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試圖拽住我此生的目光
可我的力氣已在今天以前失去依靠
在絕望的森林裏橫衝直撞
我要親手埋葬了自己
然後隨你去遠方
我準備了兩罐旺仔牛奶,裏麵都用注射器打入了強效安眠藥,然後從醫院裏拿了三支高濃度的氯化鉀。這三支注射劑都是應該已經使用在病人身上的,因此科室的記錄是對得上的,不會引起懷疑。
然後我撥通了曦城的電話:宋老師今天很嚴肅地跟我談了女兒的問題,我認為我們也需要認真地談一談,你今晚有空嗎?來我家裏一趟。
曦城不解地小聲問:你家?
也是你以前的家!我並沒有一絲地緊張,因為到目前為止,我還沒徹底想好是否真的殺死他。
哦,那好吧。
你跟你老婆可千萬別說來我這兒啊,我不想惹麻煩。你隨便扯個別的什麽理由,但千萬別說來見我。
曦城歎了口氣,說:我有那麽傻嗎?
曦城下班後直接來了我家。家裏自從他走後,除了照片都被我處理了,其他方麵並沒有任何變化。所以曦城輕車熟路地找出拖鞋,穿上,然後在沙發上坐下,問道:女兒呢?
我說:我們之間的談話我不想讓她聽到,她在我媽那兒。先吃飯吧,我做了你愛吃的紅燒肉。
曦城見茶幾上放著兩罐旺仔牛奶,想都沒想,拉開蓋,咕咚咕咚喝下去一罐。
也難怪,在這個家,他生活了十幾年,一切早就習以為常。
曦城坐到桌邊沒吃幾塊肉就說頭暈得不行。我說:你今天累壞了吧?
曦城說:是啊,累成狗!今天搶救了好幾個病人。哎……咱們這個工作,不分白天黑夜,沒有雙休節假日,工作強度和壓力實在太大了,而且每天都要麵對死亡,好人都能給逼瘋了。我得到沙發上去靠會兒……
曦城頭一粘到沙發的靠枕就立刻進入了昏睡狀態,鼾聲震天。
我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曦城拖到了床上,然後在他旁邊躺下。
我真的還沒有想好要不要殺死他,因為我真的有點舍不得。
我躺在曦城的旁邊,解開他衣服的扣子,輕輕地撫摸著曦城依舊年輕的身體,忍不住抽泣了起來。
仿佛是過了一個世紀,我的思緒才從回憶回到現實,剛巧,曦城的手機叮地響了一聲,那是微信的提示音,
親愛的,你少喝點酒,注意身體,永遠愛你哦!
是那個賤貨發的。少喝點酒?曦城什麽時候開始喝酒了?我心想,這個微信得回啊,不然她還會沒完沒了地發。
我試了試曦城以前的密碼,鎖解開了。於是打了一行字:知道了,你早點休息。
那邊回複得很快:沒有你在我怎麽睡得著?我等你哦,今晚最少要三次!然後是一連串淫蕩的表情。
三次?你還一晚上最少三次?你有多久跟我一次都沒有了?我的胸中怒火中燒。
我取了注射器,把三支高濃度氯化鉀都抽了進去,然後熟練地紮進了曦城的手背。
可是藥水怎麽也推不進去。我想了想,知道是由於藥水濃度太高,我使用的針頭太小。
於是,我起身去醫藥箱裏取了一個大號的針頭,然後用橡皮紮住了曦城的左上臂,對準最粗的那根靜脈血管紮了下去,鬆掉橡皮,用右手大拇指使勁一推。結束!
曦城立刻被疼醒了,高濃度氯化鉀會腐蝕血管壁產生巨大的疼痛感。
你?你給我打了什麽?
氯化鉀。
曦城仰天長歎,眼淚刷地流了下來……你糊塗啊,不過我知道,遲早會有這一天。
曦城,你要我的時候,我跟你說過,我是你骨中的骨,肉中的肉,你是我的第一個男人,也會是我的最後一個男人。可惜,你背叛了我們之間的誓言,所以今天就是你的審判日!
曦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急切地說:我沒有多少時間了,幾件事交代一下。我錢包的夾層裏有一張工行的卡,裏麵有200萬,那是我們離婚時候我分的錢,沒怎麽動,密碼還是以前的密碼,你取出來留給女兒做教育費,最好能送出國去上學;另外,趕緊打電話給120和110,這樣可以減輕你的罪責,氯化鉀我自己給自己打是打不進血管的,所以你偽造不了自殺,姑娘沒了爸爸,不能再沒有媽媽了。
我的心突然被什麽東西狠狠地揪了起來,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我打,我馬上打,我一定要救活你。我一邊說一邊撥通了120。
曦城吃力地伸出手抓住了我的手,說:我自己就是ICU的大夫,我知道我已經無藥可救了,所以聽我把話說完。你有抑鬱症,一定要抓緊治療。
我沒有!你胡說,你才抑鬱症呢!
曦城搖搖頭,說:你真的有,怪隻怪我們都太忙於工作,所以我們想當然的以為我們隻是給人治病的,但從來沒有意識到我們其實也是病人。你這十幾年,越來越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你感覺不到而已。來,陪我躺一會兒,我希望我生命的最後幾分鍾裏,我們能和好,不再吵架了。
我不忍拒絕曦城最後的要求,乖巧地躺在了曦城的身邊,雙手勾住他的脖子溫柔地說道:你但凡娶了誰,我也不會恨你恨成這樣,其實以你的條件,你為什麽不找去個年輕漂亮的,要找那個半老徐娘?讓別人笑話我連她都比不上。
曦城歎了口氣:真心,你比不上她的真心。她不求名分不求回報默默地愛了我十幾年,從來沒有向我提過非分的要求,人心總是肉長的,我得給人一個交代。
我噌地一下坐起來,喊道:什麽?曦城,你到死還要騙我嗎?什麽叫沒有提過非分的要求?
可能曦城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了,喃喃地說道:不重要了,你……快打電話吧……
曦城!曦城!我泣不成聲:你醒醒,我要你醒醒……我要你活過來……
120來的時候,我正在給曦城做著毫無意義的心肺複蘇術。很快,我父母也趕來了,再之後,110很快就到。
我雙膝跪下,給父母磕了三個重重的響頭,然後撲進曦城的懷裏,把袖在手中的手術刀狠狠地紮進了心髒。
我知道,你試圖拽住我此生的目光
可我的力氣已在今天以前失去依靠
在絕望的森林裏橫衝直撞
我要親手埋葬了自己
然後隨你去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