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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在東北奴役勞工調查研究》

(2013-11-28 22:48:09) 下一個

《日本在東北奴役勞工調查研究》

 

《日本在東北奴役勞工調查研究》試讀:“自行募集”與騙招勞工

 

 

日本在東北實行勞動統製政策初期,以偽滿洲國名義奪取的原東北官方和部分民資龐雜的工礦交通企業需要運轉,以及為鞏固其侵略東北的成果修築鐵路、公路等工程、邊境要塞等軍事工程,所需勞工數量十分龐大。對東北各行業、部門所需勞工的情況,關東軍責成參謀部第三課進行了調查統計。從該課1935年1月製定的昭和10年即1935年度所要勞工的數量及其構成中,可見其從東北各地招募勞工的基本情況,見表2-1。其中,與土建、工礦相關部門需要勞工的情況,見表2-2、表2-3。

 

從表2-1、表2-2、表2-3的統計中,可以看出,各用工部門計劃從東北募集勞工的數量雖然少於從關內各地招募勞工的數量,但也占有相當比例,有些部門還略高於從關內招募的勞工數量。

 

表2-1昭和十年度所要勞工數各 關 係滿人支人計土建關係104345104233208578礦工關係186364766366299裝卸關係54593032735786合計128440182223310663資料來源:遼寧省檔案館編《滿鐵與勞工》第2輯(4),第14頁。

 

表2-2昭和十年度土建關係所要勞工數官廳及公司名日鮮人滿人支人計軍經理部1000415732438400關東軍30112519752527國道局8400349412724770588國都建設局864359428027260民政部土木司574238718624823計11139463303612993598滿鐵關係62215801568104132340總計17360104345104233225938資料來源:遼寧省檔案館編《滿鐵與勞工》第2輯(4),第9頁。

 

表2-3昭和十年度工礦關係所要勞工數會社滿人支人計昭和製鋼所4496883213328撫順炭礦110713070841779本溪湖煤鐵公司2627797310600滿洲炭礦會社442150592合計186364766366299資料來源:遼寧省檔案館編《滿鐵與勞工》第2輯(4),第12頁。

 

日本從東北本地掠奪勞動力的方式,在實行勞動統製政策之初,主要是依靠各用工部門自行招募。其中,土建工程尤其是涉及保密的軍事工程,則大多是采用從勞動力市場欺騙招募的。從搜集到的幸存勞工的口述曆史資料表明,至少從1935年開始,日本在東北就大量使用騙招的方式來募集勞工了。

 

據孫吳勞工陳玉岐控訴:

 

我叫陳玉岐,原籍山東省義洲府人,在偽滿康德二年[1935年]去東北大連謀生。同年四月被日本福昌公司招工來到孫吳縣修築日本軍大營。我們一起來的勞工共有三千多人,到孫吳後在荒野潮濕的席棚裏睡覺,不給吃飽不給穿暖,每天還要幹十幾個小時的重活。我因受不了這種牛馬不如的生活,就在同年九月偷跑到曾家堡種地,這才算逃出了一條活命……

 

控訴人:曾家堡陳玉岐(印)

 

一九五四年九月二十四日陳玉岐控訴書,黑龍江省孫吳縣檔案館藏複印件。

 

王錫庭控訴:

 

我叫王錫庭,今年四十歲,原籍山東肥縣人,現住孫吳縣孫吳鎮十八組。我是在康德三年[1936年]由哈爾濱被日本招工來到孫吳的。我幹了勞工有十多年。我本人體驗到了日本帝國主義殘害中國勞工的殘暴行為,也親眼見到了日本帝國主義殘害的中國勞工……

 

控訴人:王錫庭(印)

 

一九五四年九月二十四日王錫庭控訴書,黑龍江省孫吳縣檔案館藏複印件。

 

1920年生於山東省鄆城縣的孫同修,8歲時隨父親闖關東到遼寧省昌圖縣落戶。1935年初,因在煤窯幹活的父親累死,孫同修流落到沈陽,在日本人開設的冶煉廠幹活。不久,先後被騙到孫吳、海拉爾、虎林當勞工。據孫同修回憶:

