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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plimentary East - West

(2017-03-11 16:12:49) 下一個

中西方 -互通有無,相互補充

已有 11 次閱讀 2017-3-11 16:05 |係統分類:海外觀察    推薦到群組

China and West exchange, compliment, compartmentalize each other - 中西方 -互通有無,相互補充 Reading the following two articles got me intuitCively think co-habit model of humans like ecology and system.  Competition is a waste ! Arm race is a killer for all - all peace-lovers should stand up against arm rac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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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最初相互印象:美國人謙卑恭敬 中國人寬厚                            

已有 114 次閱讀2017-3-11 05:32|係統分類:人物紀事|文章來源: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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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美國民最初相互印象:美國人謙卑恭敬 中國人寬厚


來源:澎湃新聞網

 
 

核心提示:山茂召在寫給華盛頓的信中提到:“雖然這是第一艘到中國的美國船,但中國人對我們卻非常寬厚。”

 

本文摘自:澎湃新聞網,作者:田甜,原題:《第一艘從美國駛來的航船:中美貿易是如何開啟的》

1784年一艘名為“中國皇後號”的帆船由新生的美利堅合眾國駛向中國,打開了中美貿易的大門,而這一年正是乾隆四十九年,也是中美貿易開啟新紀元的一年。

第一艘來自美國的航船

清朝自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就將原來的四口通商改為一口通商,隻留廣州一處口岸進行對外交往。當時在廣州經理貿易事務的是廣州十三行,管理進出口廣州的貨物,西方各個國家與中國的貿易往來無不在此地進行。

以往美洲對於亞洲東方的認識主要依靠英國東印度公司往波士頓口岸運茶葉的船,以及海上的海盜們。進入美國的中國貨物則由英國的東印度公司壟斷,而美國自從擺脫英國殖民統治,就迫切希望能夠直接進行對華貿易,但在獨立戰爭後能夠到達亞洲的美國人屈指可數。

發起“中國皇後號”來華的建議是一名叫做約翰·雷亞德的傳教士,他原本是北美開往英國的一艘名為“決心號”航船上的伍長,看到美國西北海岸的商人將六便士的皮毛以一百元的價格賣給廣州人時,他便極力勸說美國紐約、費列得爾菲亞和波士頓的商人進行對華貿易。1784年“中國皇後號”終於起錨,但是他的發起者雷亞德卻並沒有參與其中。“中國皇後號”商船是由費列得爾菲亞的紐約商人購置的,船長曾經在獨立戰爭時指揮過巡邏工作的武裝民船,航海經驗豐富。船貨管理員山茂召是陸軍少校,在獨立戰爭中戰功顯著。1784年2月22日,“中國皇後號”帆船在紐約港起航,它經大西洋,繞過好望角,進入印度洋,終於在8月28日進入廣州黃埔。這次航行最初載有12萬美元的貨物,包括473擔人參(折合40多噸)、2600張毛皮、1270匹羽紗、26胡椒、476擔鉛、361擔棉花及43名船員。中國對於這個遠來的航船非常友好,尤其是美國商人的謙卑恭敬與傲慢的英國商人完全不同,這給中國人留下了良好的印象。山茂召將航行的情況記錄下來,回到美國後將廣州的情形和對中美貿易的展望寫成長篇報告,交給外交部長,議會順利選舉山茂召作為駐廣州領事。

山茂召在寫給華盛頓的信中提到:“雖然這是第一艘到中國的美國船,但中國人對我們卻非常寬厚。最初,他們並不能分清我們和英國人的區別,把我們稱為新公民,但我們拿美國地圖向他們展示,在說明我們的人口增長和疆域擴張的情況時,商人們對於我們擁有如此之大可供中華帝國商品銷售的市場,感到十分高興。”1785年“中國皇後號”回到美國,船上的中國貨物立即被搶購一空。“中國皇後號”商船事務長約翰·懷特·斯威夫特(他也是費列得爾菲亞的商人,是“中國皇後號”出資人之一)興奮地說“中國人的新奇玩意兒吸引了整個城市的人來看我們……我給妻子的絲綢會讓媽媽和姐妹都感到羨慕”。巨大的利益驅動導致更多的航船在美國起航,駛向東方。

