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飛鷹
兒時的作家夢
在我入學半年的時候，新交的加拿大朋友D君就要畢業答辯了，他才讀了兩年半啊！於是我笑他有個好導師，言下之意為“導師要求不高”。他笑答我，“再好的導師，學生也得有論文啊！”他的意思是你這個做學生的得過論文這一關：一是要把博士論文寫出來；二是論文要寫得像樣，能讓導師和論文評審委員會的教授們認可和通過。
由於我提前在美國找到了工作，因而沒法在學校完成論文的寫作。在離開導師去美國報到的最後的那個星期裏，我決定去和導師談談我的論文問題。早上10點，我來到P教授的辦公室，他在聽完我的來意後就直搖頭，嘴裏就“No，No，No (不，不，不)”的說過不停。我頓時心裏就納悶，不是我們說好了的你同意我去美國工作的嗎？“為什麽？”我問他。“你的研究做得不夠，還沒有達到申請博士學位的要求”。我當時一聽就來氣了，過了一會兒從他的辦公室裏出來我就去了圖書館，希望能在那裏找到幾本與我專業相近的博士論文，去說服P教授我已經做了足夠的研究。功夫不負有心人，大約過了四個多小時，在我找完圖書館裏所有的相關論文後，我挑選了五本不同大學的博士論文，在下班前又來到了P教授的辦公室。我把找來的五本論文，連同我的研究記錄都放在他的那張大桌子上。看到我拿來這麽多資料，P教授就立馬也來到了桌前。我打開一本劍橋大學的博士論文，告知P教授這個學生做了哪些研究工作，於哪年拿到了博士；與他相比，我又做了哪些研究，研究內容比他的廣，深度也比他的深。P教授接過那本論文，仔細的看了看，然後又瞧了瞧我的研究記錄。我又拿起一本麻省理工的博士論文，說著同樣的話；P教授也再看看，就是不說話表態。接下來就是第三本，第四本，第五本，我拿來的論文他全看完了，我心想，這下可能真的畢不了業了。此時P教授發話了，“好吧，隻要你把論文寫完，而且滿足學校的要求，我就讓你畢業”。謝天謝地，論文的第一關終於過了！
來到美國後，公司就讓我上了一個很大的項目，為了能站穩腳根，我拚命的工作著。與此同時，因為老婆要在加拿大讀研究生，年僅七歲的女兒也來了美國。在這種情況下，我就沒有多少時間去寫我的論文了，為了少交學費，我不得不休學一年。兩個月後老婆來美國探親，看到我的論文一字沒動，非常生氣；要知道，如果過一年再來開始寫，這博士論文恐怕是寫不成了的。於是在老婆的鼓勵下，我製定了一個寫論文的計劃：用一年的時間（休學期間）寫完初稿，再用一年時間來修改和補充；也就是說兩年後我就回加拿大答辯。
接下來論文的第一章和第二章還是寫得比較順利，可當寫到實驗結果和分析的時候，我就感到相當吃力了。原因有二：一是好多實驗做過已經太久了，要回想起來那些詳盡細節實屬不易；二是我的英語水平太差，幾乎不會用西方的方式將實驗經過和結果有效的表達出來。時間一星期一星期的過去，我的論文還是原地踏步，沒有多少進展。正當我焦頭爛耳之際，A博士在公司的每周例會上，號召和鼓勵大家寫論文，如果有文章在國際會議上發表，公司會出錢和給時間讓你去開會。我轉念一想，何不先將我的實驗結果寫成幾篇會議文章先發表出來，然後再將每一篇文章改寫成博士論文的一章呢！於是回家就動手寫起來，為了彌補英語的不足，我順便把A博士的名字也掛上。一星期後，第一篇會議文章的草稿就出來了，送給A博士去修改，他非常高興，不到兩天他就把修改稿交給我了。就這樣，在兩個月內我接連寫了四篇會議文章，後分別發表在一個日本和一個澳大利亞的國際會議上。在此後的半年內，我將這四篇會議文章又慢慢的變成了我博士論文的四章，博士論文的初稿也總算按原計劃在一年內完成了。
