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春天 2020》34

…湛藍的天上，白色鴿群盤旋飛過，留下歡樂哨聲，打破墓園的寂靜…

…夏日清風吹過，槐花紛紛揚揚、眷戀地撲到墓碑上，不忍離去…

…白玫瑰在微風中彼此擁抱，又分離…

…一雙有力的手握住她雙肩…

…他溫暖寬厚的胸膛，和低語，“…別哭了！”…

辛夷一下就醒了，她平躺在副駕，蓋著的外套散發出久違的古龍水味道。

天窗外濃密的白楊樹葉在燥熱的風中搖動，伴著汽車空調微弱的嘶嘶聲…

白鴿，玫瑰，槐花，嘉偉的墓碑，耿逸飛的臉…都消失了，仿佛真的隻是一場夢…可她知道，那不是夢，是幾個小時前真實發生過的。

她坐起來，車外的耿逸飛在不遠處的樹蔭裏來回走動著打電話，瞬間，她有點恍惚，眼前的一切是真的嗎？細看，是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樹，熟悉的味道，在他公寓圍牆外。

她聽不清他說什麽，能感覺到他電話似乎打得挺艱難，他臉上表情沒什麽變化，但時而向前，時而停頓的腳步，還是她熟悉的那個人，好像一點都沒有變。

又好像變了很多，從昨天見麵起，她有意無意地說過幾句，放在從前肯定會讓兩人起口角的話，他卻沒像從前似的，要麽跳起來和她理論，要麽故意放過她，而是…而是…明白…在意…理解…卻…放下了…

她翻出化妝包，照了照鏡子，自己雙眼通紅，臉色蒼白，頭發亂蓬蓬，領子也歪了，簡單整理了下，她推開了車門。

電話已經打了快半個小時，對方還在反複糾纏著，耿逸飛心裏雖有不願，可還和對方周旋著，轉個身，車門推開了，一身黑裙的辛夷出來，她站在車邊，低著頭，顯然在等他打完這通電話。

他又說了15分鍾，才結束通話。

他陪辛夷從墓園出來，他們一直沒說過話。去年她出國前的清明，就一起來過，先去看過媽媽，再一起看過大哥，之後，他明顯感覺出她情緒低落了很多天。

今天，她情緒也不好，半路遇到紅燈，停車一看，她已經睡著了。

睡著的辛夷真難看，紅腫的眼睛，蒼白而略顯浮腫的臉，讓他心裏酸酸的。劉小開跟他提過，她導師老沃克苛求的名聲四海皆知，她在老沃克手下，哪怕就一年，日子也好過不了。

剛才在大哥墓前，她沒像去年那樣放聲大哭，可那低頭默默流淚的樣子，更讓他心疼，唉…但願他能陪著她，慢慢淡去這噬心的傷痛…

辛夷見耿逸飛走過來，問，“怎麽還這麽忙，周末都不放過你？”

他欲言又止，“嗨，周一上班你就知道了…餓了吧，我先帶你喝點粥，再陪你買點東西，然後送你回去休息。”

她想說不餓，一陣清晰的咕嚕咕嚕聲從他身上傳過來，聲音的傳染性挺強，又一陣咕嚕咕嚕聲從她身上發出來，兩人對視片刻，不禁笑出聲來。

新開的粥鋪就在附近，還不到飯點，人不多，兩人進去點了粥，一點主食和小菜。

耿逸飛張羅著碗碟，說，“這粥鋪不錯，也是24小時。”

辛夷喝了口茶，說，“我發現你對24小時營業有執念似的。”

耿逸飛放下茶杯，輕輕敲了敲桌子，“你這次也體會到了那邊的服務業吧？從前我不論忙到幾點，想吃什麽飯隨時都有，回來一看，24小時營業的很少，你說，我總不能累了一天，要麽餓著肚子，要麽再炒菜做飯地來一頓吧！”

“你可以高薪雇個廚師，24小時隨點隨有。”

“嘁，為什麽不能讓24小時成為行業通行標準，我既賺了錢，又能受益，一舉兩得多好！”

“你真是…一點虧都不吃…”

“來，嚐嚐這兒的魚片粥，咱們隻吃飯，不吃虧。”