事實上,在“中國皇後號”返回美國後不久,“智慧女神號”商船就載著滿船的茶葉歸來,曾經為“中國皇後號”出資的商人羅伯特·莫裏斯買下“智慧女神號”的整船貨物,並且十分看好對華貿易的前景。中美貿易的航路一旦打開,便一發不可收。通航口岸有紐約、費列得爾菲亞、波士頓和巴爾的摩以及馬薩諸塞等,先後有“華盛頓夫人號”、“哥倫比亞號”和山茂召主持建造的“馬薩諸塞號”等商船來往於中美之間。

“中國皇後號”開啟中美貿易新紀元

18世紀末至19世紀初期的美國,剛剛脫離被殖民的命運,在經濟實力上遠遠無法和資本主義經濟發達的英國相比。但擁有優秀的航海技術和勇敢的冒險精神的美國船員足以媲美當時世界上的任何航海大國的船員。美國來往中國的船隻大多是噸位較小的,商人自籌的小型船隻。搭載7個成年人和兩個兒童的“實驗號”商船成功往來中美,另有“希望號”商船僅有77噸,而1803年載有一萬多張海豹皮抵達廣州的“香客號”也僅有六十二噸。美國水手出色的航海技術使他們駕駛著隻有英國商船一半甚至是三分之一大小的航船,也能順利到達。對華貿易的巨大利潤是美國商船乘風破浪的動力,在鴉片貿易之前,毛皮貿易是扭轉中美逆差的重要貿易手段。與之前的人參貿易相比,皮貨貿易更能滿足美國易貨貿易的需求。美國來華貿易換回的重要貨物是茶葉,而且他們將茶葉由一種奢侈品變成了普通家庭的消費品。1792年,中美通商尚不到十年,美國在中國的貿易額便躍居第二位,僅次於英國。

美國對華貿易的成功離不開政府的鼓勵和商人的支持,來自中國的貨物一直在美國大受歡迎,其中茶葉和瓷器更是備受青睞。就以茶葉這一項貨物為例,美國政府一直堅持茶葉低稅率的政策,對於美國開往中國的船隻征稅較低,還允許辦理保證手續延期交納茶葉稅。商人非常熱衷於進行對華貿易,去往中國的“中國皇後號”就是商人集資購買的,並且在中美政府之間還沒有官方正式往來、簽訂外交文件時,商人一直充當駐華領事的身份,他們被稱為“大班”,管理美國對華貿易。

美國人謙遜禮讓的態度給中國官員和商人留下了好感,這對於中美貿易能夠順利進行至關重要。中美貿易中一直存在貨幣和稅收等矛盾,在中美貿易初期,美國商人堅持和平方式解決矛盾,遵循中國的製度規則。來中國的很多船員是美國北部人,來到中國,對黃色人種沒有歧視,“並且中國人和美國人的私人關係是互敬的關係,甚至是愛慕的關係”。(泰勒·丹尼爾《美國人在東亞》姚曾廣譯)

“中國皇後號”來華開啟了中美貿易的嶄新時代,太平洋東西兩岸的兩個土地廣袤、物產豐饒的大國終於能夠互通有無,至此之後中美之間貿易量激增。中國的茶葉、絲綢和瓷器以往隻能夠通過英國的東印度公司轉運至北美,數量有限並且價格昂貴,美國打破英國的貿易壟斷,促進了中美之間的直接交流。當美輪美奐的中國瓷器和神奇的東方樹葉——茶葉進入美國的大街小巷時,中國也隨之進入美國人的視野中。美國總統華盛頓就對中國的貨品尤為喜愛,曾經托前往中國的商船訂購瓷器。來往於中國的美國船員將中國的風貌和情況介紹到美國,加強了美國對於中國的了解。“中國皇後號”開辟了去往中國的航路,激勵了一批批航船前仆後繼的駛向中國,在中國建立眾多商行,其中著名的旗昌商行一直到美國公使顧盛來華時還在運營。這些商行的經理人和船員為美國製定對華政策提供信息和依據,為美國對華政策指明了方向。山茂召的航海日記是那個時期美國了解中國的重要來源,他對中國的政治、社會風俗和文化都做了詳細描述,他帶來的中國印象顛覆了以往人們從馬可波羅那裏得到的對於中國的認識,也奠定了美國對華認知的基調。

