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盤歌曲磁帶

兩盤歌曲磁帶

 

田  心

 

 

1999年年初，我們夫婦到美國德克薩斯州奧斯丁探望女兒。沒想到，後來連續三次延長居留簽證，在美國住了近兩年。到達奧斯丁不久，我就考了美國駕駛執照。第一個外孫出生時，就是我開車送女兒去醫院的。那台舊車，是女兒專門為我買的。買的時候付給原車主印度人真金白銀4200美元；將近兩年後，我們離開美國前，把它賣給一個墨西哥人，收回真金白銀4000美元。那車是1991年產的本田，尚無CD播放器，隻能播放卡帶。而我放在車上的，自始至終隻有兩盤卡帶，就是從中國帶到美國的中文歌曲磁帶。一盤是陳力演唱的“紅樓夢電視連續劇插曲”，另一盤是上海聖樂團的“聖樂大合唱‘受膏者’十二首”。這兩盤磁帶在屬靈上可能屬於互相格格不入的吧？可是我反正那時是屬靈的嬰兒，饑不擇食，輪流播放，不知道聽了多少遍。到我們2000年年末回國時，兩盤磁帶都已經磨損殆盡，播放不出聲音，隻好扔了。

回國之後，我下決心找到這兩盤磁帶上的歌曲，以紀念它們陪伴我度過的難忘的歲月。中國現代化的力量如此強大，且不說年輕的售貨員已經不懂我八十年代在英國買的唱針唱片和配套的唱機為何物，就連我剛剛在美國扔掉的那種卡式磁帶，在突飛猛進的中國竟然到處也買不到了。不過，我還是在三自教會門口地攤上買到了上海聖樂團的“聖樂大合唱‘受膏者’十二首”CD一張。想再買陳力演唱的“紅樓夢電視連續劇插曲”，卻是比登天還難了。

2002年年初，我在如今的福田科技大廈那裏開翻譯公司（當時那裏叫“福海商城”）。有一天，我從公司步行回家，忽然聽到了那耳熟能詳的“紅樓夢電視連續劇插曲”。循聲找去，發現了福中路上一家新開的門麵窄小的音響店。我問老板：“這是陳力唱的嗎？”老板是個精明的生意人，一聽我的問話，就答：“是呀。”我叫他給我看正在播放的CD盒套。一看，上麵寫的演唱人名叫“劉美”。我說我找的不是這個。他說：“哎呀老板，現在優秀的藝術家還有幾個在中國？你找的陳力她留學美國，所以改名叫‘留美’啦。”他是那種說普通話拖長腔的廣東人。我笑了笑，沒有駁他。因為陳力唱完“紅樓夢”不久就去世了，怎麽可能去留學美國呢？我問這張碟多少錢，他答曰六十元。我明知他多喊了至少四十五元，但這劉美模仿陳力確實模仿得不錯，被宰這一刀也值，我就立刻掏錢買了。我留了手機號碼給他，叫他留心給我找陳力唱的同名歌碟。沒想到三天之後他就給我打電話，說是找到了，叫我快去。我立刻趕去，驗明正身，問他多少錢。他舉起三個手指。我說：“三百？你賺的太多了些。我給你一百，賣不賣？”他說：“一邊讓一點，一百五好啦。”於是我就花一百五十元買下了那張碟。當時我已經有了配置不錯的手提電腦，於是就把上海聖樂團的“聖樂大合唱‘受膏者’十二首”和陳力演唱的“紅樓夢電視連續劇插曲”都拷貝到電腦裏，並且把兩張碟的目錄或歌詞輸入成文件，然後就把兩張碟送人了。

至今，這兩組歌曲在我的電腦裏已經存在近十年了。其間兩次更換手提電腦，我都沒有摒棄它們。聽的遍數之多，若仍是卡式磁帶的話，恐怕早已播放不出來了。為這一點，我感謝現代科技。陳力和上海聖樂團的製作效果，那麽持久保真，每聽一次，又重溫一次十二年前我們夫婦在德克薩斯州的以及我隻身駕車出行鄰州的經曆，恍然如夢。