博士論文初稿一完就立馬讓老婆帶給加拿大的P教授去審查評論。一個月過去了，沒有消息；二個月過去了，還是沒有消息。於是我打電話去摧P教授，他說他太忙，在過去的兩個月內沒有時間看我的論文，並說他會在接下來的兩個月內把我的論文看完並提出他的修改意見。為了謹慎起見，在又過去一個月的時候，我又去電話問了問他的進展情況，得到的答複是一切按到原計劃行事，他已經看完前麵三章了。我很高興，心想再過一個月我就可以根據導師的意見修改我的論文，離畢業答辯的日期不遠了。
後來事情的發展並不如我所願。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P教授沒有送給我他的修改意見；五個星期過去了，還是什麽也沒有。於是我再次去電話摧他，他很不耐煩的抱怨我的論文寫得太差，沒有辦法繼續看下去；並要求我耐心等著，他看完後會告知我的，電話就掛了。我也無解，接下來就隻好每個月送一個電子郵件去摧摧他。等啊等，九個月過去了，正當我不抱任何希望的時候，有一天，我突然發現辦公桌上放著一個加拿大來的特快專遞大郵件。急忙打開一看，在特快專遞外包裝裏，裝著一個非常破舊不堪的牛皮紙大信封，牛皮紙信封裏再裝著我的論文。當時我一看就非常清楚，這個牛皮紙信封是P教授特意從垃圾桶裏揀回來的，他的意思是我的論文初稿就是垃圾。在論文的封麵上P教授寫有三點：1.你得努力提高英語水平，你的論文寫得實在是一塌糊塗；2.你做的所有研究都應該寫進你的論文裏；3.你的博士論文不是寫給你自己看的，也不隻是寫給少數幾個本專業的學者看的，要寫得讓高中生都能看懂。
拿到P教授的審查意見後，我猛然意識到是下苦功修改論文和提高自己英文的時候了。於是我去臨近大學的圖書館，借來了幾本博士論文和一本怎樣寫論文的書研讀起來。經過一個多月的苦讀，我終於領悟到了英文論文的寫作要點，與此同時，在這段時間裏自己的寫作技巧也有了長足的進步。在接下來的一個半月裏，我用學到的這些論文寫作知識，將我的論文初稿從頭至尾重新寫過一次，並且補充了很多以前看似不重要，實則能夠幫助讀者理解我論文的小細節，修改後的論文讀起來主題清晰，思想連貫，與初稿相比易讀易懂了。
將修改好的論文再次寄給P教授審查，一個月後他就送來了他的意見。這次就客氣多了，用了一個全新的牛皮紙大信封裝著我的論文，並附上大約20條小小的意見，看來導師對我前段時間下的苦功有所領悟。我趁熱打鐵，按P教授的這20條意見將論文再改了一次，第三天就給他寄過去了。兩星期後，我收到P教授的電子郵件，通知我按到他附上的兩條意見將論文修改，打印並送學校研究生院，準備畢業答辯。
此時也正好是我離開學校來美國兩年整，在這段時間裏，除了星期六帶女兒去溜狗的地方玩玩外，我就沒有休過幾個周末；每天晚上總是在計算機上幹到12點，幾乎從未間斷過，至此我才真正理解了加拿大朋友D君本文開頭所說的那些話。順便提一句，寫論文付出的努力與辛苦也有回報，通過這次鍛煉，我的英文寫作水平大有提高。如今公司裏與我專業有關的報告或是大報告裏含有與我專業有關的章節常常是由我主筆，寫出來的報告幾乎連美國人都找不出什麽錯誤呢。
兩點說明：
一）我寫論文寫得這麽辛苦的主要原因之一是我離開學校太早，有些論文寫作課沒上；原因之二是我在學校時P教授沒有時間和我討論我的研究，他不真正了解我所做的研究，因而我寫出來的東西他也看不懂。
二）博士期間所做的研究工作總有一部分是開拓性的工作，是你自己的東西，可能連你的導師也不一定看得懂。因此，寫博士論文與寫專業會議論文就不一樣。專業會議論文是寫給你專業裏的人看的，讀者容易懂；博士論文因為是新的東西，別人難懂，即便是專家，因此你必須寫得深入淺出，通俗易懂才行。(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