在中美貿易中,中國長期處於出超地位,美國後來無力用銀元支付中國貨品,逐漸效法英國,鋌而走險到中國販賣鴉片。雖然美國人販賣鴉片的數量和頻率上都遠比不上英國,但也給中國人民的身心健康造成危害,鴉片貿易流毒無窮。在同中國貿易的過程中,一口通商製度也越發不能滿足美國的需求,漸漸地,美國野心開始膨脹,終於在英國的堅船利炮攻破中國大門之後,美國也跟隨英國與中國簽訂損害中國權益的《望廈條約》,開啟了美國作為列強進入中國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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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在中央黨校開講座的外國學者”貝淡寧:我不是“洋五毛”


來源:中國新聞周刊

 

2004年,當貝淡寧放棄香港教職,前往清華大學講授政治理論的時候,他的西方朋友都覺得他瘋了。2016年,他在新出版的著作《賢能政治》中提出,中國的政治尚賢製比西方的一人一票製更適合中國,引起了很大爭議。

貝淡寧(Daniel A. Bell):政治學者,生於加拿大,牛津大學哲學博士,曾任清華大學倫理學和政治哲學教授多年,現為山東大學政治學與公共管理學院院長。成名作為《社群主義及其批評者》,後來受儒家思想影響頗深,主要研究領域為比較政治哲學、社群主義、儒家。2016年,出版著作《賢能政治》。其他著作包括《城市的精神》《中國新儒家》《超越自由民主》《東方遭遇西方》。

在北京市東城區二環內的一座四合院,身材纖瘦、個頭高高的貝淡寧打開了自家的大門。他拿著一千元出頭的樂視手機,穿著深色中式立領服裝。

這座院子的房簷被重新上過漆,保存完好。會客室承載了客廳、餐廳與廚房三項功能,除了開放式廚房中的歐式櫥櫃,其餘的家具都有著濃鬱的中式色彩。櫃子、沙發、茶幾、餐桌、椅子,都是統一的深紅色,厚重的木料上有著繁複的雕花。

早晨的陽光斜斜照進來,整間屋子都泛著古舊的氣息。

貝淡寧趿拉著拖鞋,看起來比較隨意。53歲的他有著典型的西方麵孔,卻能說頗為流利的中文。偶爾不確定某個詞的用法時,他原本就不大的聲音會更輕,用征詢對方的語氣來確定自己的語法是否正確。

他表達自己的觀點和感受時,不會言辭鑿鑿地侃侃而談。他常常垂下眼簾,很少直視對方的眼睛;加上常引用儒家經典,貝淡寧頗有些儒家所推崇的溫良恭儉讓的味道。

在過去的十三年間,這位政治學者一直擔任清華大學哲學係教授,講授倫理學和政治哲學。

2016年,他在新出版的著作《賢能政治》中提出,中國的政治尚賢製比西方的一人一票製更適合中國,他理想的中國治理模式是“基層民主、中間實驗、上層尚賢”。這一觀點引起了很多關注,也引發了爭議。

在寫這本書之前,他做了大量的案頭工作,並與中國的官員多次交流。但他沒有太多的機會去基層。

2017年,他擁有了一個新角色——山東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院長。對他來說,這是一個實踐自己理論的新機會,也是信奉儒家思想的他積累“外王”經驗的機會。

探尋邊界

2005年,貝淡寧到北京的第二年。那年秋天,他第一次走進中央黨校作講座,講座主題是怎樣學英語。

已經有人向他講過中央黨校區別於其他高校之處。他知道,黨校內的研究生多數有在政府部門工作的經曆。邀請他去作講座的是一名黨校學生,這位官員學生在他為北大開設的一門課上旁聽。這名學生告訴他,在貝淡寧之前,還沒有過外國人被邀請到中央黨校作講座的先例。為了使這個講座成行,他們費了很大力氣,爭取到了副校長的同意。

