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瀟灑的右派生活

新冠之後第一次回國，陪一位親友去辦理一位至親的後事。關於撫恤金的待遇，和他生前所屬部門是有關的。可是他父親偏偏工作過很多地方，最先在政府統計局工作，後來在縣中做初中老師，再後來當了右派，被轉到社隊企業做普通工人，然後多個集體單位做會計，最後幾年調到局裏的財務部門，九十年代退休。

按他退休時候的職務，當然是屬於政府部門，不是公務員，也是政府職工。可是當時的調動是從所屬企業上調到局裏，雖然是正式調動，但沒有經過組織部，所以可能不被承認，說成是借調之類的雲雲。

為了澄清這件事情，我們到了局裏，有關人員客氣的接待了我們。按她的推斷，應該算企業，而不是政府。當然，不是她決定，而是上報組織部門做決定。為了證實她的說法，她取來了逝者的人事檔案，讓我們查看。

我還是第一次看人事檔案這樣的東西。因為有點厚，我們各取了一部分翻閱。因為他的右派身份，我還有點興趣了解一下。突然，我翻到一封檢舉信，內容居然是揭發當事人亂搞男女關係的事情。

時間是61，62年的事情，當時他已結婚，又當了右派，被下放的公社企業做工人。揭發人是女社員，她的信詳細記載了右派勾引另一女職工並發生關係的事情。因為她們是同寢室室友，而右派的寢室就在她們外麵。所以她很清楚，半夜時分什麽時候一起不見，又過了多久才又回來，具體情形，身上的塵土等等，很詳細。右派請她們一起去家裏吃雞蛋，每人吃了幾個等。聊天的時候她提到你們已經發生了關係，右派叫她小聲點，家裏有老人，而並沒有否認事實。

看到這封檢舉信，我不是太吃驚，反而有一種靴子落地的感覺。因為很多時候親友們提到這位右派，都有一種會意的神態，說好聽點就是風度翩翩的，會打扮。一般而言，說起那年代的右派，很多是知識分子，因為敢說真話，被打成右派，被批鬥，下放勞動，生活非常悲慘，有的甚至被鬥死餓死。可是我們這位右派，居然敢在下放期間，以有婦之夫的身份，勾引女社員得逞。以當時那種緊繃的階級鬥爭氣氛，如果讓女社員作為受害者揭發，完全可以輕易的向誘奸，強奸之類靠攏。記得那時流氓，破鞋等都是要被批鬥的。可何況又是右派又是流氓。

可這位長輩，似乎沒有受到任何處罰，隻是不斷的變動單位，什麽鐵廠，銅廠，鞋廠等等。有一次我看到他的像集，裏麵有好幾張是75年，文革後期，在家鄉的河灘上，他一個人坐在一張藤椅上，看報紙。後麵站了四個美女，都是年輕女職工。然後換著姿勢照了好幾張。那時照相還蠻貴的。可是沒見他和父母妻兒照這麽多照片。

後來改革開放，八十年代初，五十左右了，老人家西裝革履，跳舞最積極。他正好又調了單位，是針織廠，想想看，會發生什麽？很快他家裏就有女職工常常來往，小小縣城風言風語。右派當然矢口否認，說這是同誌之間的友誼。女職工的老公找到右派家裏。這位老公年輕，帥氣，俊朗，也沒有大吵大鬧。按說，提刀動武，這在縣城應該是最可能的事情。這位老公平靜的離開了，很快他們就離了婚。我不懂為什麽這位美女會不顧及自己家庭，還有自己的女兒。自己老公各方麵都不差，而右派唯一的優勢就是他是右派。

小小縣城，右派不多，在八十年代，這右派名頭，就成了香餑餑。想想看，右派者，知識分子，為民請命，思想西化，風度翩翩，等等。可這些都是大家先入為主的，這位右派從來沒有體現過有多少知識，也沒有為民請命。除了美女以外，他其實並不和普通工人農民說話打招呼。可是他說話隨時提示自己是知識分子，在單位上不斷和不正之風做鬥爭，所以才被打成右派，不斷被整，雲雲。再加上西裝革履，說話文明，所以成功地塑造了自己的形象。

美女離了婚，帶著單身女兒；可是右派並沒有離婚。兩人大概隻能帕拉圖啦。

因為那封檢舉信，想起了這些。 和那些命運悲慘的右派相比，這位右派真的是太另類，他也敢做，運氣也太好。反右還是文革，媒體上看到的都是腥風血雨。可至少，我知道的這一例，是個例外吧。沒人落井下石，把他鬥倒鬥臭，反而讓他的右派生活，過得風流而瀟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