陳力的這套歌為什麽唱得這麽好？聽說“紅樓夢電視連續劇”製作期間，她的丈夫病逝，她帶著真情實感演唱曹雪芹筆下的那批癡男怨女的心聲，連她自己也想不到，竟登上了她一生的聲樂藝術頂峰。唱過那套歌曲之後不久，陳力自己也追隨著她的愛夫去了。“紅樓夢電視連續劇”成為公認的“空前絕後的屏幕紅樓夢”，當然與陳力唱的這套空前絕後的紅樓夢電視連續劇插曲分不開。後來多國多人試圖弄個別的紅樓夢，來超越這個電視連續劇，結果是勞民傷財，弄出來的產品自慚形汙，無人問津。

上海聖樂團的“聖樂大合唱‘受膏者’十二首”，恐怕也是空前絕後的。因為，“上海聖樂團”這個樂團，究竟是否曾經存在過，或是否至今仍然存在，都無從打聽。該磁帶中四名主角：男高音歌唱家、女高音歌唱家、鋼琴演奏家、女聲（歌曲目錄及經文）朗誦家，都是“無名人士”，正如整個中國基督教和其中的上億名信徒都是無名人士一樣。聯想到美國“神韻藝術團”匯集了那麽多中國優秀藝術家，深圳福中路上那家音像店老板說的那句話也許是對的：現在優秀的藝術家還有幾個在中國？

我在英國留學的時候，伴隨我的也是兩盤中文歌曲磁帶。一盤是鄧麗君演唱的歌曲十六首，一盤是朱逢博演唱的歌曲十五首。鄧麗君和朱逢博，若論名氣，當遠遠超過陳力和上海無名人士。但那兩盤磁帶，聽過就算了，並未磨損壞，我卻沒有保存。

如果說，因為鄧麗君和朱逢博唱的那些歌曲都是教外歌曲，我現在在基督裏長大了，所以把它們摒棄了。那麽，陳力唱的也不是教內歌曲，我為什麽至今愛不釋手呢？這個原因真還有待琢磨。因為我的學生時代密友平庸，我向他傳基督教傳得口幹舌燥，他也不信；可是對陳力唱的“紅樓夢電視連續劇插曲”，他卻跟我一樣喜愛。2008年11月，我們在桂林旅遊。有一天從陽朔回到桂林，躺在酒店裏，我問他想不想看一部我電腦裏的電影？他說：“你不要又來對我傳教，你電腦裏的那些電影，我一分鍾也不看！”我說：“那麽，聽點不是基督教的歌？”他說：“剛剛遊了陽朔，我隻想聽中國歌，恐怕你電腦裏的盡是外國歌吧？”我說：“不是，也有不是基督教的中國歌。”他想了想，說：“其實我一生聽歌都不聽第二遍，但是陳力唱的紅樓夢電視劇插曲，我不知道聽了多少遍，可惜那些歌竟失傳多年了。你電腦裏一定也沒有。”我說：“我恰恰就有。”他突然跳下床，說：“真的？怎麽不早說？趕快！”我打開後，才放了幾秒鍾，他就說：“正版，正版！不用放了，趕緊拷貝給我。”

莫非這是因為我的舊我尚未完全死去，因而與不信者臭味相投？

我的禱告是：神啊，求你鑒察我的心，如果我的這一喜好不違背你的許可的旨意，求你給我一個啟示，解脫我靈裏的負擔。

 

（二〇一一年六月二十四日）

 

附錄一：上海聖樂團“聖樂大合唱‘受膏者’十二首”目錄

        1 耶西的根（男高音獨唱）

        2 報福音的人腳蹤何等佳美（合唱）

        3 諸天哪應當歡呼（男高音獨唱）

        4 以馬內利（女高音獨唱）

        5 穩固根基（男高音獨唱）

        6 因有一嬰孩為我們而生（合唱）

        7 我心尊主為大（女高音獨唱）

        8 上帝愛世人（男高音獨唱）

        9 榮耀歸於上帝（女高音獨唱）

       10 主的靈在我身上（男高音獨唱）

       11 歡呼歌頌（合唱）

       12 願榮耀歸給他（合唱）

 