貝淡寧在校內看到一群說藏語的年輕女性,這名學生解釋說,這些人是西藏未來的領袖。而當貝淡寧這張西方麵孔出現在黨校的學生餐廳時,很多人看他的表情,用貝淡寧的話說,是“隻在中國最偏遠的鄉下才能見到”。

他在講座上談了自己學習語言的技巧。他開玩笑說,找個說英語的男朋友或女朋友會有幫助。而在BBC和VOA之間,應當選擇聽BBC,因為VOA是美國政府的宣傳工具。在講座後的交流中,學生們詢問貝淡寧有關社群主義、馬克思主義,以及儒學的觀點,貝淡寧小心地讓自己的回答不涉及政治內容。

這是貝淡寧在中國小心探尋邊界的一次嚐試。這類嚐試的開端,是他選擇來北京。

2004年,當貝淡寧決定接受清華大學的邀請,前往北京講授政治理論的時候,他的西方朋友都覺得他瘋了。

貝淡寧於1991年畢業於牛津大學哲學係,畢業論文以柏拉圖風格的對話體寫就,題為《社群主義及其批評者》。憑借該文,他在西方學界一舉成名。

他的太太是中國人,夫妻倆商討畢業後的去向,希望能在兼容中西方文化的地方定居,於是他們選擇了新加坡。

貝淡寧在新加坡國立大學任教,但三年的教職經曆並不是很愉快。他回憶說,係主任會審核並規定他的授課內容,要求他多談社群主義。有的時候,貝淡寧在課上談馬克思思想,就會來一些特別的人旁聽。當地的同事在與他交流時,十分謹慎。合同期滿,貝淡寧沒有續聘。

他仍然想研究西方思想,但也對中國的東西感興趣,即將回歸中國的香港,給他提供了這樣的機會。1996年,貝淡寧任香港大學哲學係副教授。

在香港的八年,貝淡寧得償所願,做了比較研究。在這裏,他還有一份意外收獲,接觸了儒學。身為政治學者的貝淡寧在研究儒學後發現,儒家思想所提倡的政治製度,正是他認為最理想的政治製度。

因此,當位於北京的清華大學向他發出邀請時,貝淡寧欣然接受。他想深入中國內地,進一步研究儒學。另外,作為政治學者,進入全中國最好的學校執教,對他也很有吸引力。在他看來,這所學校培養的都是未來的政治精英。

讓他吃驚的是,他向清華大學提出了一個授課提綱,獲得了批準,並沒有曲折的探討、妥協的過程。他被允許講授除馬克思主義之外的任何課程

雖然他不被允許開課專門講授馬克思主義,但如果他在哲學理論或類似的課程中偶爾提起馬克思主義,並闡述自己的理解,並不會有人幹涉他。

他有一次接受媒體采訪,因涉及敏感話題,他的言論沒有被全麵刊登,報紙的編輯特意向他致歉,並表示,這些言論可以全文發表在學術刊物上。這讓他很驚訝。

不過,他仍然嚴格地自我審查。一名學生邀請他參加一個沙龍,談論民主話題。貝淡寧谘詢身邊的朋友,朋友都勸他離這種活動遠一些。他後來發現,沙龍實際上是哲學係幾個研究生的討論會,自己多慮了。

第二年,他受北京大學的邀請,在北大開課,同樣沒有受到太多的幹預。而一名來自中央黨校的學生,引起了他的注意。

第一次課程結束後,這名學生用流利的英語問他,是否可以旁聽他的課程。貝淡寧同意了。但他心中略有擔心,去問自己的朋友,這個人是否有可能是被派來的間諜,朋友笑他疑神疑鬼。

不久後,這名學生就邀請貝淡寧去中央黨校作了上文提到的講座。

2006年,貝淡寧在美國“左”派雜誌《異議者》(Dissent)上發表文章《在北京教政治理論》,他在裏麵將自己描述成“對於政治正確的邊界不清楚的初來乍到者”。

他寫道:“如果審查以公開的和表示歉意的方式,如果有別的方式在國內或者國外發表全文,那麽對於寫作的限製比較容易忍受。如果你曾經有更嚴厲限製的經曆,那麽對於教學的限製會比較容易容忍。”

