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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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男李延祚——青城記事 第二章 危機四伏 第六節 洛神

(2018-07-20 05:28:59) 下一個

                                   洛神

       光陰荏苒,不知不覺中一個星期又過去了。新產品投放市場後,情況意外地好,成為一枝獨秀的花兒。但李延祚卻沒有掉以輕心,眼睛緊緊地盯著國外塗料市場動態。他知道市場瞬息萬變,無數個企業都在挖掘潛力,無數的人都在擠壓智慧,以求取得令人矚目的業績。

       盡管婚期臨近,但他卻沒有為此操心。鈕運鴻夫婦看女兒似掌上明珠,包辦和操持了一切有關婚禮的事。李延祚的事情就是經常陪鈕美蓮去新房觀賞嶽父母采購來的物品,幾趟下來,不得不使他對童雅琴刮目相看,驚歎於這個在他心目中一直是“假淑女”和“老資”的人,在物品的采購上卻有較高的水準,她把典雅和時尚有機的融和在一起,富貴而不世俗,現代亦不超前,和鈕家的財力匹配,與自己和鈕美蓮的身份相稱。李延祚之所以沒有把這高超的鑒賞能力歸功於鈕運鴻,是因為他太了解鈕運鴻了,鈕運鴻平日對吃穿住的要求並不高,樸素得像一老工人。

      看到李延祚對物品比較滿意,鈕美蓮洋洋得意,覺得把慕容夏菡請來做父母操辦物品的參謀這一招棋走得好,同時博得了父母和李延祚的歡心。鈕美蓮知道慕容夏菡心理學研究得好,能琢磨透人的心理,雖然和李延祚隻見過幾麵,就能把握住李延祚的心理狀態,她向鈕美蓮描述李延祚的行為特征,讓鈕美蓮佩服得五體投地,說慕容夏菡如果去做算命先生,肯定是相命的高手。令人遺憾的是,正是這樣的優點,卻演變為慕容夏菡人生旅途的障礙,相處了幾個朋友,都忌憚她的精明離她而去,快三十歲了,仍然孑身一人。鈕美蓮曾勸她注意收斂自己的精明個性,學學八怪之首鄭板橋,做個內心精明外表憨厚的糊塗人,找個適合的郎君把自己嫁了。慕容夏菡嫣然一笑,“你就甭為我操心了,我的郎君在那兒等我呢,到時候自然會出現。”

      慕容夏菡一再提醒鈕美蓮,要把李延祚的心抓緊了,不能有絲毫的鬆懈,因為這樣人的周圍,肯定有一些虎視眈眈的人,有人明搶,像黎鷺,有人暗取。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一定得當心。鈕美蓮也是嫣然一笑,“他是《藍橋會》中韋郎保那類人。你沒和他相處過,不知道他的為人。”慕容夏菡咯咯笑道:“你莫不是想讓我和他相處吧?”鈕美蓮說:“如果你認為你有那力量,不妨也學一下黎鷺。”慕容夏菡說:“朋友情誼大似天,古人把朋友有信列為五倫之一,可見朋友在我們這個民族傳統中的分量。我既無賊心亦無賊膽。我有預感,我的白馬王子即將出現了。”鈕美蓮滿臉驚異,忙問在什麽地方?慕容夏菡神情嚴肅地說:“朦朦朧朧的,看不清,但直覺告訴我,他出現了。”鈕美蓮沒有問下去,她覺得慕容夏菡在愛情上屢屢受到刺激,神經大概出了毛病,要不就是得了臆想症。

 

      月終結賬的時候,覃雪茹興致勃勃地衝進李延祚的辦公室。除財務表表外,她還帶來了一瓶茅台一盒定勝糕。她說這個月的盈利空前,新產品投放市場不到十天,就盈利了三十幾萬,這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想和李延祚一道事先慶賀一下。

      李延祚把報表接過來認真看了一遍,眉梢飛揚,心中一陣激動,說了句太好了。覃雪茹不失時機地把盛滿美酒的高腳杯送到李延祚眼前,他接過來和覃雪茹左手高舉的杯子碰了一下,喝下一大口。李延祚的酒杯還沒放下,覃雪茹又把一塊定勝糕放在他手心,他接過來,慢慢地品嚐,茅台酒的濃鬱芬芳和定勝糕的香甜可口在他的心中激起陣陣漣漪。

      “沒有你,這個廠就不會有今天。我不能代表鈕家全體,但我可以代表天成向你致謝!向你祝福!請你接受這發自內心的致謝與祝福。”

