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資料
  • 博客訪問:
正文

重來一次

(2017-09-13 13:05:57) 下一個
雨一送走那個叫小可的男人,長吐一口氣,抓起放在桌上的手機,掃以掃微信裏,他有沒有留言,什麽也沒有,還是自己昨晚的晚安是兩人間最後的一句話。
 
自從開了心理谘詢所,自己的客人便源源不斷,而且越來越多,來的人幾乎清一色的是四五十歲左右的男人,連背景都相差無幾,高知或藝術家詩人之類,雨幾乎不用做什麽建議,甚至連聽都不用聽,隻需要眼睛做關切狀看著對方,流露出理解和同情即可。雨當然知道自己的魅力,自己有一雙可以淹沒人心的明亮如水晶般燦爛的眼睛,薔薇色的皮膚,和二十幾歲姑娘的迷人身材,自己的外貌和氣質,是這些來做心理谘詢的客人的上門求診的主要原因。其實他們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心理問題,隻是需要找一個人傾訴,一個對自己的隱私保密,一個絲毫不會影響自己生活的人,這個人如果是一位嬌美如花的知性女人,男人的虛榮心至少被滿足了一半。
 
既然吳宇又在玩冷漠,雨隻好壓抑著自己的慍怒,掃掃微信圈,看到閨蜜智子剛從裏爾回來,於是一個電話打了過去,約她吐吐苦水吧,雨想到自己是心理醫生,卻解不開自己是情感疙瘩,心裏苦笑了一下。
 
今天閨蜜很爽快,竟然答應自己晚上可以一起吃晚飯。
 
兩人在那家熟悉的日本餐館碰了麵,這家餐館不大,內部磚砌,永遠是潔淨溫暖的,客人說話聲不大不小,正好作為背景音,讓鄰桌互相不幹擾,也不出現寂寞無聲的尷尬。
 
每次兩人見麵,都是雨說得多,智子聽得多。雨不知智子有沒有真的聽自己說,每次都是,智子最後問自己,說完了? 然後就一兩句話把自己打發了。
 
今晚,雨談的還是吳宇,那個讓她欲罷不能,揮之不去的男人,天下放著的好男人一大堆在身後,自己不要,卻偏偏鍾情於一個飄浮不定,即冰冷又熱烈,才華橫溢的男人。
 
智子聽過一百遍雨的故事了,所以每次都不動聲色,隻顧吃飯喝酒,等雨說累了,就不痛不癢地問雨一句,比如,今晚不要回去太晚了,你那隻脾氣暴躁的貓會不高興的。
 
今晚,智子給雨的回答不同以往,說,你知道嗎,吳宇讓我下個月回上海時,順便去看他媽媽。
 
紐約的夜似乎還長著,騷動著,喧鬧著。燈火通明的曼哈頓像一個銀光閃閃的豔妝女人,穿過濃稠的墨色,留下是一道道流光溢彩,卻讓人忘記了她的麵容。
 
男人置身於摩天大廈間,滿眼的霓虹廣告,自己問自己,曼哈頓的白晝的天空,永遠看不到璀璨的星星吧?
 
星星? 螢火蟲? 男人忽然想起來,多少年以前,在中國南方的那個城市,那個夏日,自己和她,還有螢火蟲。
 
那是一個夏日的晚上,他約霞去兩人曾經的大學裏,最後再走一段梧桐樹下的愛情之路。霞過兩天便要飛往歐洲,法國。
 
霞永遠是準時的,也永遠是迷人的,她身上凝聚了所有年輕男子對女性美好的渴望,聰明美麗,知性嫵媚裏帶有一點野性。在暮色裏,在熟悉的圖書館旁的小花園裏,兩人遠遠地就看見了對方,小可遠遠就可以看到霞的身影,聽到她的高跟涼鞋的走路聲,“嘎噠嘎噠”,每一聲,仿佛敲打著自己心裏,小可饑渴地聽著,似乎要永遠記住這屬於自己的最後幾步。
 
霞走近了,無言地看著小可,小可什麽時候長出了一臉的胡子,雙眼下陷,兩腮深凹。
 
在夜色裏,小可輕輕地說,霞,閉上眼睛。
 
霞溫順地閉上眼睛,小可從包裏拿出一個玻璃瓶子,打開蓋子,說,你可以睜開眼睛了。
 
霞睜開眼睛,被眼前的無數隻一閃一閃的小精靈驚呆了。它們宛如一串串、一隻隻火星兒似的紛紛揚揚,舞動著最耀眼的生命。
 
站在暮色裏,智子茫然地看著雨兒的車尾燈消失在街頭的燈紅酒綠中,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今晚答應雨一起吃飯,自己卻疏忽大意,忘記了手上的指甲花,三朵紫羅蘭, 即使雨沒有留意它們,智子也是可以坦坦蕩蕩地告訴雨,自己已經答應吳宇,去上海看他的母親,以某種身份。智子不擔心雨兒怨恨自己,她們倆相互太了解了,而且雨非常清楚,她從來無意讓她不開心, 在經曆過那場暴風驟雨,排山倒海的戀情之後,智子不可能輕易地愛上其他人。
 
智子走上橋頭, 夜風開始吹拂,河麵上漾起粼粼的波紋,大廈的光影投在水麵上,再一波一波地散開,智子不自覺地把風衣束緊了一點,此時她心裏是空蕩蕩的,來來往往的人走過她的身邊,談笑風生,她多麽希望,他能在人群中出現,擁著她,再在橋上一起看一次日落, 那怕是一會,那怕是一個幻覺。
 