“中國化”

貝淡寧有個妹妹。兄妹倆小時候爭論時,總是直來直去。現在,貝淡寧不再這樣做,他會想一想有些話怎麽表達更得體,他變得委婉。這份委婉,是貝淡寧一點點摸索到的。

剛來中國後不久,他被邀請去做有關社群主義的報告,主辦方的一位教授對他的觀點作出評論,提出西方的社群主義應被看做西方自由主義的延伸。這恰恰是貝淡寧試圖區分開的。他打斷了那位教授,說他說的不對。後來,貝淡寧再也沒有接到過這位教授的邀請

上他課的學生,不會在課堂上對他提出批評性意見,他們通常選擇在電子郵件中表達。有的郵件內容很嚴厲,但措辭很禮貌。

貝淡寧很快學會了這樣的表達方式。

在北大的政治理論課上,他和一名教授合作授課。對方會說,需要補充一些貝淡寧所說的東西,然後開始批評貝淡寧的觀點,接著為自己的觀點辯護。貝淡寧也會說,自己同樣想做一些補充。就這樣,雙方開始有禮貌地爭論,在這樣的爭論中把對方“撕成碎片”。在這個過程中,貝淡寧從來不會直呼對方的名字,一直稱呼他“老師”。

身為教師多年,貝淡寧明顯感覺到,這個稱呼在中國收獲的社會地位,比他想象的要高得多。

他提出過一些很有趣的觀察結論。比如,教師證享受全國各地的一些旅遊優惠,他覺得,這是國家正式承認教師社會貢獻的方法。每年的9月10日是教師節,學生常常給教師送花,校園便道兩旁都是賣花的人。

他當時的漢語還沒有那麽流利。課下,他會讓自己的研究生幫他學習古漢語。當他提出要給學生付出經濟報酬時,學生怎麽都不同意。他後來也理解了,教師付錢給學生,與中國社會對師生關係的認知相差太遠。

對貝淡寧來說,公私生活的界限模糊了。他和學生單獨見麵的時候,需要詢問學生的生活和家庭成員情況,因為他所觀察到的教授都這麽做。學期結束時,他邀請學生到他家做客,學生也會問許多關於他的家人的問題。

在課堂上,他習慣於盡量不讓自己的觀點影響講課內容,而讓學生自己辯論,自己作出判斷。但這樣的做法讓中國學生失望。他們一再提問,希望老師能發表權威意見。

貝淡寧出生於加拿大魁北克省的蒙特利爾市。魁北克省是眾所周知的北美地區法國文化中心,官方語言是法語。貝淡寧的母親說法語,信奉天主教。而貝淡寧的父親是猶太人,母語是英語。這份文化衝突伴隨著貝淡寧成長。後來,他娶了一位中國女性,開始適應東西方的文化衝突。

事實上,他有時會帶著“中國化”的思維回到加拿大,並有些不適應。他在過去接受媒體采訪時說,他和自己的母親告別時,母親送他到家門口就轉身了。對已經習慣了中國送客方式的他來說,不能理解母親為何不送自己去機場

當然,被儒學影響的他也有遺憾。子曰:“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遠在中國的他,無法在母親生病的時候照顧她,在床前盡孝的,是他的妹妹。

與官員對話

在北京的長城附近,貝淡寧麵對同處一室的一位中國高級官員,提出了自己的問題:在中國,招聘和提拔政府官員的過程中,評判能力和品德的標準是什麽?

這是2012年5月,貝淡寧被中聯部邀請,參加首屆和平發展論壇。和他一起被邀請的,還有《當中國統治世界》的作者馬丁·雅克、《中國震撼》的作者張維為等二十餘位中外學者。

