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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要當醫生

(2011-12-09 21:40:39) 下一個


小時候最怕去醫務所打針。隨著冰涼的酒精綿在俺臀部的親密接觸,俺雙拳緊握,腳尖繃直,一顆提在半空的心,無助地等待那無可逃避的一擊。針尖紮進去時是一時之痛,接著青鏈黴素藥水快速的推送,就變得似扭了麻筋般的酸麻疼楚。俺咬緊牙關不出聲,可惡毒的護士卻埋怨俺肌肉太緊張,推藥都費勁,還急急地把瘸著一條腿的俺轟出去,給下一個倒黴鬼騰空。那時侯怕得病,更怕看醫生,反正碰到誰都要受苦。直到後來語文課學了白求恩的故事和華佗用斧頭劈腦殼,病人都不疼的事跡,才漸漸放下了對醫生的糾結。

當然徹底的轉變是俺在軍大住院的時候,一群女學生在俺的病區實習,給俺打針的實習生,話語柔和,清秀的臉龐總帶著讓人放鬆的微笑。更神奇的是她打針,同樣是青鏈黴素,卻一點也不疼。俺從初來時犯人過堂的絕望,變成了天天對打針的期盼。日常的量體溫,測心跳,也成了俺每天的開心一刻。她負責俺們病房六個人,每次查房俺都是目不轉睛的看她條不紊的忙碌,就象在欣賞一幅活動的水彩畫。後來有一天,她發現了我的秘密,可俺還是盯著她看,漸漸地,她戴著口罩的臉頰顯出了紅暈,最後連耳稍都紅了。可俺還是一臉無辜地注目行禮。她忙完,沒象往常一樣跟俺聊幾句,就匆匆走了。俺整整失落了一個下午。最糟糕的是,晚飯前,爸媽就把俺接出了院。在我強烈的“病還沒好”的抗議聲中,俺父母覺得很奇怪,要不是已經辦了出院手續,他們也許還會讓俺再住幾天。出院很久以後,俺仍覺得是世界上最倒黴的人。不僅沒有和實習姐姐道別,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隻是那幅白衣天使的水彩畫在我腦中永遠地定了格。從那時起,俺就對當醫生感了興趣。

時間飛轉,轉眼就到了2011年夏天的一個周六。車馬勞頓的俺剛從加拿大Banf回來,就覺得身上奇癢,看著象起了熱疹。俺的HMO主管醫生不上班,就找了個CVS的診所護士,先救救急。護士年齡不大,看樣子是南美洲那邊的。看了我的症狀後,就說是水痘。俺說水痘疫苗小時候打過啊。護士聽了有點擔心,抱出一本厚書,仔細讀了一篇。又前胸後背地仔細看,最後肯定地說,這就是水痘。可能是俺出去旅遊太疲勞,免疫力下降,休眠病毒複活。還說斑疹都是沿著神經分布,肯定沒錯。她問是不是又癢又疼,俺說隻是癢。她聽了不高興,便說這病沒法治,隻能靠身體免疫係統,過一兩個星期就好了。俺聽了倒也放了心,交了錢便回家休養。

到了周日,俺的病情更加惡化,創麵紅腫出水。開始懷疑小護士誤診,撥通俺主管醫生電話,值班的護士建議去看急診。在急診室等了兩三個小時,好不容易,一個護士把俺領進個單間,量體重,測血壓,還讓俺填表,其中有藥物過敏一項,俺片猶豫一下,劃了盤尼西林。大家會問,你不是從小就打青黴素嗎?這裏有個變故,去年回國感冒,在一家醫院做皮試,小護士楞說是陽性,隻能吊另種貴幾倍的藥物。俺想可能到美國體質下降,更容易過敏,就寧可信其有了。

過了一會,一位中年印度女醫生沒敲門就衝了進來。她麵容憔悴,情緒不佳。也許一天看了太多半死不活,需要電擊搶救的,她對俺這點小病根本不上心。不等我說完上次就診的經曆,就打斷我說,這根本不是水痘,是皮膚感染。要吃抗菌素。俺問這到底是什麽感染,她說她也不知道。要是想刨根問底,得去看專科醫生。不到五分鍾,俺的急診之旅便告以段落,被護士告知去拿藥。兩個小時後,一個CVS的藥劑師很嚴肅地對我說,醫生開的藥有百分之三十的可能性會藥物過敏,問俺要不要冒一下險。俺說能不能聯係一下急診醫生,問問到底怎麽回事。可藥劑師說那醫生不回呼叫,找不到她,要俺自己拿主意。俺問過敏有多危險,他說一般都沒事,但也可能嚴重致命。俺最後決定不冒這個險,還是星期一請假去看俺的主管醫生。