      李延祚麵對覃雪茹再次舉起的酒杯和甜蜜的祝詞,情不自禁地再次舉起酒杯。二人在不知不覺中,飲下大半瓶茅台酒,如果不是覃雪茹說是在上班而主動收起酒瓶,李延祚還會和她一道繼續喝下去。

      看著覃雪茹離去的倩影,李延祚心生感慨,覺得覃雪茹在變,變得柔和,變得溫順,變得善解人意,和二個月以前那個語言尖酸刻薄、行為傲慢挑剔的財務主管判若二人。

 

      又過了幾日,李延祚從車間檢查生產狀況回到辦公室,剛剛坐下,隻見覃雪茹笑吟吟的走進來,直截了當地邀請他去望湖樓小坐,還說是為了答謝他的盛情厚意。李延祚不明白覃雪茹所說的答謝是什麽意思,詢問緣由,覃雪茹隻說到那裏你就知道了。見覃雪茹態度誠懇,聯想到她近日行止趨善,沒有拒絕的必要,就答應下來。但他沒聽明白是去的哪個望湖樓,就追問了一句。覃雪茹說是去望湖賓館八樓的自助餐廳。李延祚聽了滿心歡喜,無意中說了一句:“這地方好,人氣旺。我真害怕你帶我去因東坡詩而聞名的望湖樓。”覃雪茹知道他在想什麽,聽人說望湖樓是情侶經常光顧的地方,李延祚自然不願和她一道去,但她卻問為什麽?想為難他一下。李延祚愣頓了一下,遮掩說“那地方沒飯吃,隻提供點心,我現在肚子餓,怕是點心充不了饑。”覃雪茹微微一笑,就憑這句話就知道李延祚經常和鈕美蓮去那個地方,“既然餓了,那就快走吧!”

      出了辦公室,覃雪茹直奔她那輛淩誌雷克薩斯。李延祚說你就別開車了,那地方根本就找不到放車的地方,還是打的方便,我和鈕美蓮經常去那個地方,吃夠了停車之苦。覃雪茹說你看我像個土鱉蟲,什麽地方也沒去過,天成也不帶我去,還是部裏的出納小葉推薦到這個地方,她還說這個地方人多,事先她就來幫我們占地方了。她把“天成也不帶我去”這幾個字說得特別重,李延祚聽了,頓生憐憫之情,側目瞟了她一眼,楚楚動人的身姿卻變成楚楚可憐的樣子。

      到了望湖賓館自助餐廳,見到事先來占地方的小葉在一個窗口座位向他們招手,他們就走了過去。小葉見他們來了,讓他們去取食品。他們各自取了一些自己喜愛的食品放在餐桌上,小葉就要告辭。覃雪茹讓她不要走,到另外座位去,並讓她按最高標準就餐。小葉高興地走了。

      覃雪茹坐在窗前,注視著外麵的美景,感慨地說來到青城也快十年,這樣的地方竟然一次沒有來過,不能不說是憾事。李延祚說你現在不是站在這兒嗎?已經沒有遺憾了。覃雪茹說你真會說話,再大的怨氣也被你一句話說沒了。

      覃雪茹雙手舉起橙汁,畢恭畢敬地對李延祚說:“謝謝你為我做的善事!”李延祚沒弄明白她說得是什麽事,茫然地看著她,已經握在手中的橙汁也沒舉起來。

      “怎麽,還想繼續隱瞞下去?青城可就這麽大,什麽事一打聽就全知道了。”

      “我真的不知道我做了什麽,使你這樣認真。”

      “告訴我,你把天成藏到什麽地方去了?”

      李延祚恍然大悟,他想幫助鈕天成是出於對鈕運鴻的感激之情,還真沒想到覃雪茹和鈕天成的關係,覃雪茹如此感恩更出他意外。他不想讓覃雪茹為自己背上人情債,因為他的本意不是為她,“你這樣使我很難堪,受之有愧。說實話,當時我並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報答老師,你知道的,他什麽都不缺,隻缺一個起碼能守住家業的兒子,他現在事事如意,什麽都好,隻有這樣一件令他揪心的事。”

      “那也是令我揪心的事呀!第一受惠的人應當是我。況且,你為此付出了十八萬七千元。”

      “那是美蓮出的,你知道,我的錢全部付房款了。”

      “告訴美蓮,我非但不領她這個情,還怨恨她做了她不應當做的事。”

      “啊!”李延祚愕然,“她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嗎?”