在論壇的最後一天,學者們受邀與時任中組部部長李源潮對話。

從成為清華大學的政治學教授,到參加這次和平發展論壇,八年間,貝淡寧的政治製度理念發生了變化。

在香港時,貝淡寧及身邊的人仍然傾向於一人一票的民主製度,他們爭論的焦點往往是怎麽樣能更好地抵達這個目的,但從不會有人質疑這個目的本身。

而到了清華大學,身邊的同事、朋友更多地在討論賢能政治,包括怎樣甄別領導人,領導人身上的什麽能力、品德更加重要。

貝淡寧知道,中國對政治製度的討論當然不會同於西方,但他過去最多隻是用儒家的理論來研究中國的政治製度。當真的置身於這個輿論場中,周圍的人都在探討自己從未思考過的某個問題,感受就不同了。

他說,自己到北京後,逐漸更正了自己自小受到的政治價值觀的教育,不再用西方的標準來判斷什麽是好什麽是不好。“把握主流價值觀,方法論就不一樣了。”他說。

過去,他研究政治哲學,主要還是接觸學者。但到達北京之後,他通過一些場合結識了官員,與他們討論,並與其中的一些人有了私交,私下的討論也就更開放一些。

他非常欣賞現任中央社會主義學院黨組書記潘嶽。他們相識於七八年前,那時的潘嶽是環保部副部長,他們二人討論環保、教育、恢複經典等問題。貝淡寧認為,這些討論讓他深受啟發。

類似的接觸、觀察、討論與研究,幫助貝淡寧陸續出版了新作,其中,在中國出版的有《超越自由民主》《中國新儒家》等。

他在《超越自由民主》中提出,選舉製的民主有一個明顯的缺陷,選舉出來的政治領導人傾向於關注公民利益,而忽視外國人的利益。小國家的領導人這樣沒什麽可擔心的,但像中國這樣大國的政治領導人的決策會影響世界。他認為,就中國而言,有理由期待有比西方國家運轉更好的模式。

他觀察中國的執政者正在複興一種精英文化,包括挑選優秀的學生,鼓勵他們入黨。他認為,應該對此進行更多體製上的試驗,然後推廣到全國。

或許是他的立場與觀點被關注,如前文所述,2012年,貝淡寧第一次參加了有高層領導人出席的會談。他對這位中央高層的提問,可以看作是對自己賢能政治理論的驗證。這位領導人回答說,官員選拔的標準取決於政府層麵。在基層,與民眾的親密聯係十分重要。在高層,重點會更多地放在理性思考能力上,因為幹部需要考慮多樣因素。另外,這位官員還提到了關心民眾和實事求是的工作態度,以及廉潔自律。

這位官員向貝淡寧舉了個例子,談有關中央某部秘書長的選拔程序。在提名程序之後,獲得最多提名的十多個人會進入筆試階段。筆試後,前五名進入麵試。麵試由部長、副部長和大學教授組成的考核小組主持,為秘書長工作的普通官員也可以監督整個麵試過程。前三名會進入下一輪,由人事部門率領的考察組考察他們的政績及品德,後者是重點。前兩名再次勝出,由12名擁有投票權的部長組成的委員會進行投票,候選人必須獲得至少8票。如果第一輪投票無法達到所需票數,部長們會持續討論,直到三分之二的人對某一個候選人達成一致意見。

貝淡寧認可了這個回答。在四年後出版的《賢能政治》一書中,他記錄了這段對話,並專門用了一小節來探討這個問題。他評價說,西方所認為的用同一個選舉過程——民主選舉來選拔各級政府領導人,過於簡單化了。中央層麵的領導人確實需要高超的能力和品德,政治選拔體製應該對此予以設計。這也恰好是他所認為的賢能政治的核心:低層民主,高層賢能。他將之描述為“中國模式”。

自2012年後,貝淡寧每年都會參加一次中聯部組織的針對外國學者的座談會。某一年他恰好在國外,錯過了與王岐山的會麵。他後來想,如果再見到王岐山,他一定要問問對方,解決腐敗的問題,是用法家的方式還是用儒家的方式。

貝淡寧所持有的學術理念,讓一些官員了解到,他並不是找麻煩的人,這些人願意和他探討問題,尤其是在吃飯喝酒的時候。

貝淡寧發現,這大約是中國特色,官員平時相對謹言慎行,但在喝酒時卻非常開放,願意討論一些話題。不過,因為酒量不好,他常常在第二天醒來時,就忘記了頭天晚上的細節。

“洋和尚”的“投名狀”?