 

到沈陽半年後,幾個人販子到沈陽市大街上招工,他們說得天花亂墜,我心活了,就跟著招工的來到黑龍江省孫吳縣修日本兵營。天天挑土籃,幹了幾個月,完工時隻發給5元錢,被送回沈陽市。回來後,生活無著落,1936年又隨招工的去海拉爾日本倉庫當裝卸工,又是光幹活不給錢,到年底不用了,又給送回沈陽,共計給了20元錢。1937年,沈陽街裏出現了幾個戴紅胳膊箍的招工人,說:“一天開2元錢的工資”,我想,這回可差不多,又報了名。誰知又上當了。招工人預支給5元錢,就把我領進一個大院,外麵有人把守。頭幾天人不太多,20天就招了四五百人。招工人就把我們帶到沈陽北站趕進了“瓦罐”車,一個車廂擠110人,封上門,吃、喝、拉、撒、睡都在車上。走了7天7夜,總算到了虎林縣城(虎頭),下車一看,到處都是荒草甸子和大山,來來往往的日本鬼子押著一群群勞工,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向東走了二三裏地,到了小南山的工棚子,這就是我們的住處。工棚子一排18棟,全是葦席棚,每個棚子住200人。1到17號工棚共有3500人,18號工棚是專為病號預備的。住處四周是用鐵刺網圈成長方形的圍子,防備勞工逃跑。孫同修口述,劉翰章整理《給日軍當勞工的苦難歲月》,《偽滿史料叢書·偽滿社會》,吉林人民出版社,1993,第28頁。

 

張玉甫原籍河北,20歲闖關東,先在一家煤礦當工人,1935年初春流落到鄭家屯。一天,大街上有人招工,說的是“到東山裏去開荒種地,每天是三頓白麵饅頭,一天八小時的活,工錢是一元五角”,結果受騙應招,被押送到海拉爾日軍要塞當勞工張玉甫回憶,毛吉昌、王洪昌整理《敖包山上的血海深仇》,1963年9月10日《呼倫貝爾日報》。。

 

李誌雲原籍河北省樂亭縣大李莊人,隨父母、兄妹闖關東到吉林省農安縣落了腳。據李誌雲回憶:

 

康德4年[1937年]春天,我爸去縣裏工夫市賣工夫(出賣勞力),一個姓肖的說有人能找到活幹,就把我爸領到了日本大營裏去了。到了晚上我爸還沒回來,我媽就去找,聽說被關到大營裏去了,就到了大營門口,看到日本兵端著上刺刀的槍攔著那些人,不讓出來。當天晚上,姓肖的又領著日本憲兵來到我家,讓我媽收拾行李,帶著我哥、我和妹妹也一起關進了兵營。大營裏麵的人老多了,連上廁所都不隨便,像犯人一樣被看管起來。然後又把我們帶到了新京[長春],給每家發了一個胳膊箍,上麵寫著“飛島組”。在新京停了一天半,到了晚上,日本兵拿著手電,讓我們跟著走,兩邊是端著刺刀的日本兵,把我們攆上了悶罐車,咣當一聲關上了車門。也不知道站了多長時間,火車到了哈爾濱。我們到了車站廣場上,周圍都是拿槍的日本兵。我們在露天廣場上住了一個禮拜,在廣場上集中的人一天比一天多,日本人又把我們趕上火車,鎖上車門……一直把我們拉到孫吳,在平頂樹修機場。李誌雲口述曆史資料,2005年11月1日。

 

事實證明,日本在東北實行勞動統製政策初期,為了修築各種工程,尤其是日軍的軍事工程,在大量從關內騙招勞工的同時,在東北各地也騙招了大量勞工。日軍憲兵隊遺留的偽滿初期的檔案中,也透露了從東北各地募集勞工的情形。

 

據齊齊哈爾憲兵隊長飯島滿治於1935年5月30日寫給日軍關東憲兵隊司令官岩佐祿郎的報告中稱:

 

