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新加坡總理年薪大幅下調說開去

　　剛剛過去的2011年對新加坡政府來說肯定是百感交際。先是年中大選，反對黨工人黨巧妙布陣，運籌帷幄，順利奪下阿裕尼集選區，獲得曆史性突破，贏得議席數超過以往曆次選舉，總共獲得6席。執政黨人民行動黨獲得87個議席中的81席，雖然繼續保持壓倒性優勢，但總體得票率節節下滑：由2001年的75.3%，滑至2005年的66.6%，今次更進一步下滑至60%，創下新低。禍不單行，接踵而來的是新加坡經濟也似乎出了點問題。據路透社報道，新加坡經濟2011年第四季出現萎縮,國內生產總值(GDP)環比年率初值經季節調整後為下降4.9%，提示有可能陷入技術性衰退。

　　今年的大選給新加坡帶來的後果是震撼性的，影響十分深遠，特別是放在席卷西亞北非的“阿拉伯之春”的大背景下來看。最直接的後果就是副總理兼外交部長楊榮文準將宣布退出政壇。楊準將溫文爾雅，才華橫溢，也不缺精明幹練，是人們心目中標準的儒將形象，也是總理李顯龍內閣的核心三人組之一。筆者十年前在新時，楊準將還是貿工部長，但給人的印象十分深刻。這樣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被迫引退，無疑是新加坡政壇的重大損失。其次，這種震撼性的後果也衝擊著執政的人民行動黨。人民行動黨被迫做出深刻的檢討，李總理在大選後的新聞發布會上就不得不承認選舉結果標誌著國家政治版圖的明顯改變，行動黨必須適應。並誓言人民行動黨要從這次選舉中吸取教訓，改正錯誤。兩位德高望重的資政也隨之宣布淡出政壇。李總理在選舉結束幾周後又設立了一個委員會，審核讓選民詬病的政治領導人的工資問題，並表示政府將根據委員會的建議進行工資的調整。最新的消息說總理及內閣部長的薪水將下調約36%。高傲的人民行動黨終於做出了改變。而在世界印象裏一直是順民的新加坡民眾做出了讓世人刮目相看的舉動。

　　憑心而論，跟世界上其他的政黨比起來，人民行動黨絕對是第一流的。她清廉，高效，不空談，重行動，新加坡能在短短的的半個世紀內由一個魚村變成第一世界的一員，前總理李光耀固然居功至偉，但聚集在人民行動黨大旗下的那個能幹的團隊也是至關重要的。就象能幹的人愛驕傲一樣，能幹的團隊也常常一副救世主的麵目，對一般民眾的呼聲置若罔聞。人民行動黨的這個問題突出表現在對高官薪金的態度。新加坡政府最初為吸引高端人才進入公共部門，決定向政府官員及公務員支付高薪。內閣官員薪酬的標準是新加坡薪水最高的48個行業的高管平均薪酬的三分之二。按照這個標準，李總理即使年薪減四成後，仍高達170萬美元，遠遠高過澳大利亞總理吉拉德(49萬美元)和美國總統奧巴馬(40萬美元)，仍然是全球薪水最高的國家領導人。

　　新加坡這樣做，其實是由國情決定的，有迫不得已的初衷。新加坡人口基數低，人才相對中美等大國來說，非常匱乏，尤其是高端人才。在一個商業社會，人們擇業看中薪酬無可厚非。公務員工作壓力大，又是公眾人物，如果薪酬沒有足夠的吸引力，是很難吸引到高端人才的。其次，高薪養廉，新加坡官員沒有灰色收入，象總理雖然薪金高，但出行乘坐飛機，機票要自己掏錢，連保鏢的費用也是總理自己負責。因此，象美國第一夫人被指責浪費納稅人錢款去私人旅行的事在新加坡是絕對見不到的。

　　總的來說，新加坡這一策略是很有效的，效果之一就是政府的公務員素質超群，其中總統獎學金得主不乏其人。政府官員放到商界也是領袖級人物。象引退政壇的楊榮文就被嘉裏財團聘為副主席。問題在於公職服務人員，工資不能完全以商界為參照，不能高出百姓太多。拿普通民眾收入來說，目前新加坡全國家庭收入平均為每月2600新元，即一年3萬新元左右，與總理和高級部長年薪超過300萬新元的收入相比，足足相差一百倍。再比如，2010年，新加坡GDP增長14.9%，但普通民眾的工資收入僅增長3.4%，通脹率超過5%。一般窮人並沒有從經濟增長中獲得好處。選民也因此指責政府像一個公司，隻想著賺錢，隻追求GDP的增長，而沒有照顧好人民。人民行動黨政府不知是沒有聽到民間呼聲，還是覺得不值一評，錯失良機，沒有主動下調官員薪金以合民意。而這種情緒在年中的大選中被反對黨及時充分地利用，從而取得突破。

　　從新加坡民眾感受而言，官員薪酬顯然太高。因此新加坡政府在將來修訂公務員薪金標準時，除了參考市場標準，是不是也要考慮民眾的收入水平，兩者同時考量，再適當折中，取得一個公眾和官員都能接受的平衡薪酬。

　　進一步說，養廉隻有高薪是不夠的。而新加坡給予頂級高官以高薪，就其本意來說，並非是為了養廉，而是吸引人才“棄商從政”。對於有抱負的政治家來說，出任政府高官旨在實現平生抱負，附帶收獲的是社會聲望和榮譽，新加坡這種為了吸引人才而特別推出的政策，在他們看來，其實大可不必。如現任紐約市長彭博，就把自己的薪水定為一美圓，其出任公職更多的是一種人生的追求。當然，對於新加坡這個小國來說，能找到象彭博這樣有才幹，又甘領低薪的人才的機率是極低的。需要政府在民眾中從小就培養公民意識，奉獻和誌願者意識。

　　對於廣大公務人員的養廉而言，更需要的是良好的製度設計來保證。嚴厲處罰也是新加坡保持官員廉潔的重要手段。從世界範圍來看，對官員腐敗的零容忍，重處罰是保持政府廉潔的不二法門。目前正在審理的紐約州民主黨參議員Carl Kruger受賄案，涉及的受賄金額僅百萬美元，但Kruger麵臨的刑期卻長達50年。還有在我們所住的新澤西州，有一個小鎮,叫Secaucus，鎮長因為受賄一萬美元而被FBI逮捕，身敗名裂，還麵臨牢獄之災。當我向中國國內的同學朋友提到這件事，他們都覺得不可思議，國內腐敗官員一頓飯可能都不止這個價。而美國對公職人員的腐敗就是零容忍。

　　如果新加坡有個別對薪金下調有抵觸情緒的官員，我覺得李總理有一句話說得很好：“從政不是一個工作或事業上的晉升，而是要為了打造更美好的新加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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