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假裝

民族:滿漢半襲。信仰:三頓飯一張床。愛好:練貧。性格:大愚若智。目標:(1)減少滿足了嘴對不起胃的次數(2)把貧窮表現為不露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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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個電話接住了兩把淚

(2017-05-10 06:49:36) 下一個

     爸90歲了,去年開始腿腳不好,身體弱了。凡是需要外出辦理的事情由以前教過的一個學生處理,日常生活由保姆照顧。我能做到隻有盡可能多地回去看他,或說是讓他看我,受到一些外界的刺激。去年回去了5次,今年已經回去過3次了。
 
 五一期間回去了一周。那天上午電話響了,是位老者的聲音,是找爸的。去爸房間看他正在換衣服,人老了動作慢,讓人等到他換完衣服時間太長,太沒禮貌。我返回到電話機旁說:請告訴我您的姓名,一會兒給您打過去。
 
對方說:你是小孫嗎?(小孫是爸的學生)
 
我:不是,我是他女兒。
 
對方立即說:我就跟你說,我見過你,早就想跟你說話。我見過你小時候,那年(19641965)修新中國電影院時,晚上讓我們義務勞動,你爸推著三輪車,你拽著你爸衣襟的一角跟著走,你那時跟三輪車差不多一樣高那個場麵我永遠也忘不了。(他已經是淚聲了)……你的事情我都知道,後來你跟你爸去了東北,缺少母愛,你們很艱苦……
 
已經能聽出來他是爸的右派難友。我安慰道:還好,都過去了。
 
對方說:不能就這麽過去,人生都被毀了怎麽能就這麽輕鬆地過去。……我每次去你家都看你爸玻璃板底下的你的照片,都想起你小時的樣子,我那時想給你買塊糖,可是兜裏沒有錢(聲音嗚咽了)……
……
爸他們那批右派先是被開出公職,然後送勞教所勞動、後來又轉到黃壁莊水庫工地,回石家莊後也沒有給安排正式工作,多是做臨時工,收入30-40元。用這點錢養家糊口,兜裏是不會有零用錢的。
 
我那時4-5歲,媽晚上有會的時候,爸晚上去工地義務勞動都把我帶在身邊。比起後來的文革,那還算是“安定幸福”的一段時光。
 
“你爸推著三輪車,你拽著你爸衣襟的一角跟著走,你那時跟三輪車差不多一樣高”這個鏡頭大概印在爸當時的難友眼裏。怪不得常聽爸說:那誰誰誰一見我就打聽你。那些個誰誰誰我一個都不認識。
 
在那段人災帶來的艱苦歲月中,見過很多惡人,也受到過很多善良的幫助。第一次知道,還有個想給我買塊糖的叔叔。
 
那天的電話是我執意要去看望他,被他客氣拒絕中掛斷的。
 
爸告訴我來電話的人叫司雙印,是個天才。我問:他什麽罪被打成右派?
 
爸說:什麽罪都沒有!他在文化館工作,能彈會拉會唱。晚飯後在院子裏吹彈拉唱,總圍一堆人。有一天那院子裏出了反動標語,就說是他組織了反動組織等等。


   
爸他們這些小文化人,人生都被那段荒唐的政治給毀掉了。史書會記載那段曆史,但不會記住爸他們這些小人物遭受的苦難。

 
常聽爸講到司雙印,還聽說他是石家莊的名人,到google一搜,果然有很多關於他的介紹,有他的圖片,也有他拉胡琴的音樂。  
    


                                   

  

