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路三千

風雨路三千

文/吳黽

上次在家版發帖子的時候，有個朋友曾在跟帖中直接了當地告訴我，不想寫就別寫。其實，仔細想想也是。又或者其實不是不想是不能吧。想寫卻沒時間寫，抑或不知道該寫啥，每天零亂的生活，零亂的時間，很難真正得安靜下來。

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以前的工作經驗不被接受，曾經的學曆文憑不被承認，想要找一個體麵的工作的確不太容易。很多朋友勸我，最好也是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再去讀書，弄個這邊的學曆，可是，那對我來說或許更難。一是年齡漸漸大了，精力越來越不濟，記性也越來越不濟，二是這麽多年在國內已經懶散慣了，習慣於自己安排時間和工作，不太願意看別人臉色給別人打工。所以，也隻能自己給自己再專門創造個工作機會。

當我決定再次回到這裏，我心裏就清楚，一切都將重新開始，包括感情，生活與工作。我知道這一定會很艱難，放棄國內相對熟悉的環境，放棄已經習慣了的舒適的生活，放棄對事業助益頗多的網絡人脈，跑到一個全新的異國他鄉創業，說得直白些，就是想法混口飯吃，希望能通過自己的努力混口好點兒的飯吃，這想法容易理解，這道路卻會崎嶇不平。

以往自己總是喜歡好高騖遠，聽了很多人的意見或建議，這一次終於定下來從頭開始從小做起，不過，我也沒想到，在這邊哪怕開一家小店竟也會如此得勞人勞心。在國內的經濟風起雲湧的時候，我卻跑到一個人煙稀少的地方拓荒，我國內的很多朋友不太理解，雖然錢數不是很多，但大幾十萬塊錢如果放在股市，至少目前的收益定會比較可觀，至少比在這邊舉步維艱要輕鬆得多。也許是吧，但我沒有辦法，隻能這麽逆勢硬著頭皮走下去，因為在國內，有一種氛圍已經不再適合我，我不想再給她帶來傷害與滋擾，哪怕一點點。

不是每個認識的人都能明白我的真實想法，我以他們各自理解的理由做我今天不得不做的事，其實，就是這麽簡單。這麽多年以來，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我都很少能為自己的生活好好地著想一番，自私地規劃一下，每一次好像都是順著她人的意願與思路在走。這一次也不例外。不過，時至今日，當愛已成往事，我總算能夠內心稍安，因為我做了一些我該做的事，哪怕不完美，也不圓滿，但我那些曾經的付出，是真心的，哪怕別人並不領情。

這邊的人做事，習慣於循規蹈矩，開一個小店，也需要走很多必要（其實我認為如果是在國內根本就不需要）的手續與程序。從勘選店址，到最終敲定，就不知道跑了多少路，打了多少電話，一家家去約，一家家去看，一家家去談。你要揣摩人家的心思，人家也要考核你的資信，並不是說你有錢你想租人家就會租給你，還要看你在這邊有沒有不良記錄，還要看你準備經營的產品跟臨近的商家是否有衝突或雷同，更要考慮你擬定的business是否可行是否能夠運行得下去是否能夠穩定得支付房租和各種開銷。如果人家認為你說的business根本就不能cover你的費用，那根本就不會租給你看中的地方，哪怕你給人家show你的賬戶上有錢，且足夠多。

接下來還要自己聯係business name 的注冊，要自己去跟銀行談開立商業賬戶，要聯係安電話，要聯係裝安全監控係統，還要聯係倉庫，聯係代理進口報關行，聯係刷卡機的安裝及使用（不同的credit card還要聯係不用的銀行），拿到租房協議簽字前還要找律師去谘詢，太多的事情需要親力親為，最大的問題就是這些事情都需要用英語去溝通，而這，正是我所怵頭和欠缺的。曾經以為自己的英語水平還湊合，可到了這裏實際應用的時候還是每每都會捉襟見肘，難於應對。好在老婆的英語很好，很多事情都不得不依仗她去做。難怪前兩天她還打趣我，這次知道我的好處了吧？以後離不開我了吧？我隻能諾諾稱是，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嘛，看來的確如此。

我是一個依賴女人的男人，也許自己並不認為那是依賴，但的確好幾個女人禁不住我的依賴最後都被我依賴走了。這就是我的悲劇。這次，誰知道呢，我想應該不會吧。經過這些日子的尷尬，如果說有收獲，就是英語的聽說能力多少有了些進步，其實，就像這邊的幾個朋友跟我說的，我的英語底子算是挺好的，唯獨欠練。但願吧，最近我就在不停的練，因為，不得不練。

最令人頭疼也最牽扯精力的就是這幾天裝修的事情，為了省錢，不得不聯係很多個有專業技能的人來幹私活，找裝修公司根本就挑費不起。這邊最貴的就是人工，都是按小時收費，所以很多人在家裏都DIY，過去我以為老外是喜歡這樣，現在才明白是不得不，因為請人幹活，費用確實太高。你去修車，比如說補漆，很小的一塊，材料錢也就幾十刀或上百刀，可labour cost就要好幾百刀。就像這次，找人粉刷牆壁，漆料錢也就一百多一點，可是人工費就接近一千，再比如鋪地板，強化地板每平尺售價才一塊多一些，而人工卻每平尺比地板單價還要貴。裝幾組射燈，跑幾根線，如果在國內，隨便找個人跑一下容易至極，這邊卻需要找有license的人來做，費用比前幾個工種要高出一大截，但你還必須得這麽去做，否則就不合法。

裝了四組射燈，接了幾個插座，那個人整整幹了一個白天（12個小時）加兩個晚上（各5個小時左右），光工錢合成人民幣就要一萬多元，簡直心疼得要命。這還是讓一個中國來的電工私下給做的，如果找老外，谘詢過一個，僅工錢就要四千多刀，簡直是搶錢。不過也沒轍，因為這邊走電，都要按這邊的code來弄，繁瑣而又費時，為了所謂的安全，我就不得不多費出很多銀兩。為此，很多自己能幹但以前沒幹過的活就不得不自己親自上陣了，比方說牆上的drywall有幾個破洞，就隻能自己去買材料，好在有朋友幫忙，他手上有各種工具，忙活到半夜總算給補好了，估計能省下幾百刀。雖是音譯，但國人習慣於把這邊的錢稱為刀，現在想來也的確貼切得很，真是刀刀見血啊，一向花錢大手大腳的我，現在也變得很是嘀咕了。

這才僅僅是個開始，有的時候我都不敢去想後麵會怎樣，有生以來頭一次麵臨這麽大的壓力，這條路，看來真地很難走。值得欣慰的是，無論在哪裏，自己的身邊都會有一幫熱心的朋友，在我需要幫助的時候，他們都會挺身而出，原先以為到了國外不會再有這樣的感覺，沒想到依然朋友多多眷顧多多。我想，我這個人今生也許都不會很富有，但，朋友除外。

有了那麽多的好朋友，還有什麽需要抱怨的呢？或者，還有什麽可以害怕的呢？哪怕未來的路，風雨三千。所以，來看看沙子，來看看把盞，在你們找到新家的時候，沒有什麽能為你們做的，除了文字，哪怕枯燥無聊。（完）

（2007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