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小可要學足球,我們不大同意。我們覺得足球太辛苦,風吹雨打的,他體質差,體力也不行,冬天別病了,想讓他學學乒乓球之類的。小可堅持要學足球,我們就提了倆條件:一是無論刮風下雨下雪或者烈日當頭,他都得參加訓練比賽;二是無論刮風下雨下雪或者烈日當頭,我們都不會去看比賽的,訓練當然不會看,都上班呢。小可也答應了。
話是這麽說,這個星期六是小可的第一場足球賽,正趕上今年九月巴黎天氣出奇地好,我們就決定全家出動去看球。為了他的第一場球嘛,再說這球賽還在三四十公裏以外的地方進行,得看看熱鬧,助助威吧。
先介紹一下比賽規則吧:對於他們八到九歲年齡段的孩子們,比賽是兩個25分鍾半場,一邊六個隊員加一個守門員。場地也隻是正規比賽的一半大。
且說到了球場,我還沒找好坐的地方,小馬就開始要吃要喝的,好像他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吃喝。好不容易安頓下來,小馬啃著東西,我才得空左右瞧瞧觀眾隊伍,不禁樂了:幸虧我們全家上陣了,這滿打滿算,我們C城的啦啦隊才三個媽媽,兩個爸爸,小馬就算第二梯隊的吧,獨一份。真不知道這些孩子們怎麽躥到這裏的,或者那些爸爸媽媽們哪去了。LG從來在一個地方坐不住,場上四處溜噠。剩下另一個爸爸和我們這些媽媽聚在一起。這個爸爸的孩子已經踢了一年球了,看球經驗老道,自帶了折疊椅,本來就個大,這下比我們坐地上的媽媽們更高大了。主場的啦啦隊更慘:倆媽媽,一個爸爸,外帶兩個第二梯隊的。
比賽還沒開始,LG回來,通報訓練觀感:我們C城隊沒有對手強,練射門,他們人人都進了,我們這邊人人都不進。我說比賽沒開始,你怎麽長敵人的誌氣,滅自己的威風呢。LG說句,你一會自個瞧吧,搖著頭走了。
比賽笛聲一吹響,我和小馬就使勁叫喊:C城加油,小可加油。叫了一會,小馬問小可在哪兒,我這才仔細地在場上孩子們中間找小可,愣沒找著。正好LG巡回又逛到我們這兒,指給我們看小可在哪兒:教練身邊地上坐著,敢情當替補呢,條件簡陋,板凳都沒有。不過,給我們自己隊加油總沒錯。不過氣可鼓不可泄啊,小馬再也不喊加油了,光是吃了喝,到處遛遛玩玩,消磨時光。
這比賽還真就一邊倒,C城的孩子們被壓在自己的球門前,忙於應付。我們坐在這邊球門旁,遠遠地看著幹著急。我從來不看足球,小可在家要看球,我們就把電視讓給他。時間早,我們該幹啥就幹啥;天晚了,我們就先睡了。這法語的足球詞匯,我一個也說不上來,隻會喊加油。另外那倆媽媽跟我水平差不多,也不知該嚷嚷些什麽東西。有一個媽媽急了,幹脆喊起話來:C城的孩子們,你們要攻的球門在我們這邊呢!把球往我們這兒踢呀。好不容易球從我們這邊的底線出去了,這媽媽又喊上了:就這麽踢,就這麽踢,至少球到這邊了。我不知道孩子們聽到了這些話,是被鼓了勁呢,還是被泄了氣。反正我們幾個自己都被樂歪了。
看來其他倆媽媽和我一樣對足球理解有限,其中一個也是說要不是第一場比賽,根本就不會來的。其實法國也有很多人不懂足球。我還記得法國一個有名的女記者自己說自己的笑話:她主持晚八點新聞好幾年了,念了不少回足球比賽消息,總以為到對手那兒比賽(jouer à l'extérieur 直譯:在外麵比賽)就是在露天比賽;然後依照這個邏輯推理,就想當然地認為在家門口比賽就肯定是在室內羅。有一次跟別人吹牛漏了嘴,經高人點撥才知道足球多半是露天比賽,跟在不在家門口無關。
打了十幾分鍾,那位高高在上的爸爸實在是憋不住了:那幫孩子們踢得不咋地,這群媽媽們也真夠嗆。不過人家水平就是高些,指揮起來簡潔明了:進攻時,要壓上,壓上!防守時,要回防,回防!盯人,盯人!一人盯一個。這足球術語也不難嘛,我一聽就明白了,我們幾個媽媽一遍就都學會了,跟著黨代表後麵叫喚。他聲不夠宏亮,得我們給擴擴音。認得的孩子就叫名字,叫不出名字的就叫C城的,反正球衣顏色是不會認錯的。
不知道我們的喊話起了多大的作用,反正C城的隊員們越打越好,戰線漸漸地挪到對手的半場來了。離上半場結束還有四五分鍾時,C城率先攻入一個球。哇,好球!真棒!我們這邊的啦啦隊象炸了鍋似的,到是場上的隊員們鎮靜得很,沒見電視裏進球後的歡騰跳躍。上半場比賽就以C城1比0領先結束了。
中場休息時,我們啦啦隊員們還在討論上半場的比賽,一邊為我們的進球高興,一邊為我們的隊員打抱不平。不是嘛,他們的教練在場上當裁判,還不忘本行,一邊吹哨一邊指導自己的球員站位進攻;那個邊線裁判是對方一個場上隊員的爸爸,也兼職:一邊舉著小旗,一邊吼著他兒子怎麽站怎麽跑。
下半場開始了,小可也上場了,還打前鋒。七八分鍾後,小可在對方球門前斷下一個球,傳給隊友,隊友連人帶球進了球門:2比0。不過小可體力就是不行,踢到20分鍾左右,就被換下去了,趴那兒喘氣去了。
這邊我們媽媽們也都出師了,有沒有黨的領導,我們也能啦啦地有模有樣:反正球到了對手那邊就喊壓上進攻,球回到自己的半場就叫回防盯人。小可回家後說他壓根就沒聽見我們啦啦隊喊話,我就不信。至少這下半場,我們的守門員不能沒聽見。他救了幾個險球,我們啦啦隊在他一兩米遠的地方,叫好聲能把他振聾了。
相對來說,對手的啦啦隊聲勢小多了,本來人就少點,還各自為戰,不成氣候。我還少算了個爸爸,他和我LG一樣跟著球在場邊上到處跑,難怪我一開始沒注意他。可他的思維方式不對頭,至少我是這麽認為的。我聽到他好幾回教他兒子:站好位!別管別人,自己打自己的!什麽話,足球不是個集體運動嗎?他兒子腳下球都沒有,打什麽打?
場上比賽激烈地進行著,場外第二梯隊也幹上了,小馬跟另一個大點的孩子搶一根破棍子,還哭了,真沒出息。
終場的笛聲響了,我們C城以2比1贏了這場比賽,凱旋而歸。
走在去更衣室的路上,LG還和對方的一個爸爸討論,說什麽他們其實實力要強些,打得有戰術;那個爸爸馬上順竿爬,說什麽就是嘛,就是嘛,至少應該打成平局的。我在車裏跟LG說,沒什麽好說的,贏了就是贏了;輸了的時候才找理由呢。
LG看球也來了勁,跟小可說下回比賽我們還去當啦啦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