司雙印簡介:(來自網絡) 
族,石家莊市人,任河北省會育美文化室主任。中國藝術研究院調、石家莊市民族民間藝術會副會 中國音會人,自幼受解放線劇啟蒙自學成才,50年代在石家莊譽笛子司雙印,曾從老人姚文利口中挖掘整理出一批民間藝術,其中目參加河北民間藝術匯演並獲獎1983年底創辦河北省會首家育美文化室舉辦班向殘疾人及廣大民眾免費傳授吹、拉、、唱等民,有奇人怪人之稱。義務為及各位培養藝術人才百餘人,其中部分專業團體,編劇藝節380多個,其中《小竹杆》1985年參加了全國盲人獨唱音比我國專門為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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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42)
評論
石假裝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曾在莊裏' 的評論 : 不知道馬老師還積極要求過rudang,沒入成還算好吧。和你一樣不理解他這個舉動。
中年囈語 回複 悄悄話 太感人。
思想的自由,選擇的自由,實在太重要了;沒有它,活著就是扭曲壓抑。
曾在莊裏 回複 悄悄話 看到你女兒感慨,那樣的經曆你都沒有被扭曲。確實,那樣的經曆太不容易了,但石姐始終能夠豁達樂觀就更不容易了。我在石家莊上學工作過些年,你提到的馬冠時,我在師大上學時他還沒退休。那時係裏還請他給大家上黨課,作為始終不渝追求入黨的典範。結果馬老師因為幾個同事的嫉妒,始終沒有入成黨。當時就不明白,馬老師為什麽要追求入黨。等我回到師大工作時,馬老師已經退休了,沒機會問了。
曾在莊裏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石假裝' 的評論 : 我也是右派的兒子。雖然我歲數要小一些,對那個年代感性認識要少多了,但還記得那個灰暗年代的一點尾聲。石姐的文章尤其是紅太陽係列,一篇不拉都讀了。謝謝石姐寫出來與大家分享。
石假裝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各位朋友:
謝謝大家的體貼、鼓勵和祝願。這個電話接的是挺意外了,時過境遷,日子好過了,即便是回顧過去也有避開不愉快的傾向。司雙印比起其他右派來,後來還是出了名做了一些事情的,但是他一直對隻給右派平反,沒有給任何補償表示不滿,並要求政府給予那20年經濟補償。知道他的要求不會有人過問,但是佩服他的精神,因為中國人太缺少這些精神了。我父親不算最年輕的右派,也見過kingfish2010大姐 叔叔那樣的大學生右派。不管什麽年紀的都被耽誤了年賦力最強的20年。好在都過上了衣食無憂的安定日子,但思想確實被鎮壓了,再不敢說過頭的話了。
思想自由跟空氣一樣讓人舒暢,我們能夠體驗這種舒暢,實在是幸運。
kingfish2010 回複 悄悄話 老父親高壽有福氣,有你這樣孝順能幹漂亮的女兒!

妹妹的老父親90歲了,當年卻不是最年輕的右派:
我的叔叔那時23歲,本來應該當年清華畢業,被打成右派後,送去工廠勞改。 79年改正的時候,查遍工廠以及清華的檔案,居然找不到任何一頁紙,記錄他被打成右派的原因。 當年他的核物理班上,還有比他更年輕的右派同學。
polebear 回複 悄悄話 感人至深的友情,孝順孩子。遠離父母,他們老了不能在身邊真是很考驗人的一件事情,不容易,能回去就多回去吧,你父親很有福氣,你也是
高斯曼 回複 悄悄話 祝你父親健康長壽!日本離的近,可以經常回去,美國太遠了,回去一次不太容易。
coach1960 回複 悄悄話 又見石姐提起這麽沉重的話題。。。能常回去看看也是福分呢。我去年回國給老爹賀90生日。