      “想聽實話嗎?”在得到李延祚的首肯後,覃雪茹開始述說:“我知道這十八萬七千元是美蓮付的,妹妹替哥哥還風流債,這樣的事在這個世界上還不多見。我還知道美蓮把她的哥哥從派出所領出來已經是四次了。第一次,為他的臉麵替他隱瞞,尚可諒解,第二次再隱瞞,就屬於無知,第三次就屬於可惡,第四次和同流合汙沒有什麽區別。她不僅不把他哥哥的惡行告訴我,連她的父母也隱瞞。如果她把這一切都告知我們,他鈕天成會墮落到這樣嗎?延祚,你知道嗎?美蓮去派出所領人,是在我控製了鈕天成的經濟之後,在這之前,鈕天成因嫖娼已經被抓了三次。當然,這些都是我後來了解到的,當時,我隻是覺得他的開銷太大,大得離譜,覺得哪個地方不對勁,至多以為他會和人通奸、養情婦,是男人都喜歡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由他去吧!壓根沒往嫖娼這方麵想,心思他孬好也是大學生,喝過墨水的,父母都是良民,私通已屬過分,哪成想他會和暗娼混在一起。”

      “我告訴你這些,就是想讓你明白,是她鈕美蓮在資助她哥哥鈕天成嫖娼。你知道我得知這一消息後的心情嗎?我的精神都要崩潰了。不是臉麵過不去,也不是吃醋,我已經沒了臉麵,也失去了吃醋的心境。我害怕得艾滋病,害怕得梅毒、的淋病,提心吊膽、坐臥不安,一直到醫院的檢查報告下來,才睡了一個安生覺。”覃雪茹羞惱不已,淚水唰唰而下,宛若梨花帶雨。

      看看淒婉動人的覃雪茹以手拭淚,李延祚頓生惻隱之心。覺得她說得句句在理,隱瞞一次尚可諒解,再隱瞞就屬於姑息養奸,看來這個女人還是有見識。品味她剛剛說的話,更覺她值得同情。按照覃雪茹說的話,如果鈕天成和人通奸或者養情婦,這都在可諒解之內,也可以聽之任之,天哪!人性之軟弱,莫過如此。將來,我萬萬不能像鈕天成一樣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讓鈕美蓮也遭受這割心割肺的痛苦。

      “不是我護著美蓮,聽美連說,她進局子帶一次,鈕天成都信誓旦旦地對她保證說這是最後一次。她對鈕天成還抱有幻想,希望他能夠痛改前非,做一個正常人。”

      覃雪茹深深歎息,“你真會護著她,權且她是這樣的心情。她怎麽就沒想過,吃屎狗能離開茅廁嗎?盡管如此,我還是認為她是一個好人,兄妹之情,她能做到這樣實屬不易。拿人心比自心,我對我的兩個妹妹達不到她這樣的心境,對她們,我隻是救急不救窮,遇到急事我支援她們一些,讓我一下子成千上萬、甚至十幾萬的掏腰包,我舍不得。原諒我,剛才我說的話,也算是拿歪耙去耙她,自己的男人自己沒有管住,怎能怨別人呢?”她一臉的苦笑。

      倏然間,覃雪茹變得可愛了。怎麽看去,她過去的尖酸與傲慢的麵孔都不複存在,換之而來的是知情達理,敦厚寬容的容貌。

      “心情好了吧?讓我們來碰杯,為你的理解和寬容而碰杯!”李延祚舉起橙汁。

      覃雪茹卻沒有動彈,“你還沒告訴我鈕天成在什麽地方。”

       謹慎的本能和守信的個性使他不能隨便說出他和鈕美蓮之間的秘密,“這是我和美蓮之間的秘密,我不能在沒有征得美蓮同意的情況下單獨泄露。如果你願意,那我就把美蓮約來。你當麵問她。”

       覃雪茹有些不快,“藏了人家的男人,人家找上門來,還不願說實話,真有你的!”

       “務請諒解,我們也是好意,是為了把天成從邪道上拉回來。你知道,天成陷得不淺,讓他脫胎換骨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我相信我們有能力交還給你一個身體和思想雙健康的丈夫。是否打電話約美蓮來?”

       覃雪茹擺擺手,“算啦,我相信你。美蓮知道了,弄不好還會懷疑我也在監視她。這一點也請你保密,不要對她說我知道了一切。一切都等天成回來再說吧!”

       “你怎知道我們把天成藏匿起來?”