紮蘭屯日本工業會社為建設紮蘭屯——巴裏木間的國道,由天津及龍江募集1000名左右滿人苦力。4月中旬,發生了龍江募集的150人(總人數為350人)逃跑事件。該事件已上報處理。5月27日午前1時左右,天津方麵募集的苦力36人,又燒毀苦力小屋逃走,與匪徒合流。工程現場監工已經向會社紮蘭屯出張所作了匯報。現將逃走的原因及地點通報各機關,以便嚴肅處理。《關於紮蘭屯日本工業會社使用苦力逃走的報告》,齊憲高第401號,吉林省檔案館藏。

 

從上述文件的內容中可以看出,在紮蘭屯至巴裏木之間修路的勞工,雖然由龍江募集的人數少於從關內募集的勞工數量,但也占有相當的比例,說明當時從東北各地募集的勞工已經很多。

 

另據日軍新京憲兵隊長馬場龜格1935年6月在《索溫線鐵道工程從業苦力逃跑事件的報告》中透露,在索溫線[索倫至溫泉,在內蒙古烏蘭浩特西北]牛分台鐵道建設工程承包方吉川組使用的91名苦力,於“6月14日天色未亮,盜取現場備用的洋炮3支,逃入附近的山中,逃跑者有匪化之虞。因此,日滿憲警協助搜查並對土匪動向防範中。”吉川組的這些“苦力”,是“今年4月在白城子附近招收的,400名,一般素質低下,由招收地到工程現場的運輸途中已有23人逃走。後因相繼出現逃走者,剩餘苦力的勞役過重,加之酬薪被充以旅費而扣除,且每人平均約有5日元的負債,已厭惡現場的工作,故而逃跑。”日軍關東憲兵隊檔案:新憲警第421號,1935年6月26日,吉林省檔案館藏。

 

該“報告”表明,日本吉川組的這批400名勞工,是從白城子附近募集的;因勞役過重,且“酬薪被充以旅費而扣除”,勞工從事過重的勞役反而平均有5日元的負債,故而逃跑。這恰恰說明勞工是由日本吉川組用欺騙的方式招募的。

 

從1934年開始,日軍就在東北邊境從東寧、綏芬河、密山、虎林,到孫吳、黑河、海拉爾修築軍事要塞及道路、軍營等附屬工程,所需勞工數量巨大。雖然由於日軍保密未查到準確數字,但從其工程量及所見資料推斷,自1934~1937年,從東北各地用欺騙等方式招收的勞工,數量也是十分龐大的。

 

二“行政供出”與“地盤育成”1?“行政供出”的起始階段——強製募集日本於1937年4月開始在東北推行“滿洲產業開發五年計劃”,所需勞動力數量大大增加。為解決勞動力不足的問題,通過偽滿政府於1937年10月發布了《關於勞動力的應急供需對策之件》(民生部訓令第41號,治安部訓令第11號),提出“募集勞動者如不能滿足各該所需數量時,得按使用目的采取強製募集的方法”,並規定了自由募集由保甲長進行、強製募集由警察署長進行的募集方法。這表明,行政手段已開始介入到勞動力募集之中。隨後一係列以確保勞動力為目的的法令、法規相繼出籠。1938年2月頒布的《國家總動員法》,規定“政府在戰爭或事變之際,需要國家總動員時,根據敕令所定,使帝國人民從事政府指定的勞務”,即強製東北人民充當勞工。1938年12月1日又公布了《勞動統製法》。根據該法第11條規定,“為行公共之事業有緊急不得已之情形時,滿洲勞工協會對於管轄該地事業之省長或新京特別市長,得聲請勞動人募集之斡旋。”參見《東北經濟掠奪》,第865頁。所謂“斡旋”,不過是由偽省長或新京特別市長向其管轄下的市長、縣長或旗長攤派需要征用的勞工人數,命其協助征集。這種“強製募集”勞工的方式,就是一般所說的“行政供出”、攤派勞工。

 