祝福你父親健康長壽!
時隱時現 回複 悄悄話 經曆相同: 在那段人災帶來的艱苦歲月中,見過很多惡人,也受到過很多善良的幫助。 讓我們記住好人,珍惜當下。
你一年回去好幾次,真是個孝順的好女兒!祝福你爸爸健康長壽!
花甲老翁 回複 悄悄話 石姐好,恭祝你母親節快樂.
西雅圖聽雨 回複 悄悄話 石姐,母親節快樂!
南山鬆 回複 悄悄話 什麽時候都有善良的人。祝福石美眉的父親健康長壽!
la-vie 回複 悄悄話
看你的文字看出了兩行淚,為你爸,你印叔叔,也為我爸。
祝老人家健康長壽。
南島水鳥 回複 悄悄話 明白你的頭像為何是‘石假裝’了。感人的往事,祝福你爸色,祝福你們!
小聲音 回複 悄悄話 石姐,感人的往事~~~,
你爸有你這麽孝順的女兒是福氣,祝石姐爸爸健康長壽:))
石貝 回複 悄悄話 我們都是右二代,都是右派的女兒,你父親九十歲了,應該當年是最年輕的右派,那段歷史不堪回首,但絕不應忘記。祝福他老人家平安健康!
瓊峻 回複 悄悄話 這篇博文瞬間帶我到您苦難的故事中去,您的家人、朋友都在我記憶裏。我一七零後,完全沒有文革的經曆,卻每次被您的文章深深觸動,相信文學城很多讀者和我一樣感同身受。考慮出書嗎?這本書一定不遜色於Wild Swans!
小曼兒 回複 悄悄話 好閨女!祝福你爸及他的難友,我的一位教生理的老師,從沈陽醫學院調到北京,結果還跟來了一頂追加的右派帽子,好惶搪。
波城冬日 回複 悄悄話 祝福你爸爸健康長壽!
cxyz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荔枝100' 的評論 : 石姐能在父親的晚年經常回去看看,陪陪他,真好。
+2
梅華書香 回複 悄悄話 闖過危難,真了不起!
閑閑客 回複 悄悄話 我祝福你爸爸健康長壽!
mzl9876 回複 悄悄話 讓我們高興起來的好,看看老爸受了那麽多的磨難,今天竟也九十歲的高壽,這就是老爸積德積福得來的呀,
爸爸也為有你這麽個女兒高興呢!
mzl9876 回複 悄悄話 唉,還是釋懷吧,盡量忘記那不堪回首的往事,省得傷了咱自己的這把身子骨,記得寫我姑姑時,特有意回避開姑姑姥姥的對話內容呢,提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真的傷身子。
享受生活99 回複 悄悄話 感動、感人的往事!羨慕上半年就回去三次看望父親,向你學習!
spot321 回複 悄悄話 很好的回憶文章!文革是那幾代人的揮之不去的噩夢。問好石假莊!
誠信 回複 悄悄話 回顧曆史,毛主席統治中國27年做過哪些事?
1. 收繳天下財富盡有之 (“社會主義工商業改造”);
2. 收繳天下土地盡有之 (“公社化運動”);
3. 收天下人口盡食邑之 (“城鄉戶口製度”);
4. 收繳天下物產盡撒之 (“支援亞非拉和社會主義大家庭”);
5. 收壓天下文化盡毀之 (“批武訓”,“反右”,“文化大革命”,“上山下鄉”,“廢除高考”);
6. 俘獲奴役中華民族盡情蹂躪愚弱之 (1949 - 1976)!

苑啟程 回複 悄悄話 這篇文章讓我們想起了你的“紅太陽”係列回憶!祝你爸爸健康長壽!
-hutu- 回複 悄悄話 能經常回去看看父親,真好。
暖冬cool夏 回複 悄悄話 感人!人的一生中總是有些事有些人讓我們不能忘懷。祝福你爸爸!
藍天白雲915LQB 回複 悄悄話 我們都是右派的女兒,你爸爸更年輕,毀了兩代人,罪孽深重。
如斯 回複 悄悄話 “史書會記載那段曆史,但不會記住爸他們這些小人物遭受的苦難”-- 但是你為他們記錄下來了,感動。
菲兒天地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荔枝100' 的評論 : +1
西雅圖聽雨 回複 悄悄話 石姐,我也跟你一起掉淚。
荔枝100 回複 悄悄話 是你爸爸的難友啊,往事不堪回首。石姐能在父親的晚年經常回去看看,陪陪他,真好。
藍藍馨 回複 悄悄話 老畢說的沒錯,我們給那個臘肉害苦了
小棒棒 回複 悄悄話 我看到要給你買糖那一段眼淚都出來了。
曉青 回複 悄悄話 你真是一個孝順的女兒!祝你爸爸健康長壽!
二胡一刀 回複 悄悄話 毛臘肉罪孽深重。
吃出健康 回複 悄悄話 你是個孝順女兒!祝你老爸健康長壽!
dalong5005 回複 悄悄話 見文馬上想到你和你爸在錦州鄉下的生活故事(你爸背作你量3尺小屋等等)時間太快了,你爸都90了,祝老人家高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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