       “大概你忘記了,自你登鈕家的門以來,你從未和天成一起進出鈕家,天成在你的心裏,就是一紈絝子弟,羞以為伍。天成說出差離家的那天,你們是一道來又一道離去,引起了我的懷疑。我雇了私家偵探,從天成的供職的公司一點點打探,摸清了來龍去脈。天成辭職,美蓮還債,在那個公司弄得驚天動地,根本不費什麽力氣,那些烏七八糟的事就完全弄清楚了。”

       覃雪茹的話使李延祚驚歎,他佩服覃雪茹的觀察和分析能力,也為自己的疏忽而遺憾,更覺得謀劃一件事的不易。一個小小的細節疏忽,就和鈕天成一道走了一趟,就被別人看出破綻,“那你為什麽不讓偵探把天成養息的地方也弄清楚了?”

       “晚了一步,等我察覺是你們藏匿了天成,天成已不知去向。”

       “我們幹杯吧!為天成的迷途知返。”

       “也為你的良苦用心!不,還是應當回到我邀請你來此本意,我感信你的良苦用心,來,為你的良苦用心幹杯!”

       二人各自喝了一大口橙汁,心情也如同橙汁一樣的清涼甘甜。覃雪茹說:“我今天吃了兩道大餐:一是窗外的美景,這兒是觀景勝地,溪湖的大觀一覽無餘;二是領略了你的誠信心境,進一步了解了你的為人,一句話,堪稱楷模。”

       雖然李延祚極力否認覃雪茹所說的後一點,但心裏還是美滋滋的。

美言悅耳,聖人的感覺也應如此。

二人吃了一會兒各自盤子裏的食品。覃雪茹見李延祚盤子裏的食品不多,就說我們再去添些吧,李延祚起身和她一道走向食品台,取了一些食品。之後,覃雪茹又單獨取了一大盤水果擺在李延祚的麵前,說多吃水果能滋潤皮膚。李延祚說據他的經驗,人的皮膚在童年的時候就已經定型,成人之後,即便泡在果汁裏也未必有用。

見李延祚提起童年,覃雪茹黯然神傷,童年與她而言仿佛是一部記錄羞恥的書,翻開它,就會引起陣陣心痛。李延祚見她神色突變,不知何故,就問是不是說錯了什麽?隻見覃雪茹嫣然一笑,說出了一句讓李延祚摸不清頭腦的話來,“你現在還記恨我不?”李延祚愕然,反問一句:“我憑什麽記恨你?”

“記恨我在你剛到化工廠的時候的冷漠,記恨我克扣你的加班費,記恨我用看打工仔的目光掃視你。”

“我不會說謊話,讓我來告訴你當時的真實心情。冷漠我,我不記恨,美貌的少奶奶為何對我熱情?用看打工仔的目光看我,我也不記恨,我就是一打工仔,還能渴求老板用平等的眼光看自己?唯一記恨的是無緣無故地克扣我的加班費,那是消耗生命換來的錢,當時恨不得朝你的臉上猛擊一拳。冷靜下來,也能理解,大概會計都是這德性。”李延祚還有一句到了嗓子邊的話,但卻沒說出來:我見你克扣工人的加班費,恨不得就踢你一腳。

“看來你對會計挺痛恨的,如果是因為我的原因,我懇請你改變看法。錙銖必較是會計德行也是本質。如果你看到哪個會計大方,你就得提防了,要麽他馬虎一個,要麽他包藏禍心,這樣的會計是不能用的。還是那句話,說不說是會計的責任,聽不聽是老板的權力。會計是一道欄洪的壩子,閘門的開放權在老板和經理。”

“說得在理。讓我們在老師的領導下,為我的紅臉,你的白臉而幹杯!”

      覃雪茹笑了,笑得爽朗開心,笑得燦若雲霞,當她的笑臉還沒舒展開來,喝幹了的酒杯還揚在空中的瞬間,她看到了令她驚詫的一幕:隻見李延祚的酒杯口還擱在嘴唇上,眼睛卻閃閃發光,死死地盯著對麵。覃雪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趕緊扭過頭去探視,眼睛也為之一亮,隻見一個白衣女青年正在把裝滿食品盤子放在一對中年夫婦麵前的餐桌上。那白衣女青年大約二十多歲,長相奇美,猝然給人的印象是天女下凡。見李延祚呆癡癡的樣子,覃雪茹有些納悶,之所以產生納悶,是因為李延祚在她的心中的印象是一個十全十美的男子,不會為不屬於自己的女色而動,可眼前的情景使她動搖了自己的判斷,看來李延祚不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他也會為不屬於自己的女色而動心,隻要這個女人足夠漂亮。想到這,自己裸體獻媚而遭受的羞辱的一幕猛然在覃雪茹腦海湧現,頓時在胸間掀起憤怒的浪潮。醋意,這個魔鬼瞬間把她那顆詭譎而冷漠的心推上陡峭的懸崖,她牙齒咬得咯咯響,手自然而然地觸及到了桌子上那把餐刀。就在她握緊餐刀的刹那間,魔鬼似乎覺得這樣做太過分,倏然終止罪惡的念頭,她陡然冷靜下來,餐刀悄然從手中滑落。她再次扭過頭去,這時,那女士已經坐下,背靠這邊,所能見得隻是臉龐側麵的優美線條和天鵝頸般的白皙皮膚,這皮膚如溫潤的玉,有著透明的光澤。坐在她對麵的中年人顯然是她的父母,舉止風度有些特別,如果細心地加以觀察,這風度既有中國的官宦世家之人痕跡,又有英倫紳士的近似嬌柔做作的典雅。

