三子來到這個人世是多麽的偶然。那時一脈單傳的父親,有了兩個女兒以後,奶奶就一直催促要再生第三胎,但計劃生育的政策已是雷厲風行了。估計媽媽承受了很大的心理壓力,自懷上我以後,她不敢多吃東西,因為怕肚子太大,被人家看出來。後來,南京的姑姑多方尋求名醫把脈,希望這次能夠完成傳宗接代的大任。過了七八個名醫的神手,居然異口同聲診斷為:脈相男。於是,我得以苟全性命於人間。

  結果,我出生後,母親就得了產後憂鬱症。更因為生下來“巨醜奇黑”,被關在屋裏一年沒抱出房。小時候每次拍照,跟塊黑炭似的站在兩位大姐姐身後,自卑得像個小影子。

  後來,時光荏苒,世事變遷,容貌也變了。

 記得,那次旅行到了一個陌生的大城市。當時感覺諸多不順,心中淒苦得宛如那爛在枝頭的五月裏的美人蕉。綠色粗大的葉子,頂著開得太盛而被陽光烤焦了的豔俗的花朵。我從來不喜歡美人蕉,覺得,她隻白得了個媚俗的名字,濫竽充數地站立在昏暗、灰塵亂飛的泥土裏,太過粗壯、花朵太過張狂,待到花開之時已成了敗局之勢,失去了美的含蓄。 

 

  夕陽下,煦風裏,我們走到一個荒蕪的山頭,來到一座被遺棄了、院牆都坍塌一半的破廟旁。滿目蕭瑟,嘉陵江水湍急在山腳,船隻往來川流,汽笛鳴奏回響。對岸樓房林立,人潮可辨。
  破廟門口,卻瞧見一位瘦幹了的老頭,守株待兔般枯坐著,一張小板凳擱在坑坑窪窪的泥地上,地上鋪了一張白色的塑料布,上麵蹩腳地畫著一個人的麵相圖。

 他笑著問我:要不要問一下占卜先生?

 我不以為然。轉身想走。

 他說:就當好玩兒。我幫你問問吧。

 
  不知道為什麽他會相信這些,但是,被他硬拉到老頭麵前。老頭看了我的左右手,又問了我的生辰。說了句:女兒家的身形,男兒心,男兒的性格。還有一大堆未卜先知的東西。
 
  他聽得很認真。我什麽也聽不進。我的心被嘉陵江上的汽笛聲吹亂了,張惶地一如那漂蕩回旋的江水。

   第二天,其中一艘將載我離去。我彷徨著,我不知道這輩子,我還會不會回來。

   少不入川。自古就有的名言,為什麽到了現在我才明白? 

 那一刻,心煩意亂的我突然記起了,出生前那幾個名醫的誤診,難道摸到了男兒心? 想到這裏,我覺得很可笑,更可笑的是自己的這趟人生,居然來得這樣的蹊蹺,生命的意義在這淒涼迷茫的時刻,猝然變得輕浮飄渺。低著頭,走去一旁。他付了錢,大踏步走到我近旁。

  又是如血垂死的夕陽,又是淒涼悲愴的汽笛聲,又是繁花蟄伏的五月,黃昏下破爛落泊的小廟前,滿目瘡痍,居然找不到一棵綠色的樹木讓我凝眸寄思,要不就是雜亂無章的荒草,要不就是赤裸著的黃紅色的泥土,一切都像是暫時的,倉促的,一如我的心情。 

  風卻不爭氣地吹皺了我眼波上的漣漪。轉身遙望,月兒、一彎,淺淺淡淡地懸在天涯。江水,浪濤不絕,心中追問自己:誰向江頭譴恨濃?濁波不斷,蜀山重。

 他就靜靜地站在我旁邊。夕陽下,側目間,他的麵容刻入了我記憶的最底層。隻是這麽一幕,卻無辜地要用一生來忘記。穿過朦朧的眼簾,浮現在腦海的卻是一句:薄暮煙籠東逝水,冷月空蒙西蒼林。我慌張地扭頭想找一條小路可以下山 ,淚水已漲痛了我的心房.......

 我怕了、蒼茫流轉的嘉陵江,我怕了、香薰沉醉的五月天,我怕了、那糾結著撕裂了歲月的汽笛聲。
 
   離別嗎?過去嗎?那分明是步入了另一個世界、另一個空間、另一個人生。過去的,還沒有被時光淹沒嗎?

 其實,忘記、委實是一劑良藥。 

 少不入川。記住、銘刻入腦海吧。

 

2013515

 

後記:一首鄧紫棋的《煙熏妝》讓我寫了這篇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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