吃過飯，兩人到附近的超市，辛夷想買點日用品，昨天到今天，她還沒抽出時間。這間超市她從前來過，東西挺全，價格挺貴，這回感覺比上次人多了，東西也多了。

辛夷一件件地慢慢挑著，拿著，享受很久沒有的悠閑，沉鬱的心境慢慢舒展。

耿逸飛推著車，跟著她，看她一樣一樣地選，一樣一樣地拿，有種錯覺，好像兩人一起居家過日子似的，很舒服。

一年沒在家，辛夷買了不少東西，付錢的時候發現，自己卡裏的錢根本不夠，頓時尷尬了。

收銀的胖大姐見耿逸飛掏出現金付賬，責怪地撇了眼辛夷，好像在說，你家怎麽回事，到底誰管錢啊？

耿逸飛接過找零，笑眯眯地跟胖大姐解釋，“這不，昨天剛回來，時差都沒倒，還糊塗著呢！”

辛夷扯著嘴角笑笑，收好收據，她真不知道手裏的卡上沒錢了。

辛夷買的東西太多了，耿逸飛幫她一包一包地提上樓。辛夷打開屋門就看見門口放著兩大袋東西，應該是方雅欣來過了，方雅欣也沒買什麽，就是點水果，洗發水，洗衣粉和手紙、衛生巾之類的日用品。

辛夷邀耿逸飛進屋坐坐，他一點沒客氣，進門就從方雅欣送來的東西裏找了個桃子，洗幹淨，坐在小沙發上吃起來，看她整理剛買回的東西。

“你這次回來，要換辦公室了吧！”

辛夷有點小得意，“換個有窗戶的就行！”

“好好幹，看你現在的架勢，早晚能和劉小開平起平坐！”耿逸飛語氣裏滿是驕傲。

辛夷很有自知之明，“就算劉律師退休了，我離退休也不遠了！”

“劉小開啊，就是臉長得嫩，他可比我大不少呢！”

“做律師的哪有退休一說，再說劉律師這種資曆的，越老越吃香。”

“主要看劉小開怎麽想，他要是非坐上第一把交椅，那這輩子肯定退不了了，他要是覺得錢賺夠了就收手，我看他現在就可以考慮退了。”

“我覺得劉律師是那種有想法的人，不然，當初他要是留在美國不回來，說不定比現在掙得多，也沒現在這麽辛苦，聖誕節，我遇到劉律師的同學，嘖嘖，讓我大開眼界！”

“你這趟出去，回來覺得跟從前不太一樣了。”

“是嗎？變壞了還是變好了？”

“從前吧，覺得你就像擰上勁兒的繩子，有勁兒是有勁兒，繃得太緊，感覺眼下那種勁兒鬆點了。”他想說“我喜歡你現在這樣”又覺得這話說出來有點…“…感覺挺舒服的。”

辛夷笑笑，“多謝誇獎，我繼續努力啊！”

耿逸飛吃完桃子，洗了手，從錢包裏掏出一疊現金遞給辛夷，“你先拿著用，明天周日銀行不開門，不然接下來這兩天你怎麽辦？”他見她站在原地沒伸手，繼續解釋，“快了周一，最晚周三，咱倆就見著了，到時候你再還給我，我做個好人，不收你利息，成不成？”

剛才在超市，她的卡上就剩不到100塊了，她要是不拿著，這兩天可能連飯都吃不上，這點錢就是這兩天應急用的，過兩天就還給他了，辛夷猶豫了下，最終還是接過了錢，“謝謝了，你說不收利息，我才敢拿。”

“那我收手續費好了。”說著，耿逸飛自己都笑了。

辛夷也笑了，“我怎麽忘了，你剛說過你從不吃虧的！”

“好，回去我想想，手續費怎麽收。”耿逸飛站起來，準備離開，“先跟你打個招呼，你回來的太是時候了，有個項目正要啟動，你肯定會參與，要是成了，我也可以考慮退休了。”

“是什麽項目？”辛夷好奇了。

“先賣個關子，保密！”說著，耿逸飛打開屋門，“早點休息，爭取這兩天把時差倒過來，不然等忙起來，估計你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