      此時的李延祚絲毫沒有察覺覃雪茹的表情和行為的變化,眼睛仍然盯著那素潔的倩影不放。在李延祚的眼裏,那位在不遠不近的視線裏晃動的女郎,冰清玉潔,簡直就是米洛斯島上的維納斯,又如林風眠畫筆下的仕女,既有西方的洋氣又暗含東方的典雅,如果以花卉來比喻,可以用一支白蓮含苞待放於青萍之上來形容。李延祚心中升騰起各種遐想:與之攜手,或款步與花前月下,或相會在密室,或飄翔於曹雪芹構造的太虛幻境。此時的他,神情迷離,如呆如癡,就差沒有向那美女奔去。

      “看什麽呢?這樣專著。你也有神魂顛倒的時候?”

      覃雪茹的冷嘲把李延祚的思緒從幻想中拉回,但他沒有聽清楚覃雪茹說什麽,就反問一句:“你說什麽?”

      “如果美蓮見你這神不守舍的樣子,不知會做何種感想?”

      李延祚不禁莞爾,“美蓮如果在場,會和我一道品賞,你知道美蓮是記者,有文采。他會和我一道由衷地讚歎造物主的鬼斧神工。”

      “我怎麽覺得這是詭辯。唉,難道男人都有風流的本性。”

      “這不是詭辯。此時我要對你說我一點感覺都沒有,那才是詭辯,是虛偽。有感覺是正常的,沒有感覺才是不正常,連太監都喜歡女人,況且是正常的年輕人。堅持操守的人在這種情況下所能做的就是像觀花一樣的態度去觀賞,把她視為聖潔的偶像,至多有牽手的欲望而已。我認為我能做到這一點。”

      覃雪茹默然。

      此時,那女士端著盤子站起來走向食品櫃。李延祚也馬上站起來,端著盤子走向食品櫃,在食品櫃旁,他們相遇了。在兩隻目光相碰的刹那,那女士神態略顯驚愕,趕緊夾了些食品離去,她離去的時候,裹挾著一陣清風,如雨後空穀的清麗之氣。李延祚略顯惆悵,注視著淩波微步匆匆而去,但是,淩波過後留下的餘香,在他周圍的空間經久不散,同時也鑽進了他的胸間,開啟了他的記憶之門。他熟悉這香味,記得少時,在母親的身上經常飄蕩這種香味,仿佛溫馨親切和可依可靠二種感覺的的混合物。他愣頓片刻,之後,收起遐想,夾了些食品放在盤子裏,回到自己的餐桌。

      “感覺如何?”

      “飄飄欲仙的幻覺。不知道哪個人能享受這份豔福?”

      “反正不會是你的,遺憾嗎?”

      “我不知什麽是遺憾。”說罷,他輕輕吟誦起來,“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

      “說些什麽呀,之乎者也的,你不是神經了吧?”

      李延祚沒有回答,仍然輕聲吟誦:“餘情悅其淑美兮,心振蕩而不怡。無良媒以接歡兮,托微波而通辭。願誠素之先達兮,解玉佩以要之。嗟佳人之信修,羌習禮而明詩。抗瓊珶以和予兮,指潛淵而為期。執眷眷之款實兮,懼斯靈之我欺。感交甫之棄言兮,悵猶豫而狐疑。收和顏而靜誌兮,申禮防以自持。”

      片刻,李延祚的目光突然露出留戀的色彩,臉上露出惋惜的表情。覃雪茹轉首望去,隻見那女士隨中年夫婦離去,在餐廳內留下一道潔白的掠影,如飛去的白鶴在天空中劃過,餐廳內所有的人都為之注目。

      這時,覃雪茹的耳邊又響起李延祚的輕聲吟誦:“攬騑轡以抗策,悵盤桓而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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