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英雜記（38）

(旅英雜記 38)

 

蘇豪陰暗麵一瞥

 

田  心

 

 

從學英語的時候知道蘇豪（SOHO），到聽英國人說起蘇豪，它給我的印象都是陰森可怖的。但是我第一次和第二次在倫敦住酒店，都離蘇豪很近。光天化日之下的蘇豪，是那麽繁華，那麽親切（因為倫敦唐人街就在蘇豪，中國城占了蘇豪區一半以上），我又懷疑是人們以訛傳訛了。

在英國住了幾個月之後，看了一些介紹蘇豪的書，又聽當地人再次談起蘇豪，我知道是我自己誤會了。我所見到的隻是蘇豪的光明麵，它的陰暗麵是不容易被初來的外國人窺見的。

蘇豪是一個三角形的地區，是倫敦繁華市區的心髒。麵積大概也不比上海老城大，但全蘇豪的街道都跟上海城隍廟內的街道一樣繁華。與中國城緊挨著的，便是蘇豪的性市場。在那裏，中國麵孔本是占多數的。但由於西方人分不清中國人和日本人，更分不清大陸人和港澳台人或華僑，所以凡是在中國城附近左顧右盼的中國人，很可能都被色情販子截問。從這方麵來說，初來乍到的大陸留學生，無論白天或黑夜，最好都不要單獨去蘇豪。因為那是填不滿的無底洞。收入微薄的中國大陸人萬不可上當，別弄得聲名狼籍又囊空如洗。中國大使館的張參讚說，曾有一個中國大陸留學生，身上裝了百十英磅，自以為很有錢，想到蘇豪的花街柳巷解決寂寞。他與色情販子談妥，二十英磅性交一次。結果，女郎陪坐、喝酒、手淫、口交、傳統式一套服務做完，要價已是一、二百磅。這位留學生哪裏知道這些規矩，傾囊之幣不夠付賬，又提不出任何擔保，懇求人家放他回學校取錢人家又不同意，最後隻好打電話向中國大使館求助。大使館去人替他還清了欠款，領他回去。過了不久，他就被中國大使館遣送回國了。這種留學生，大概也不好責怪他品德太壞，但此事起碼被中國大使館作為對我們和前後幾批留學生“入英教育”的內容之一。

性用品商店並不是蘇豪的特點，那是西方各國到處都有的。賭場也不是蘇豪的特點，那在別的區可能比蘇豪還多。蘇豪最特殊的陰暗麵是私娼和賣色女郎。拉皮條的販子穿得西裝革履，頗像正人君子，笑容可掬地攔住行人搭話。英語不好的人可能以為他找你問路，鬧成笑話。英語好的識途老馬則一拍即合，談妥價錢。如果不是熟客，販子是不會讓嫖客帶走女孩的，而是領到他們自備的房子裏去。也有流鶯自己攔客講價的，不要拉皮條的從中賺錢。這種情景更叫人吃驚。一個姿色出眾、天真無邪的少女或一個雍容華貴的少婦走向陌生人講這種價錢，實在令人不堪設想。可是這是在蘇豪天天可見的事情。於是我想到，若是非夫婦的一男一女在公開場合竊竊私語，天知道他們在談些什麽！

賣色而不賣身的行業就很公開化了,不必鬼鬼祟祟地進行。蘇豪有數不清的PEEP SHOW 或LIVE SHOW場所。大霓虹燈白天也閃個不停。有的店夥計（男女均有）大大方方地站在門口招徠顧客，毫無羞恥之色。表演LIVE SHOW的有女也有男，看女子表演五十便士起碼，看男子表演五磅起碼。隔著小玻璃窗觀看的，跟打投幣電話原理相同。五十便士硬幣塞進機器口，大約看半分鍾或二十秒，自動關閉，再塞錢時又自動打開。有的大型店鋪是一圈小窗戶圍成一個圓形（每個窗戶在一個單獨的小“電話間”內）。圓形的中間隻有一個裸女表演，定時換班，表演不斷，不管周圍的小間裏有無顧客觀看。可想而知，這種店成本低而收入可觀。裸男隔窗表演的道理相同，不過價格是裸女表演的十倍。不隔窗直接看表演的場所，價格就更貴了。一圈桌椅，顧客一邊喝酒一邊觀看，酒價也相當於普通酒巴價格的幾倍。但那種場所的表演不是連續進行的，要等顧客達到一定的數量才開始一場，每場大約持續十分鍾。這種賣色男女一般都是不賣身的，除非他們自己在與店老板合約之外去赴約。蘇豪區內的性用品商店和三級電影放映店也比較多，不過那在西方國家是普遍的，並不屬於蘇豪的特色陰暗麵。

 

（寫於一九八四年十二月二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