一次,貝淡寧受邀在複旦大學作講座。講座後,一名學生對他說了些不客氣的話。貝淡寧不願意對《中國新聞周刊》複述當時的場景。他隻說,自己還不夠理性,但盡量控製住了自己。

不難想象這名學生說了什麽。至今,仍有人這樣評價貝淡寧:“洋五毛”。

《賢能政治》一書的譯者,是武漢科技大學教授吳萬偉。在譯後記中,吳萬偉將貝淡寧此書歸類為“吃力不討好型”。他認為,這本看似為中國辯護的書,恐怕西方讀者討厭,中國讀者也未必領情。因為“這本闡述中國模式優越性的書在某些中國讀者看來,不過是被當局收買的‘外國辯護士’的‘投名狀’而已。他們不僅不會充滿感激地接受,反而會用嘲諷的口吻說,這個‘洋和尚’到中國‘騙吃騙喝’。”

吳萬偉將此比喻為“開著豪車的人對一心想買轎車的人大談特談開車的煩惱,讓人忍不住想叫他趕緊閉嘴”。同時,他也認為,貝淡寧在清華大學教書的事實,也可能讓人將其歸於精英的行列,在草根文化盛行的當下,遭受奚落和嘲諷或許在意料之中。

貝淡寧確實對中國最基層的地方沒有自己的經驗。但他辨稱,有關基層政府的民主選舉已有很多開放且透明的研究,他基本上不需要再自己去做研究,他看了許多這方麵的材料。

貝淡寧似乎已經習慣了別人針對他的不客氣的言論,“洋五毛”這個詞,也是他主動向《中國新聞周刊》提起的。

有人認為他被“洗腦”了,失去了中立性。貝淡寧則反駁說,自由主義者應是開放而寬容的,但批評他的人卻往往用自由主義的標準判斷什麽好什麽不好,如果不按照這個思維考慮問題,那這個人就失去了批判的精神,就是個“洋五毛”。“我也有批判的精神,但我是用主流的價值觀來批判的,這有什麽問題嗎?”

“如果我一直在批判中國的所有製度,中國的領導人不願意跟我討論問題,我的學術會更好嗎?不一定。所以,你還是要看我的學術水平,你可以反對,那應該說說你為什麽反對。而不應該說,我跟誰誰誰見過麵,我不是中立的,所以你反對我。這個就沒什麽意思了。”

貝淡寧說,他也碰到過很多中國學者在用西方價值觀判斷中國的問題,他願意與這些人討論,畢竟一個國家需要多元化的環境。“如果大家都是統一的思想,對國家也不好。”貝淡寧口中的“國家”,已習慣性地指代中國。

盡管他不看網上有關自己的評論,也盡量不讓陌生人的抨擊傷害到自己,但他仍避不開身邊的學生、朋友的傷害。他的一個學生,與他有著長期的交流,對他說了一些很不客氣的話,貝淡寧覺得很受傷。

不過,貝淡寧認為,現在的學界討論比上個世紀80年代的中國要好一些。他的夫人畢業於上世紀80年代的北大。貝淡寧認為,那時的大部分學者,喜歡用全盤西化的思維研究政治哲學,把西方視為理想,考慮的唯一問題就是怎樣學習西方的經驗。

而現在,有很多人按照中國思維來思考問題了,包括他本人。“現在的學術環境是多元化的。”他說。

“外王”

一年前的冬天,山東大學青島校區黨工委書記孔令棟來北京拜訪貝淡寧。

他們認識已有七八年了,孔令棟也是一名政治學者。他們相識於一次孔令棟主辦的講座,貝淡寧陪同“軟實力”的提出者、著名國際問題專家約瑟夫·耐拜訪山東大學。出生於山東的孔令棟覺得與推崇儒學的貝淡寧有許多共同語言,日後成為了朋友。

五六年前,孔令棟向貝淡寧提出邀請,希望他考慮去山東大學工作,可以擔任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院長。孔令棟本人曾擔任過這個職位,他覺得貝淡寧的國際背景和國內外的影響力,都十分適合就任這個崗位。