在這一階段,偽滿各地方機構逐步健全,對勞動力的登錄、統製等也逐步完成。偽滿洲勞工協會作為政府的代行機構,其派出機關“出張所”深入到各縣旗,轄區內各種勞動需給、斡旋、勞動統計等事宜統由其進行。而各縣負責此項工作的,正是各縣的日本人副縣長。當時,日本人在偽滿各省、市、縣政權裏的職務,名義上擔任副職,但實際上都是各級政權的最高統治者。在各縣,副縣長直接管轄偽街公所、村公所、各區長、村長、自衛團等要害部門及其負責人,同時還管轄偽勞工協會出張所,即主管勞工募集、征派事宜偽開原縣公署:《開原縣農村實態調查報告書》(秘),1940年,第17頁機構表、第167~168頁“縣內勞動事情”,原件藏大連圖書館。。日本人直接管理各級偽地方政權及勞工募集,並有偽縣公署警察援助,使得對勞工的募集更具有強製性。

 

需要指出的是,日本在頒布了《勞動統製法》,實行對勞工的“行政供出”之後的一段時間內,對東北勞工的掠奪采用的是由用工部門“自由募集”和“強製募集”並行的方式,既有用工部門的自行募集,也有各級地方偽政權的行政攤派。具體說,可分為三種募集方式:第一種是由偽滿洲勞工協會直接募集;第二種是由偽滿洲勞工協會協助用工部門募集;第三種是由用工部門直接募集。

 

偽滿政府民生部在1938年3月4日的第48號訓令“關於敕令協助滿洲勞工協會之件”中,明令各偽省長、新京特別市長要協助“滿洲勞工協會”所從事的各項事宜,其中自然包括“涵養、確保勞動資源”,即對勞工的募集偽滿《政府公報》第1171號,1938年3月4日。。而由“滿洲勞工協會”直接或協助進行的第一、第二種募集,就是“在政府的直接援助下,采用按比例募集的方法”滿洲礦工技術員協會:《滿洲礦工年鑒》,1942年9月,第94頁,吉林省社會科學院滿鐵資料館藏。。因此,前兩種募集尤其是第一種募集方式,顯然是行政攤派,屬於“強製募集”的範圍。用工部門的直接募集,正如前一節所述,其欺騙性募集十分普遍,被騙的勞工到了勞動地點就失去了自由,因而多數也屬於強製奴役勞工的範疇。

 

日本在頒布勞動統製政策的同時,為了掌握東北城鄉勞動力情況,以便於征派勞工,責令各偽省公署對農村的勞動力情況普遍進行了詳細調查。偽安東省公署社會科於1938年對全省土地、人口及勞動力的調查情況,見表2-4(耕地麵積略)。

 

1938年10月,各用工部門向偽安東省申請募集勞工共計103件,計劃募集人數19509人,實際募集到9421人遼寧省檔案館編《滿鐵與勞工》第2輯(5),第62頁。。其募集部門、募集地、勞動地點、使用時間及工資等,見表2-5。

 

表2-4偽安東省剩餘勞力數縣名總人口農家人口農家勞力一勞力均

 

耕地(畝)人均耕作

 

能力(畝)現在所要

 

勞力(人)剩餘勞力

 

(人)安東3566042583557750613?714757721734莊河61538350189915057011?71313537915191岫岩278041235414706245?6123320537419鳳城379903273282819859?3135893323453寬甸283377232578697738?1124684322930桓仁119851105164315498?1131962811921計2033159160669248200756?5369760112648資料來源:滿鐵總裁室弘報課長:《奉天省、安東省及新京地方勞動事情》(秘),1939年2月10日,遼寧省檔案館編《滿鐵與勞工》第2輯(5),第64頁。

 

表2-5最近三個月偽安東省勞動者需給表

 

(康德5年[1938年]10月)申請人

 

地址申請人名稱募集地募集

 

人數就勞地及

 

使用目的使用期間

 

(康德5~6年)最低工

 

