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ot's World
五花八門身邊事，喜怒哀樂筆中行。
晚上十點多鍾，雅芳又一次敲開了辦公室的門，她是來拿飯盒的。國華堅持著不讓她把飯盒拿走。因為，他根本就沒辦法把裏麵的魚湯喝完。他不能就這樣讓雅芳把他隻喝了不幾口的剩魚湯拿回家，那樣做簡直就太沒有禮貌了。他對雅芳說自己準備把魚湯帶回家明天接著喝，說等他喝完再把飯盒還給她。
“說真的，好喝是好喝，就是太多了。我一個人哪兒喝得完啊。今兒晚上就把它留我這兒吧。我拿回家明兒中午就都喝了。”國華的聲調裏帶著懇求。
“你回家就跟伯母說我謝謝她。告訴她我把魚湯帶回家了，都喝了。”他又加上了一句。
看見國華執意不讓自己把飯盒帶回家，雅芳沒有再堅持。她說了幾句要注意手腕子保養之類的話，還說如果國華喜歡喝她下次再帶，然後就和國華說再見回家了。
第二天，國華一早出門先去了工地，快中午的時候他又回了趟旅店，拿上那隻飯盒就回家去了。
看見一夜沒回家的兒子，國華媽趕緊張羅著給國華弄飯，嘴裏還一個勁兒的說起個沒完。
“我就猜著你今兒中午準回來。恁麽樣，在澡堂子沒睡踏實吧？一會兒吃完飯趕緊到床上眯一覺。你看我給你做的嘛？木須肉，還有買的粉腸兒，都是你愛吃的。我今天還買了不少排骨，正在鍋裏熬著呢，回頭給你做西紅柿甩果兒湯，對你的手腕子許是有好處。”
“媽，你快來吧，咱一塊吃，我都快餓死了。”國華跑了一上午此時餓的都前心貼後心了。
“我不餓。我早晨快十點才吃的早點。你先吃吧。”國華媽應聲到。
“噯，這是哪來的飯盒？你自個兒買的？恁麽著，還真打算自己個兒在外麵過不回來了？裏麵有東西嗎？”國華媽的視線被那個雙層飯盒吸引了過去。
“有東西。您趕緊的把裏麵的魚湯倒出來回回鍋，看壞了沒有吧？”國華嘴裏嚼著飯菜，含混不清的對母親說到。
“哪兒來的魚湯？哎呦，還真是不老少的。嗯，還行，沒壞。我趕緊熱熱吧。”國華媽去廚房熱魚湯去了。不一會兒，她就把一大瓷碗的魚湯端上了桌。
“我嚐了嚐，還真鮮，挺好喝的。這是打哪兒來的？”國華媽坐了下來。
“哎，你恁麽沒吃粉腸兒呢？你不最愛吃這口嗎？”國華媽又發現了另一個問題。
國華碗裏的飯已經吃得見了碗底。
“一個菜足夠吃了。粉腸兒留著給蕊蕊吧。媽，您也來碗魚湯喝喝。真是挺鮮的。我給您拿碗去。”國華站起身去廚房拿了一隻碗和一把小勺回來，給母親盛了碗湯放在她麵前。
“這湯最適合您這樣的人喝了。對骨頭有好處，等於就是吃鈣片兒了。您上年紀了，骨頭脆了，隔三差五的喝點兒魚湯好。趕明兒您一個星期買兩次魚吃，別心疼錢。有我在您吃魚吃雞都是小事兒。這東西一涼就不好了，就得趁熱喝。”國華把小勺送到母親眼前，示意她趕緊喝湯。
“你也喝啊。你為嘛不喝呢？你還沒說哪弄來的呢。我喝嘛喝，你先說明白了誰給的吧。”國華媽催促著。
“我喝過了。該您喝了。您一邊喝我一邊說不一樣嗎。趕緊的，趁熱。”國華又說了一遍。國華媽拗不過兒子，隻得拿起勺慢慢的喝起了魚湯。
“這湯是雅芳給我帶去的。就是有一回下雨天我送她回家的那個。您沒見過。您隻是聽說過對吧？”國華邊說邊拿著碗起身去廚房的暖壺裏給自己到了一碗熱水。
“這姑娘熱心腸。看見我手腕子帶著夾板，她就回家跟她媽說了。結果，昨天晚上就給我拿了這麽一大缸子的鯽魚湯來，讓我都喝了，說對骨頭好。您說，我哪能喝的完呢。結果，昨兒晚上臨回家的時候她找我要飯盒，我說我沒喝完，等我今天喝完了再把飯盒還給你。這不，我今天就把魚湯給拿回來了。說實話，這東西女的喝最合適了，我一個男的要是喝這麽些魚湯不成催奶了嗎。”國華說到這停頓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喝了口碗裏的白開水。
“人家好心好意的，你不喝不就對不住人家了嗎。”國華媽一口一口的喝著魚湯。
