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閣

心知所見皆幻影, 敢以耳目煩神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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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夏天的繁枝 遮晚秋的天空

(2005-10-08 08:50:08) 下一個

讀餘秋雨的《霜冷長河》,看到的全是錯位。

友情錯位,

友情錯位是很尷尬的。 

我們在談論友情時,常常有兩種基調:1)患難見真心, 2)之交淡如水。

*一則小品:兩隻螞蟻相遇,隻是彼此碰了一下觸須就向相反方向爬去。爬了很久之後突然都感到遺憾,在這樣廣大的時空中,體型如此微小的同類不期而遇,“可是我們竟沒有彼此擁抱一下”。
是的,不應該再有這種遺憾。但是隨著宇宙空間的新開拓,我們的體型更加微小了,什麽時候,還能碰見幾隻可以碰一下觸須,然後對視良久,終於緊緊擁抱的螞蟻?
來一次世間,容易嗎?
有一次相遇,容易嗎?
叫一聲朋友,容易嗎?
學會珍惜,小心翼翼。

當我們孤獨時,希望朋友在身邊;我們說話時,希望聽者是知音。也許會遇到一個人,像樵夫,像隱士,像路人,出現在你與高山流水之間,短短幾句話,使你大驚失色,以為就碰到了。碰到了,就珍惜,不斷灌溉。你去灌溉,它就生長,長得密密層層、遮天蔽日,長得枝如虯龍、根如羅網。 把我們包羅。 這不能怪它,它還以為在烘托你、衛護你、寵愛你。

但我們疲倦時, 我們希望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們渴了,飲水有源。但是,水怎麽能知道,你渴了呢?天道容不下如此至善至美,你注定會失去他。

詩化的高貴: 隻為最後看你一眼,我才飄落在這裏。-- 無所求的飄落。

年齡錯位,

最殘酷的錯位,就是年齡的錯位了。這種殘酷屬於整個人類。

人到中年克服了稚氣,圓熟通達。常常遊離、矛盾的身心靈肉,此刻才全然和諧地把握在自己的手中。卻開始走在回家的路上。

一個喜歡的人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必然出現。但這種出現多半已經沒有實際意義,因為他們肩上壓著無法卸除的重擔,身邊也有太多的簇擁。

當我們在蒼茫暮色中回家時,從柏拉圖和亞裏士多德身邊路過,也許能多逗留一會。最終的結果都是一樣, 如舒瓦茨把大海與死亡連在一起的比喻:海洋裏的一朵浪花,漂流了無數個春秋,突然發現快要撞擊到海岸。它知道末日來臨,神情黯然。但它看到身邊的一朵大浪花麵對末日依然興高采烈,便十分奇怪。 大浪花告訴它:記住,你不是浪花,你本來就是大海的一部分! 

浪花是一種存在,又是一種虛幻,唯一真實的隻是湧出無數浪花、又湧滅無數浪花的大海。

善良錯位:

“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以我為中心,愛我所愛,於是漠視眾生,斤斤計較,仇仇相報,有了好多煩惱。常常欲愛不能,欲罷不能。

有些人走向佛教。佛教中的善,並不尋找起始原因,也不追求具體結果。

佛教不講行善的具體原因,卻講整體原因。這種整體原因,也就是所謂“緣起”。“緣起”是一個很大的概念,並非指具體愛憎之緣,而是指茫茫萬象之緣。宇宙萬象,世間萬象,都是一種“因緣和合”,因此或興或衰、或生或滅,都有遠遠近近的原因。《雜阿含經》所說的“有因有緣集世間”,就說明了這種世間組合的有序性。正因為如此,我們的每個行為都與整體世間有關了,做一件善事就為世間積貯一種力,做一件惡事也為世間積貯一種力,這在佛教中被稱為“業力”。這也就成了人們行善的整體原因。既然行善是為了改善世間的生命環境,那麽善中之善就是設身處地、將心比心地去救護生命,即所謂“護生”。至此,佛教顯現出一種驚人的恢宏,不為小緣隻為大緣,不為自我隻為整體,善良得蓋天涵地,慈悲得莽莽蒼蒼,被佛學大師準確地名之為“無緣大慈”、“同體大悲”。 

善良的人們或遲或早總會對精神構建產生某種企盼。即便他們未必信奉哪種宗教,耳邊也時時會有晨鍾暮鼓在鳴響。

情愫錯位:

餘秋雨寫道:前年夏天與賈平凹先生同去新疆,我到喀什他到沙漠然後再會合。一見麵他就說:“我被震動了。”他說的是沙漠裏的胡楊樹。“沒有滴水它居然能活上一千年,終於枯死後又挺挺地站立一千年,倒下後不散架不朽腐又是一千年!” 這是一種生命的震動,震動於它的頑強,又震動於它的孤獨。正因為孤獨,它才比較完整地證明了生命是什麽。但這種證明也是自生自滅的,除非有另一具生命偶爾經過。佛教把生命分為無情和有情兩種,無情是胡楊樹,有情是賈平凹。有情的生命害怕自己迷失,總要定期到曠野裏走走,去尋找和聆聽那三千年的證言。 

到曠野裏走走並不是人人都有機會,聆聽那三千年的證言也並不是人人都有福分。而今有了網絡,芸芸眾生才開始走進曠野。身邊的朋友和家人還是我們的生活的依靠,卻不用再傾聽我們的牢騷。 隔著千山萬水,我們與不認識的人談笑傾訴,快樂悲傷,心靈碰撞。 那些不認識的人也成了我們的生活的依靠。無情是鍵盤,有情是網民。

既歎行路難,又作逍遙遊;身寄星雲,愛及八荒;雖然微若蟻螻,卻也圓融安詳——能夠如此,善的境界也就成了美的境界。

追求錯位:

餘秋雨引用了十七世紀英國政治家哈利法克斯的一句話: 從被追求的那一刻開始,名譽就是一種罪惡。

泰戈爾說: “我攀登上高峰,發現在名譽的荒蕪不毛的高處,簡直找不到一個遍身之地。”
這個說得真好。人們常常誤會,以為那裏也像平地一樣,總會有一些草樹和別人的身軀可以為自己阻擋一點什麽的,其實正是高度把這些遮蓋物全都舍棄了。何必人人都去參加登山運動呢,高峰對大地而言是一種景觀,對自己而言卻是一種犧牲。 

我們真正需要的東西並不多,吃飯和睡覺。如果我們能擁有一張舒服的床,還有一點美味,那你隻能說是你上輩子積了大德。人這一輩子,重要的是擁有了自己。千萬不要去想,有一天會擁有別人或是別人的東西。人活得簡單,生命自然不再是一個累贅,才是境界。不要把自己張揚的轟轟烈烈。

——悄然從山巒爬下,安頓於人間萬象的濃蔭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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