貝淡寧始終對此不置可否。但在一年前,他告訴孔令棟,自己正在考慮去山東大學的可行性。當時,貝淡寧與清華的合約隻剩一年多就到期了。

山東大學是教育部直屬的重點大學,一個學院的院長是正處級崗位。孔令棟立刻向山東大學校領導匯報了自己的想法,並得到了對方的支持。校方提出,希望貝淡寧能為學院帶來國際化,以及“儒化”。

這對貝淡寧來說都是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對他本人來說,山東大學之所以吸引他,除了山東是孔子的故鄉之外,另一個重要原因是他們提供的這個行政崗位。

過去,貝淡寧一直在看書、研究,從未嚐試過任何行政工作。讓一名外籍人士成為中國一所重點大學的院長,這樣的機會並不常見。他已有一套關於中國賢能政治的理論,包括怎樣培養領導人,怎樣衡量領導人的能力等。而此時,他有機會去親身體驗這些理論。“內聖外王,我現在沒有外王的經驗”。

他提前了解了一下自己可能就職的學院。該學院有四位副院長,製度比較齊全,沒有爛攤子或遺留問題等待他去解決。

孔令棟說,清華大學努力挽留貝淡寧,提出雙聘製等解決方法。貝淡寧亦希望與清華保持良好的關係。目前,清華大學為貝淡寧保留了教職。貝淡寧很在意這份良好的關係,他是一個希望與周圍人和諧共處的人。

有人告訴他,成為院長之後,最有可能傷害他的情況是,也許有很多人不喜歡他。若是陌生人,或許不會影響貝淡寧的行事作風和心情,但如果是朝夕相處的老師,貝淡寧說,“恐怕會覺得不太舒服。”

他目前能想到的方法是請客吃飯。貝淡寧曾在以色列待過一個學期。他在那裏作一個講座,一位教授對他的講座內容提出了直截了當的批評,導致兩個人關係緊張。貝淡寧打算寫一本有關中國問題的書,當他知道這位教授是唯一一位研究中國問題的專家時,貝淡寧請他吃了頓飯,以舒緩關係。

請客吃飯是中國人保持良好人際關係的方法,貝淡寧如法炮製。他覺得,這個方法或許會用在他擔任院長期間。

2017年1月,寒假開始之前,貝淡寧在山東大學辦公了一個星期。孔令棟觀察到,貝淡寧在這一周裏見了學校的主管領導,也見了學院的一部分老師,聽取不同人的建議。他覺得這是十分中國化的上任方式。他認為,貝淡寧對中國的政治文化有過多年的研究,適應這個崗位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

不過,他們也擔心過多的行政工作會分散貝淡寧學術研究的注意力,為此,校方為該院配備了一名常務副院長。

當《中國新聞周刊》問他,是否了解這個崗位的行政級別時,對中國官場有著多年觀察的貝淡寧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被納入體製,我不明白自己的角色是什麽。這個問題我現在還不清楚。我感覺我應該是有檔案的,但是我不知道他們會寫什麽。

他強調說,中國應當開放公務員考試,允許外籍人士參加。一個崇尚賢能的官員選拔體係,不應以種族、膚色、國家背景來區分候選人。更何況,在中國的曆史上,本就有外國人成為朝堂上的官員。

同理,他認為中國共產黨也應允許外籍人士入黨。但麵對“你是否希望入黨”這個問題時,貝淡寧立刻予以否定。

貝淡寧希望自己被認同為中國人。“這個人了解中國文化,在中國待了這麽長的時間,還會說中文,為什麽不說他是中國人呢?”他擁有中國的綠卡。他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擁有中國和加拿大的雙重國籍。

在采訪的末尾,貝淡寧援引了柏拉圖的“哲學王”理論,來回答《中國新聞周刊》有關他是否期待當副校長、校長等職位的問題。他說,最有資格當領導的人並不是想當領導的人。如果一個人追求真理,則他當上領導後會願意為別人服務。

“我不想說我想當副校長。如果有機會,我當然會考慮,但是這不是我的期望。”說這話時,貝淡寧措辭謙虛、眼簾低垂,神情裏有幾縷不好意思,幾乎就是個中國意義上的謙謙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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