曼哈頓大橋上,一望無際的晚霞還沒有完全落在東河裏,天邊還燃燒著最後一抹晚霞,紐約本是一個冰冷的城市,惟有晚霞和巴黎的是一樣溫暖的。晚霞, 仿佛明白智子所有的苦痛,靜靜地看著智子。
 
智子拿出耳機戴上,放那首不知聽了多少遍的 Cello Tune, 記得當時是和他一人聽一邊耳機,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著貝賽斯冰淇淋,  一起看著日落,那時晚霞是熾熱的, 火紅的,映在兩人年輕的臉上。
 
忽然包裏的手機震動了幾下,智子拿出來打開一看,是可可的微信語音留言,很短,"親愛的,在紐約過得好嗎 ? 我下個星期去法國,不知到時你是否已經回去法國。"
 
可可,智子的閨蜜,一個讓智子可以隨時隨地可以傾訴的人,一個讓智子完全可以信任的朋友, 也是唯一知道智子那個秘密的閨蜜。
 
其實智子認識可可並不久,是兩年前的事,現在想起來還曆曆在目,那也是在秋天,一個秋高氣爽的下午,在北京的一個咖啡館,智子來會牧人,一起商量巴黎攝影展覽一事,牧人來的時候不是一個人,帶來了一個人,一個女人,介紹, 可可, 是他的藝術讚助人。
 
這個女人,短發,中等個子,體太窈窕,外穿一件黑色風衣,內穿一件暗綠色皮衣無袖連衣裙,緊身皮衣和V領把成熟女人的風韻凸顯得淋漓極至, 一雙清澈明亮大眼睛,顧盼間流露出精煉剛毅, 還有一種魔力的柔情。 在智子印象裏,讚助商,身上的商人氣息應該非常濃鬱, 而這個女人, 舉手投足之間沉靜低斂,卻英氣逼人。與其說是藝術讚助人,不如說象是牧人的精神支柱,因為她的氣場,牧人忽然間象是變成一個小學生,言語間不斷斜眼看看可可的反應,生怕自己說錯了什麽,而可可自始至終,微微笑, 在傾聽,幾乎沒有說一句話。
 
智子, 可可,兩人一見如故,經曆背景不同,卻像前世就相識的故友重逢, 打那開始,成為無話不說的朋友。
 
可可一下飛機,打開手機,發了一條微短信給智子,"我和一位朋友已到巴黎,晚上7點在洲際酒店見,來一起吃飯,可約你的朋友一起來"。
 
智子一看短信,便知道這個朋友一定是一位男士。智子心想,三人吃飯會有些尷尬,還是約上吳宇吧。
 
打電話過去,吳宇說,晚上已經事先約好了朋友來。智子立即知道這個朋友就是剛剛從紐約回來的雨兒,電話裏笑著說,你看我,竟然忘了雨也是今天回來的,好好陪陪她吧。電話那頭的吳宇似乎想說什麽,智子卻收了線。
 
在洲際酒店裏,可可正在化妝,等會智子就要來了,一雙手從後麵輕輕地抱住了她,細碎,輕柔的吻 不斷地落在她的耳後,頸間,再滑向肩背。可可嗔怒道,不要吵了,智子馬上就到了。
 
這時手機還真的馬上震動一下,果然是智子,她告訴可可,自己到了,在酒店底樓的餐廳等她。
 
就在智子來酒店前,去附近的春天百貨大樓打了一轉,在那有些吃驚地看到大雷和圭子在一起,在首飾櫃台親熱地挑選東西。圭子是一位大名鼎鼎的法國華人影視明星,如果把迷人的女人稱為狐狸精,那麽圭子便是一朵罌粟花,美豔絕倫,至美誘惑夜致命。她身價昂貴,年輕富有,怎麽會和大雷在一起呢?
 
智子自然知趣,遠遠地回避開了,心裏倒是有幾分不安,為大雷。這麽多年來,大雷一直非常照顧自己,兩人之間的關係如同親人似的。
 
到了可可下榻的酒店,在餐廳等了一刻鍾,便見可可笑眯眯地走進來。今晚可可穿得非常高貴典雅,一條米黃色的麻紗長裙,淡淡的熏妝,把她出落得格外迷人。可可身邊的男子,智子第一次見,年紀應該和可可相仿,中等個子,不胖不瘦,同色係的休閑襯衫並沒有淹沒他的體型和胸肌,直覺他是經常做運動的人。可可在他旁邊活象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幾分羞澀,幾分俏皮,兩人在一起似乎很般配,很協調。
 
飯桌上兩人有時也忘了智子的存在,卿卿我我,掩飾不住的情意濃濃,智子也不以為然,她喜歡看到可可開心,幸福。
 
離開酒店時,兩個女人才提起正事,說好改天兩人單獨碰麵,商量牧人巴黎攝影展覽的安排。
 
出了酒店,搭地鐵回家,走到家門口,竟然發現路燈下吳宇的身影,他抽著煙,等她。
 
智子一句話也沒問,開門,上電梯,吳宇一言不發,跟在後麵。
 
進了家門,智子打開酒櫃,給自己和他,倒上平時習慣的威士忌,吳宇走到唱片機前,拿掉那張«Cello tune»唱片,換上了«卡薩布蘭卡»。
 
兩人坐在窗邊,喝著酒,聽著音樂,看著窗外華燈初上的巴黎,仍然無語。
 
第二天,巴黎,溫柔的晨光穿過厚厚的窗簾,照在兩人熟睡的臉上。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