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飛

讓思緒自由地飛翔是一種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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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有你(1)

(2011-06-16 05:07:27) 下一個

2001年,我30歲,一事無成,決定移民加拿大。 

 

 我拖著兩隻大箱子在家人的眾目睽睽下假裝瀟灑地離去,前方的路,不再有他們真誠的笑臉和溫暖的懷抱,但是我已經是身無退路。想起高中畢業時,我拒絕莉莉出國邀請的那個堅定的樣子,禁不住想笑。人這個東西最禁不起歲月的考驗。 

 

我和莉莉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她比我大幾個月,嬌小玲瓏,聰明伶俐,我,標準身材,不醜不笨。

 

高考之前,她讓我考托福,與她一起去美國讀大學。我知道美國很好,象天堂,但是一想到要離開自己的父母親,支起耳朵聽另一種語言,就很幹脆地拒絕了。

 

她一如既往辦理著出國手續, 有一天,我躲在洗手間裏聽到了她媽和我媽的談話。

 

莉莉和小林一起長大,整天形影不離的,我想讓他們完婚後一起去美國,你看這樣行嗎?

 

當時我媽正在洗碗,我隻聽到水龍頭嘩嘩的流水聲,估計她是被這個建議給嚇著了。 

 

“你不是嫌棄我們家莉莉吧?”她媽見我媽沒有動靜,就問道。

 

“當然不是了,我是怕小林…….”媽頓了頓,壓低聲音說:“到了美國養不活自己,還要靠莉莉養著,哎,這孩子,從小就是我心頭上的一個痛。”

 

“小林確實不怎麽能幹,但是他對我們家莉莉是死心塌地得好,莉莉跟著他,我放心。”

 

我的腦袋發脹,餘下的談話,再也沒有聽進去。我知道我的同學們看不起我,沒想到,連我的母親也這樣看低我。

 

是的,我確實很無用,這歸根於我的父母親對我的過分溺愛。我的誕生是他們的一次歡愉中的意外,那年,他們43歲,我哥18歲,姐16歲。

 

我在同齡中顯得很幼稚,絕對不是大器晚成的那種,換句話說就是嫩得像鄒雞似的,誰都可以欺負我,而我,天生沒有骨氣,遇上些專橫霸道的男生,可以連人格都不要。

 

我沒有朋友除了隔壁的莉莉。回眸童年,觸目驚心,仿佛那個孤獨地徘徊在教室走廊間的憂鬱身影依然在眼前。

 

我哥,作為一位兄長和軍人, 向我展示著男子漢大丈夫的風範,並循序漸進地引導我成為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但我自始至終地讓他失望。

 

記得我12歲那年,他30,從部隊回來探親,在弄堂口碰見我被一群同齡的男生們圍攻著。他像是不認識我似的,遠遠地站在一邊冷冷地望著我。我很想在他的麵前顯示一下自己的男人氣概,可是最終還是無法如願,在他們的拳打腳踢之下跪了下來。

 

他撥開人群,拽起我,拳頭鋪天蓋地在我的身上落下。我很痛,卻哭不出來。他背著我回家,我伏在他的肩頭,聽到他沉悶的抽泣聲。 

 

“我不再管你了,今後的路你自己走好。”他把我撂在冰冷的地上,那雙暗淡的眼睛我至今未能忘記。

那時候,我不明白哥為什麽見死不救反而打我,所以今後的路也沒有走好,不過青菜蘿卜各有所好,莉莉就喜歡我這樣性感的人。

姐曾經提醒媽,說是隔壁的死丫頭把我當作奴隸使喚,而我卻越長越沒有尊嚴。媽把我對莉莉的唯命是從翻譯成我喜歡她,所以置之不理。我承認莉莉確實影響了我部分的性格形成,也讚同媽對此的理解,我是喜歡莉莉的,而且到了不計回報的程度,她所有的專橫霸道,我都心甘情願毫無怨言地接受。

我不錯的長相和溫柔體貼的行為招來了不少女生的傾慕,但是我隻對莉莉一個人好。 她所上的學校離家遠,要乘車來回。我要是下午下課後不踢球,就會騎車去載她回家。她對我也很專一,我從來沒有見她與其他的男生在一起,也沒有見她帶要好的女同學回家。每次去學校接她,總是看到她一人晃蕩在校園裏,或者站在教室前,目瞪著遠方。

童年和少年,沒有成群的同學們勾肩搭臂地晃蕩在街上,也沒有狐朋狗友一起調皮搗蛋, 隻有莉莉,不離不棄地以她獨特的方式陪伴著我走過那個時光………

時光在我對童年的回味中流逝,轉眼飛機降落在溫哥華。從機場的玻璃牆上看出去,外麵是晴空萬裏。

我帶著一對剛認識的老夫妻進海關,提行李,轉機,到達多倫多的時候,已是深夜。

接機的人翹首顧盼,殷切的目光掃量著每一個出來的遊客。我低著頭自顧地走著,在這個嶄新陌生的城市裏,我將重新生活一次。

 

那對老夫妻很快就找到了他們的親人也許分離了很久,他們完全沉浸於相聚的喜悅中,忘記了我的存在,唯獨他們的媳婦不時地瞧我。我對她笑笑,把兩老的行李推給她,她說了聲謝謝,問我接我的人來了沒有,我說我就一個人。

 

這個時候老夫妻注意到了我,堅持要送我到家。我推脫不下,隻好跟著他們一起走。

 

這是多倫多最冷的一月份,深夜的寒風使我這個在江南長大的人渾身顫抖。

 

老夫妻的兒子把mini van 開了過來,安排兩老和孩子坐下後,看到他的妻子和我已經把行李搬上了車就沒有再下車。

 

你冷嗎?我拉過推車準備去還車,老夫妻的媳婦側過身來輕聲地問我。

 

 

有點。我回答。

 

 那你先上車,我去還推車。她說。

 

那怎麽行。我推著車走了。

 

深夜的多倫多非常安靜,我望著車窗外,昏暗的路燈下看不到什麽很特別的東西,除了路邊高高堆起的積雪。

 

我是在網上找到的住宿,與一位叫Steven的中國技術移民在Jameson街合租一套兩室一廳。沒有多久,我的住處便到了。那對老夫妻很客氣地留了他們的電話號碼,叮囑我要打電話給他們,然後就回過去跟兒子聊著家常。

 

他們的媳婦去後車廂拿了我的行李,要送我進樓,我說不用了,她執意要送。到了電梯口,她問我住幾樓

 

八樓。我回答,她為我按了電梯。

 

 你別送了,他們都在等著你。我不好意思地說。

 

 那我見你上了電梯就走。

 

電梯門關上的一刹那,我突然間特別想看看她,但是看到的隻是她對著我揮動的手,那飄蕩的袖管就像是春天的蝴蝶。我猜想她一定長得很漂亮…….

 

我喜歡看春天的蝴蝶慢悠悠地在田野上飛來飛去。當我們家鄉郊外的油菜花盛開的時候,莉莉會要求我去抓那些在上麵繞來繞去的蝴蝶。我在油菜花從中追呀追呀,假裝抓不到的樣子,她便在田埂上咯咯地笑,笑我像個花癡。

 

我也喜歡看蝴蝶在微風中煽動著翅膀,那抖動是那麽地輕盈和優雅。莉莉有一雙美麗的手,當她彈鋼琴的時候,我就會有那種看到蝴蝶煽動翅膀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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