附錄二：電視連續劇紅樓夢插曲歌詞

 

1 引子（1’38”）

  開辟鴻蒙，誰為情種？

都隻為風月情濃。

  趁著這奈何天、傷懷日、寂寥時，試遣愚衷;

  因此上，演出這懷金悼玉的《紅樓夢》。

 

2 序曲（無詞，2’51”)

 

3 紅豆曲 (4’41”)

  滴不盡相思血淚拋紅豆，

  開不完春柳春花滿畫樓。

睡不穩紗窗風雨黃昏後，

忘不了新愁與舊愁。

咽不下玉粒金蓴噎滿喉，

照不見菱花鏡裏形容瘦。

展不開的眉頭、捱不明的更漏呀，

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隱隱、

流不斷的綠水悠悠。

 

4 晴雯歌（3’28”）

  霽月難逢，彩雲易散，

  心比天高，身為下賤，

  風流靈巧招人怨。

  壽夭多因誹謗生，

  多情公子空牽念。

 

5 聰明累（3’02”）

  機關算盡太聰明，反算了卿卿性命。

  生前心已碎，死後性空靈。

  家富人寧，終有個家亡人散各奔騰。

  枉費了 意懸懸半世心，

  好一似 蕩悠悠三更夢。

  忽喇喇似大廈傾，昏慘慘似燈將盡。

呀，一場歡喜忽悲辛，歎人世，終難定。

 

6 紫菱洲歌（2’27”）

  池塘一夜秋風冷，吹散芰荷紅玉影。

  蓼花菱葉不勝愁，重露繁霜壓纖梗。

  不聞永晝敲棋聲，燕泥點點汙棋枰。

  古人惜別憐朋友，況我今當手足情。

 

7 題帕三絕（3’45”）

  （1）眼空蓄淚淚空垂，暗灑閑拋卻為誰？

尺幅鮫綃勞解贈，叫人焉得不傷悲？

  （2）拋珠滾玉隻偷潸，鎮日無心鎮日閑。

枕上袖邊難拂拭，任它點點與斑斑。

  （3）彩線難收麵上珠，湘江舊跡已模糊。

窗前亦有千竿竹，不識香痕漬也無。

 

8 歎香菱（3’20”）

  根並荷花一莖香，平生遭際實堪傷。

  自從兩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鄉。

 

9 葬花吟（6’19”）

  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遊絲軟係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

  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

  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飄泊難尋覓。

花開易見落難尋，階前愁煞葬花人。

獨把花鋤偷灑淚，灑上空枝見血痕。

願奴脅下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

天盡頭，何處有香丘？

未若錦囊收豔骨，一抔淨土掩風流。

質本潔來還潔去，強如汙淖陷渠溝。

  爾今死去儂收葬，未卜儂身何日喪。

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

天盡頭，何處有香丘？

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

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10 分骨肉（4’56”）

   一帆風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園齊來拋閃。

   恐哭損殘年，告爹娘、休把兒牽念。

   自古窮通皆有定，離合豈無緣？

   從今分兩地，各自保平安。

   奴去也，莫牽連。

 

11 秋窗風雨夕（4’33”）

   秋花慘淡秋草黃，耿耿秋燈秋夜長。

   已覺秋風秋不盡，那堪風雨助淒涼。

   淚燭搖搖熱短檠，牽愁照恨動離情。

   誰家秋院無風入？何處秋窗無雨聲？

   羅衾不奈秋風力，殘漏聲催秋雨急。

   不知風雨幾時休，已教淚灑窗紗濕。

 

12 枉凝眉（3’04”）

    一個是良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暇。

    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著他;

若說有奇緣，如何心事終虛化？

一個枉自嗟呀，一個空勞牽掛。

一個是水中月，一個是鏡中花。

想眼中 能有多少淚珠兒，

怎經得秋流到冬盡、春流到夏？

 

13      好了歌（1’42”）

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塚一堆草沒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隻有金銀忘不了。

終朝隻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

 

14      枉凝眉（伴奏音樂, 2’46”）

 

15      葬花吟（伴奏音樂, 6’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