“就是。要不我恁麽非要把魚湯帶回來呢。雅芳媽好心好意熬好了湯，到末了我沒喝，那多對不住人家。不過，我實在是喝不下去，又不好意思拒絕雅芳，隻能這麽辦了。”國華同意媽媽的說法。
“那你打算就這麽把飯盒給人家拿回去？可不能空著手給人家提溜回去。得給人家買點嘛帶回去，不能丟這個理兒。”國華媽提醒了一句。
“嘿。您跟我想一塊去了。這也是我為嘛非得把飯盒拿回家的第二個原因。我不能空著手送回去，得給人家買點兒東西。可您說弄點兒嘛合適？”
“你既然把人家的飯盒拿回來了，那當然就不能讓飯盒空著回去。弄點兒嘛合適呢？要我說，就給人家做點吃的帶回去。你要是單另著買，人家肯定不會要。你要問我我就這樣說。”國華媽說了自己的想法。
“還是您想的周到，說得有理。那做嘛菜呢？”國華覺得母親說得對。
“就做咱家平常吃的就行。我包的一個丸兒的肉包子蕊蕊總說好吃。要不我就給包幾個包子吧？”國華媽建議到。
“行。就聽您的。那今天做不了吧？這都中午過了。”國華提出了疑問。
“我看今天夠嗆。我還得買肉去，肉餡最好是自己剁的那才好吃。還得和麵、發麵。夠趕落的。要不明兒恁麽樣？明天我一早去買肉，一早把麵發上，中午你回來我把包子蒸好了，你下午帶走就行了。
“就這麽著吧。不過，您可千萬別說漏了。”國華叮囑了一聲。
晚上吃飯時，國華媽端上來一盤粉腸，還有一小碟醬油和幾塊清燉的排骨。悅子炒了一個醋溜土豆絲和一個蝦皮小白菜，娘兒仨坐在一起開始吃飯。
“您燉排骨是不是給蕊蕊他爸爸補的？那就留著吧，咱們不是還有粉腸了嗎。他今天回來了吧？”悅子冷不丁說了一句。
“沒說給他一個人吃。蕊蕊長身體得吃。你忙了一天也要吃。他上午從工地回來了。”國華媽謹慎的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
“看來他一個人在外麵過得不錯。餓不著。自己還知道弄個飯盒從家裏往外帶吃的。不傻。”悅子把嘴裏的飯咽進肚子之後又說了一句。
“那還不是因為家裏的飯好吃。他不會總在外麵待著，手養好了一準兒回來。”國華媽像是在自說自話。
悅子沒有吭聲，一會兒夾一筷子炒土豆絲，一會兒夾一筷子小白菜，一會兒又夾一塊粉腸隻顧低頭猛吃，還一個勁的叮囑女兒多吃菜。少頃，悅子率先吃完了飯，站起身準備去廚房洗刷自己用過的餐具。就在邁出大屋的那一刹那，她衝口說了一句：“手好了就回來？他跟您說的？誰信呢。”
“我信。他臨走的時候不是說了嗎，最近事情太多，等忙完了這陣子就回來了。”國華媽這麽說是給孫女聽的。
“不想打您的高興。他那麽說也就您信。哄誰呀。又不是三歲的孩子了，這點兒事兒還看不明白就白活了。”廚房裏的悅子高聲說到。
國華媽裝作沒聽見。她小心的看了看還在吃飯的孫女的臉色，沒有感覺到異樣。她心裏暗自琢磨到：要不是衝著你這個寶貝閨女，我就得數落她兩句。她就知道想別人不好，也不看看她那一身的毛病。要不是因為她，你爸爸不可能不回家。
第二天的晚上，國華把裝著母親中午才蒸好的又白又香的小蔥豬肉包子的雙層飯盒帶去了舞廳。他利用例行檢查的時間找到了正在候場的雅芳。他輕聲的對著雅芳說了幾句話，然後就消失在了嘈雜的昏暗之中。
到了晚上十點多鍾的時候，雅芳如約去敲了辦公室的門。國華應聲打開門，請雅芳進了屋。
“我不跟你客氣。你也不要跟我客氣。昨天沒有把飯盒帶來是覺得空著手還給你太沒有道理。所以就耽擱了一天。現在可以物歸原主了。這裏麵裝了幾個我媽最拿手的家做包子。你聽我說，我媽包的豬肉小蔥包子真的比狗不理不差，一咬一兜油，好吃極了。你也不要讓了，這是我請你帶給伯母的。瓜子兒不飽是人心吧。反正就那麽個意思。”雅芳剛一進門，國華就急急的說了一大通，他不想耽誤雅芳的時間。
“我可以看看嗎？”雅芳說了一句讓國華沒有想到的話。
“那當然了。這是你的東西，你隨便看。”國華立即說到。
雅芳打開了雙層飯盒，看到裏麵滿滿的裝進了十好幾個個頭不大的白胖胖的發麵包子，一股肉香撲鼻而來。