資(元)大連福昌華工莊河、岫岩300大連碼頭常傭0?80奉天市大林組莊河、鳳城300湯原修鐵路10?1~6?1?301?20新京市鬆村組安東市縣60東寧建築10?1~12?151?20安東市國際運輸莊河縣300紮礦裝卸煤10?15~12?311?30安東市錢高組安東市30通化修鐵路10?5~12?151?80煙台采炭所安東市30遼陽采煤11?1~2年1?00安東市石田福太郎安東縣30通化修鐵路10?1~11?301?00安東市錢高組安東市100通化修鐵路10?5~12?150?95安東市錢高組安東市20通化修鐵路10?1~12?151?80安東市滿鮮坑木安東縣110興安東伐木6個月2?10安東市間組安東市縣300安東修鐵路10?10~12?300?80安東市安東窯業安東縣14通遠堡燒瓦10?11~10?310?70新京市服部工業安東市18琿春軍工程10?15~12?251?80奉天市鬆浦熏安東市35新民鐵路橋10?13~12?200?90奉天市野口留吉鳳城縣46綏芬河架線10?15~12?311?00吉林市共信公司鳳城縣50舒蘭伐坑木10?20~6?3?11?00臨江縣東亞土木安東市15臨江修橋梁10?20~12?311?50新義州大林組安東市52鞍山雜役10?25~12?301?00本溪湖大倉土木安東市15本溪湖雜役10?28~11?300?80間島省飛島組安東市56本溪湖架橋10?23~6?2?281?80新京市服部工業安東市縣200琿春采金10?15~12?251?25本溪湖煤鐵公司安東鳳城莊河200本溪湖采煤常傭0?7~0?9資料來源:遼寧省檔案館編《滿鐵與勞工》第2輯(5),第57頁。

 

1939年度,日本從東北各地實際募集勞工的數量將近71?2萬人滿洲礦工技術員協會編纂《滿洲礦工年鑒》,1942年9月,第70頁,吉林社會科學院滿鐵資料室藏。,並據此製定了1940年度國內勞工募集認可數為751988人的計劃(詳見表2-6)。

 

表2-6康德七年[1940年]度國內勞動者募集認可

 

人員數(募集地、產業別)*募集地林業礦業製造業土建業交通運輸其他計安東117345701122135904432555057743錦州2244347261747110501349659186熱河372905126150043916奉天147829800665748566749424968193838吉林609845395474921285363550096548新京3007360276427018535557濱江44319790202031959538557554160通化153061461940541736615399間島209574150100111065400180039373牡丹江95664430103263915716498265145東安93038353660630415514884三江167094009813012921035542745龍江3710373801138181484555825725北安97860020013133091黑河11551302812834353031興安北興安南4707001170興安東325095300477興安西計1049301393561189873331052398631624751988*表中各行業募集認可人員數合計有差誤,原表如此。

 

資料來源:滿洲礦工技術員協會編纂《滿洲礦工年鑒》,1942年9月,第87~88頁,吉林社會科學院滿鐵資料室藏。日本雖然製定了1940年在東北募集75萬勞工的計劃,但由於日本各用工部門對中國勞工奴役產生的惡劣影響,引起東北民眾對募集勞工的抵製,當年並沒有實現原定的募集數量。該年度通過前麵所敘述的三種募集方式募集到的勞工隻有397960人(見表2-7)。

 

表2-7康德七年度募集種類別實績人員*募集地第一種第二種第三種計安東924315438222126902錦州140892426488939242熱河64031556819422165奉天51575980636016100979吉林55081734469253415新京50512595330616406濱江136498433186643073通化1373573212408345間島10602473525795牡丹江32321871721949東安357451498723三江40981058414682龍江81695921710128北安97519282903黑河10023462446興安北興安南300300興安東507507興安西計39600164960193400397960*本表在人數統計上有誤,采用時均作了訂正。

 

