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城記

一座城不是一天就能建起來的。更何況是兩座城。一座城興了。另一座亡了。總是這樣。那麽當初我們為什麽要建兩座城?
正文

七(bis)

(2012-03-05 09:43:48) 下一個

沒想到這一次來,這麽快就撞上柳七。

柳七是個小氣又自戀的老頭。我第一次見到他是三個多星期前。當然要是按照他的記憶,我們認識已經四個多月了。

我從事的是曆史上最古老的一種職業。從古至今,我們的客戶和中介都會給我們這些從業人員分等級,行話叫品。比如說我,在他們名單中列作上品,以前叫清吟小班,價位也比較高,但還不是最高,上上品肯定是輪不到我的,那是明星們的位置。我的好朋友小美屬小班,中上那一品。雖然她在微博上炒得很火,但長相要差一點。反過來我和我的同行們也常常給客戶分等級,男詩人、男作家這類人多半被我們分到比較靠下的那一等。

我接觸過的文人都差不多,小氣而又自戀。有時候你會驚奇他們穿著衣服寫出來的東西和他們脫了衣服做出來的事情會有這麽大的差異。他們說起自己的作品來慷慨激昂,辦事的時候卻萎靡不振,付錢的時候更是哆哆嗦嗦,一點都不爽快。有好幾個人在完事以後,曾想把自己寫的書送給我充當嫖資,還鄭重其事地在扉頁上簽上名字。我立刻把書扔到他們倨傲的臉上,弄得他們很下不來台。

有個詩人悻悻地把書撿起來,一邊還勸我,青春都一晌,何須論得喪。

要是擱到現在,我也許就會對他說,什麽狗屁何須論得喪,柳永都是姑娘我玩過的,你以為你是誰啊?

其實就算柳永也不是誰,在小氣和自戀這兩點上,大概古今中外的文人都差不多。柳七每次跟我膩味完都不想給錢,寫首詞就想打發我。我知道他在別的樓裏都是這麽幹的,那些女人搶著要他的詞,要完了還倒貼給他銀子。我剛穿越的時候,也以為這些文人的墨寶是價值連城的東西,想方設法帶到現代才知道,根本出不了手。首先我一開始沒有意識到,古代的東西如果不做特殊處理,穿越時它是會按照經過的年份蝕壞的。其次就算我千辛萬苦把它們保護好了,買家也根本不相信是真品。有一次我把李賀的字帶回去了,拿到專家那裏,人家看都不看就說,假的。理由是李賀的字在考古上根本沒有記載流傳下來過。沒辦法,我總不能對人家說,我跑到一千兩百多年前,跟李賀幹了一炮,然後帶了一首詩又回來了。

可是千真萬確,很多詩詞其實是這些古代的知名客戶為我寫下的。比如說柳永那首《雪梅香》:

臨風想佳麗,別後愁顏,鎮斂眉峰。可惜當日,頓乖雨跡雲蹤。雅態妍姿正歡洽,落花流水忽西東。無憀恨,相思意,盡分付征鴻。

那是柳老頭第一次跟我歡洽,三天後拿來給我看的。原文用的就是"可惜當日",不是"可惜當年"。至於後來什麽時候改成的"當年",我就不知道了。 老頭捧著詩還熱切地對我說,玉英,你看我有多想你。

謝玉英當然不是我的真名,是我隨便謅來哄老頭的。當時我對柳三變這個人了解的也不多,他的詞能背下來的也就是上學時念過的那兩首《雨霖鈴》和《蝶戀花》。他第三次想拿詞糊弄我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了,對他說,別以為你的詞有多好,別人稀罕,我不稀罕,我能寫得比你更好。說完我就把《雨霖鈴》背給他聽。他聽完以後瞠目結舌,讓我再背一遍。聽完第二遍之後他無言良久,乖乖地把身上所有的銀子都掏給了我,之後就再也不把他的詞給我看了。

我回去以後查了才知道,謝玉英這個名字已經作為癡情大叔柳三變的生死戀人載入了史冊。也不知道老頭後來是怎麽跟人胡說八道的。

自從開始穿越以後,我發現曆史實在是個荒謬的東西。就象政府一樣,你永遠沒法信任它。假如我不曾回到北宋,不曾遇見柳永,那我年少的時候還會在語文課本裏讀到《雨霖鈴》嗎?

這樣的問題想多了會讓人發瘋。好在我的理想並不是要做一個曆史學家。我的計劃不過就是讓我的手機隨機地將我帶到過去的某個年代,勾引一兩個官賈名流,騙些珠寶金銀回來賣掉,發一點小財。這要比伺候跟我同時代的男人掙錢輕鬆。不管怎麽說,古代的李賀柳永他們還是比現在那幫變態有禮貌有情趣的多。

情況就是這樣。三個星期前,我的手機把我送到了北宋開封。用謝玉英這個名字,我結識了柳永柳三變和其他一些人。開封是個有趣的地方,我本來是想多呆些時候的,但是不久發生了一次意外,逼得我不得不穿越回去。

在這次意外事件中我丟失了不少東西,就像那個可以充電的微型電吹風,本來是我用來除濕保護文物的,當然順便也可以幫著我梳妝。

電吹風丟了也就丟了,反正值不了幾個錢。就算誰撿著了,充不了電,頂多當個榔頭使。但是還有一件重要的東西,我非找回來不可。這件東西無論被誰哪個時代的人撿著了,於國於民於我,都會造成不少麻煩。

電吹風在柳七身上,這件東西會不會也在他身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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