“郭哥，你拿幾個出來吃吧。我媽哪裏吃得了這麽多。我昨天就想來拿飯盒了。看你昨天沒有說話，怕你忘帶了就沒問。誰想你今天就帶了這麽多吃的。我本來是想說不要的。但是，覺得你都帶來了，再讓你拿回去就不對了。因為想到我媽要是看見我把湯原封不動的提溜回去的心情就想到伯母的心情了。所以，這包子我拿回去。但是，好像太多了。你也吃幾個吧。行嗎？”雅芳是認真說的。
“不多。這哪算多。你這人真是實心眼。你們家不是還有你嘛。你能不能也受累吃兩個？”國華麵帶微笑看著雅芳。
“那好吧。我說不過你的。另外，我還要告訴你一聲，我媽今天燉了排骨湯，我明天給你帶一些來吧。”雅芳說完就拎起飯盒準備出門了。
國華一聽雅芳又要帶東西，趕緊伸手攔住了抬腳要走的雅芳。
“雅芳。我剛剛說了，我跟你不客氣。就因為不客氣，我說話也就不客氣了。你明天無論如何也要跟伯母說好了，千萬不要讓她再給我做吃的了。拜托你了行不行？我跟你說實話，我天生就吃不了這麽多魚呀肉的。我要是能吃這麽多肉，我不早就胖了嗎。再說，我媽在家裏也弄了好多肉，我也基本沒吃。這很公平吧，說明我不是不識好歹專跟伯母擰著。請你千萬跟伯母說一聲謝謝。千萬別給我帶吃的。帶來了，我吃不了，那不就可惜了。也對不起伯母的一片好心。我說的是真的。”國華急切的表白著。因為太專注於要說服雅芳，一向說話順溜的他竟然都有些結巴了。
看到國華著急的樣子，雅芳知道他沒有撒謊。她什麽也沒有說，輕輕的繞過國華向門口走去，快出門時她才回頭說了句：“我信你。明天不帶了。”就一路走了出去。國華如釋重負的長出了一口氣。
星期天，國華特意起了個大早，把昨天就給女兒買好的一堆吃的東西掛在車把上騎車回家了。他之所以趕個大早，是怕悅子帶女兒去姥爺家碰不上。
國華緊趕慢趕，終於在九點鍾之前到了家。進門一看，怎麽那麽巧，悅子正在給蕊蕊梳頭打扮準備一會兒就出門了。
看見多日不見的國華，蕊蕊高興的大聲喊到：“爸爸回來了。爸爸回來了。”還做出了要上前和國華擁抱的姿勢，卻被悅子一把揪住了衣襟。
“別瞎動。再瞎動就不給你梳辮子了。梳好了咱得趕緊走，要不一會兒坐車的人就多了。”悅子看也沒看國華一眼，板著臉對女兒說到。
國華一點也不在意悅子的態度。他走近女兒，把手裏的東西舉到蕊蕊眼前。
“爸爸給你買了好吃的。都是你愛吃的。別鬧，好好梳頭，一會兒去姥爺那兒替爸爸給姥爺帶個好行嗎？”國華溫和的對女兒說到。
“爸爸，你跟我們一起去吧。你都老長時間沒去姥爺家了，姥爺都想你了。”蕊蕊說話像個小大人。
“等過節的時候爸爸一定跟你一起去看姥爺。爸爸今天還有事情。你們先去吧。”國華耐心的跟女兒說著話。
“蕊蕊，你個小屁孩恁麽就開始說瞎話了。姥爺除了你誰也不想。姥爺過的好好的，沒閑工夫瞎想。好了，辮子編完了，你再去趟廁所，咱們該走了。”悅子臉上堆積著一種不耐煩的表情。
“我沒有說瞎話。那次去姥爺家，姥爺就是問爸爸怎麽總也不去來著。我沒有撒謊。你才瞎說呢。”蕊蕊衝著悅子大聲說到。
“誰讓你跟大人頂嘴的？我跟你說過沒說過要聽大人的話不許頂嘴？恁麽沒記性。啊？別磨蹭了，去穿鞋去，咱們走了。”悅子提高了聲音。
“我沒頂嘴。是你說的不對，你還冤枉人。”蕊蕊聲音裏帶著哭腔，一扭頭自己跑進了廁所。
見女兒進了廁所，一直沒吭聲的國華走進了廚房，把手裏的吃食放到飯桌上然後轉身走到過道上對悅子輕聲地說：
“以後說孩子不要不分青紅皂白的一棒子打死好不好？問清楚了再批評也不遲啊。”
“你少在這兒裝好人。我女兒我愛恁麽說那是我的事兒，你管不著。想管我？先把你自己管好了再說吧。”悅子氣呼呼的一邊穿鞋一邊回敬著國華。
“蕊蕊，快點兒。咱們該走了。”她隨即大聲喊著。
“我媽呢？”國華趕緊問了一句。
“出去遛去了。”悅子督促著蕊蕊把鞋穿好就往外走。
“有嘛樣的父母就有嘛樣的子女。這可好，倆人都不著家。沒見過這樣兒過日子的。”國華聽見了她在出門前的最後一句話。
作者：spot3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