因為在美國幾乎從來不得病,三四年,俺從來沒有見過主管醫生。她從名校畢業,行醫多年,現在已經不再收新病人。當俺把周末的奇遇告訴她後,她很有同感,說現在的醫生水準下降,基本的訓練都不過關,就是為了多掙點錢。和她那個時代根本不能比了。看過我的症狀後,她很同情地對我說,前麵兩個都不對,俺其實得的是疥瘡。俺聽了大驚,告訴她可能是熱疹,今天大部分已經不癢,已經快好了。可她卻得意洋洋地拿出個小刀樣的工具,在俺脖子上切下塊樣品,大聲地招呼旁邊的兩個護士到顯微鏡下來觀察疥蟲。令人失望的是,俺那塊樣品裏什麽也沒有。當她在我脖子上尋找疥蟲鉤狀路徑,準備再次取樣的時候,護士們宣稱她的診斷完全正確,沒有必要讓我再挨一刀。主管醫生倒也不堅持,下筆如飛,給俺開了一堆藥膏。囑咐俺每天早晚兩次塗滿全身,隻露兩隻眼睛,好把疥蟲憋死。

俺這次留個心眼,每日隻塗沒好的部分。可過了兩個星期,症狀更加惡化。打電話給醫生要求看皮膚專家,回話是接著擦藥兩個星期,還不好,才可以考慮。俺又耐了半個月,終獲恩準去找皮膚科專家。可給俺推薦的醫生要至少要等五個星期。網上一查,接受PPO的人山人海。HMO的卻隻零零落落的幾個。沒辦法,隻好排隊慢慢等。後來一問才知道PPO管製少,錢多。HMO不是雷鋒,就是水平太差。現在就得看俺的運氣了。就這樣送走炎炎的夏日,在瑟瑟的秋風中,俺見到了夢寐以求的皮膚科專家。他駝著背,一頭亂發,斑斑點點的白大褂下,伸出一雙髒希希的手。醫生人倒很好,耐心地聽完俺訴說的苦難。然後不帶手套,就在俺的患處捏捏戳戳,好像一點也不怕傳染。怪不得手不是很幹淨。更讓俺驚奇的是,他同意俺的判斷,大部是熱疹。隻是沒好的部分是皮炎。他沒開什麽藥,送了俺一小管叫什麽興奮劑的藥膏。俺將信將疑回家用了,不出一個星期,完全康複。

事後俺仔細想了想,俺這病,一個診所護士,三個醫生,隻有俺和皮膚專家能夠確診。看來俺在醫學上有些天賦。於是興致勃勃上網研究適合俺的方向。門診護士級別太低,就算了。內科最好,平常就是體檢或是傷風感冒的病,護士都可以做。搞不明白的,還可以推到專科那去。是一本萬利,風險最小的買賣。唯一缺點是收入一般。麻醉師收入高,可俺平常炒菜放鹽加醬油總是掂量不準。要是把人麻倒醒不過來,也不是回事。皮膚科一般不會死人,就是看著太鬧心,影響心情。吃菜要吃白菜心,行醫要行胸外科。俺手腳麻利,體能不錯,站上十來個小時小意思。並且過去上生物課還是課代表,經常幫著老師剪魚鰭,麻醉解剖小白兔,經驗不少。對,就胸外科了。俺興致勃勃的把計劃告知朋友,他們一個個嚴肅地告訴俺這不是黑太陽731,病人也不是馬木達。隨便活體解剖是違法的。而且還要考試,比GRE還難。一席話驚醒了夢中人,美好的前景成了泡影。看著俺那微薄的基本工資,和飄忽不定的獎金,隻能企盼將來年景好,讓俺也抵個麻醉師,胸外科專家什麽的。早點退休,拜名師學廚藝,菜刀揮舞,砍雞切鴨,小剪遊走,庖丁解魚。半圓行醫之夢,又可大口喝酒,大塊吃肉,痛快啊,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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