資料來源:滿洲礦工技術員協會編纂《滿洲礦工年鑒》,1942年9月,第93頁。從表2-5、表2-7可以看出,盡管有各偽縣勞工協會直接或協助募集勞工,提出募集數字及要求,明確了勞動地點、工種、勞動期限,提出了最低工資等條件,但仍有相當部分由用工部門直接募集,實際募集到的勞工人數仍遠遠達不到計劃的數量。這種狀況,充分說明了東北民眾對日本掠奪勞工的恐懼和抵製。另從被募集到的勞工來源地看,根據日本對偽開原縣1939年的調查,當年從偽開原縣境募集勞工,除軍事方麵“因涉及機密未予公布”外,其他方麵的募集計22次,1596人;其中外地來到本縣的人約1000人。在這些外來的人中,大部分是從東北各縣遷移到開原的,也有從關外各地流落到開原的,其中河北省約占15%,山東省約占10%偽開原縣公署:《開原縣農村實態調查報告書》(秘),1940年,原件藏大連圖書館。。也就是說,雖然日本人通過調查了解到東北農村尚有大量剩餘的勞動力,但本地農民並不情願被募集當勞工,所自由募集或強製募集的大部分是外地到東北的人員在開原的資料中,其中軍事方麵“因涉及機密未予公布”的部分,人員來源是當地人還是外來的尚無法認定。但參照下文引述的日偽在瓦房店、安東等地抓勞工的事例,說明其中包括對本地居民的強製募集。。這也正是日本對東北勞工的掠奪由部分騙招和非強製募集,逐步過渡到全麵實行“行政供出”,直接從農村按村、按戶、按勞動力數目強製攤派勞工的重要原因。

 

表2-7中的數據還表明:雖然總的看募集勞工的數量遠遠低於當年計劃募集的數量,但在已經募集的人數中,屬於第一種、第二種即由“滿洲勞工協會”直接募集或協助募集的勞工已占有相當比重。而通過這兩種方式募集的勞工,多是為解決用工部門自行募集不能滿足所需勞工數量、質量的要求,因而才通過行政命令的方式,由“滿洲勞工協會”出麵解決。這些勞工的去向,大多是邊境地區。如偽開原縣在1939年募集的勞工,分別被送往牡丹江、東寧、密山、紮蘭屯、海拉爾、孫吳等邊境地區,即使不是被征派到軍事工程中服苦役,顯然也與邊境軍事工程有聯係,例如修築通往邊境要塞的公路等。

 

從安東、瓦房店等地強製募集勞工的去向也與開原類似。原籍遼寧瓦房店的周茂勝,1912年生,偽滿時在瓦房店木工廠當木工。在他26歲那年,所在的木工廠有15人被征派當了勞工,他是其中之一。據周茂勝回憶:

 

我們在瓦房店上車,車上一天隻給兩個小餅子充饑,而且餅子已經發黴長了綠毛,餓得沒法才硬著頭皮吃。喝的也是發綠的臭水,就是這樣的水還不夠喝。火車向北行駛了七八天,到了黑龍江一個小車站叫青椅山,聽說離訥河不遠,具體地點不清楚,隻知道臨近蘇聯邊界,有時能聽到對岸蘇聯市區內的聲音。我們幹的活是給日本人修機場、蓋飛機窩,幹活慢便挨打。一起幹活的勞工有上千人,來自各省的都有,瓦房店去的就我們15個木工。因吃不飽,活累,病輕的得堅持幹活,病重的就被扔到山溝裏喂了狼。日本人監管很嚴,我們住在席棚裏,睡覺時都有日本人站崗看管。在這裏修了兩年半才完成,一起去的同伴已死去了七八個人。接著又把我們用火車送到佳木斯修軍營,幹了二、三年才完工。然後又把我們運送到海拉爾修飛機場,一幹又是二、三年。周茂勝,1912年11月20日生,住遼寧省瓦房店市楊家鄉高麗溝村。周茂勝口述曆史資料,2004年6月10日。

 

直到1945年抗戰勝利,周茂勝等幸存的勞工才得到解放。按照周茂勝的年紀推算,他被派當勞工的時間應是1938年,在偽滿時期共當了7年勞工。

 

另有當時家住偽安東省安東縣東溝的穀振斌,於1939年被偽滿警察從家裏抓走,送到黑龍江省虎林當了勞工,也是一直到1945年抗戰勝利後才曆盡千辛萬苦回到家中。而其他一同被抓走的勞工則大部分死在了勞動工地。據穀振斌之子穀永利回憶:

 

1939年農曆七月初三,我父親剛從田間勞動回家吃午飯時,突然保甲來一人並領著兩個身穿黃綠裝、頭戴大沿帽、腰係皮帶挎洋刀的人,來到我家,命令我父親去當勞工。我父親說我給人家種地,還給老劉家看墳,脫不開身。來的一個人上前打了我父親一個嘴巴子,當時我嚇得躲到雞窩裏。這時我看到保甲的人拖我父親,帶洋刀的警察拿出繩子綁我父親。我父親不讓綁,那個帶洋刀的警察掄起洋刀朝我父親砍去,我父親頭頂偏右側被砍,血從頭頂沿前胸流到腿上,他們三人一起動手將我父親從背後綁上押走。我家遇上塌天大禍,母親抱著我們哭成一團。父親被抓走後,音訊皆無,我們失去了生活支柱,靠乞討艱難度日。1945年祖國光複。我們全家老小做夢也沒想到,這年農曆臘月二十八日深夜,大雪鋪地,久別的父親帶著殘疾回到家中。父親回到家時,頭發又長又亂,身上衣衫襤褸單薄,裹著一塊破麅子皮,已經不像人樣了。穀永利口述曆史資料,2003年9月15日。

 

從搜集到的幸存勞工資料可以看出,這一階段被強製募集的勞工,既有本地人,也有從外地到東北的,去向多半被送往邊境地區,並且勞動時間長,甚至沒有期限,隻要還有勞動能力,就得繼續幹下去,因而多數人是有去無回。

 

2?“行政供出”的特殊方式——“地盤育成”

 

所謂“地盤育成”,其含義是在指定的地區內培育勞動資源,解決煤礦、鐵礦等較大的礦山所用勞工問題。這種募集勞工的方式,最初是日本人在北票炭礦的一大“發明”。炮製這一方案的偽吐默特中旗公署日本人板本登是一個“中國通”,他在偽吐默特中旗公署擔任總務科長期間,和偽旗長沁布多爾濟結拜為“把兄弟”,並以職權之便,經常出入北票炭礦。當他了解到炭礦勞工不能滿足需要,還要到關內河北、河南、江蘇等地去騙招時,便提出了在炭礦周圍縣旗就近解決勞工的辦法,認為他們的家都在附近,便於看管,“跑了和尚跑不了寺”,不怕他們不老老實實在炭礦勞作。這一辦法得到偽旗長沁布多爾濟的支持,並形成方案上報偽錦州省公署。該“方案”規定:炭礦用勞工由當地人承擔。凡炭礦附近幾縣之男性“良民”,年齡在18~55歲者,沒有特殊病症的,都有到炭礦當勞工服勞役的義務,每年4個月(後改為6個月),期限為三年,期滿發給證書林勤多爾濟回憶。林勤多爾濟是偽吐默特中旗旗長沁布多爾濟的九弟,曾在旗動員科任職。該回憶資料形成於1975年8月22日,載朝陽史誌辦公室編《血海深仇》,內部資料。。“地盤育成”方案最終由偽滿政府批準,1939年在北票炭礦試行。為此,偽吐默特中旗公署內成立了動員科,每年征派勞工約10次,每次600人左右,送到北票當勞工。據曾在偽吐默特中旗公署動員科當過雇員的董興仁介紹:他年年到各村征集、檢查、督辦,僅該旗在1943~1945年的3年中,就征派勞工3萬人左右,其中多數分配到北票炭礦《北票礦務局階級教育展覽館資料之三》,北票礦務局檔案室藏。。由此可見,所謂“地盤育成”,其實不過是依靠偽滿地方政權的力量,在指定的礦山附近地域強征勞工的一種方式,也是“行政供出”的一種特殊方式。

 

1941年12月,偽滿民生部頒布了《炭礦業、鐵礦業等勞動者募集地盤設定要綱》,提出在偽滿推廣實施“地盤育成”方案,並劃定了各重要礦山企業募集勞工的“地盤”,要求企業與指定地區農村加強聯係,並經常給予各種“關照”,實行當地農民赴礦山輪流服役。從此,這些重要企業礦山周圍或指定地區鄉村的農民便成為輪流服役的強製勞工。1942年4月1日,偽滿政府以民生部令的形式公布了《關於重要煤礦業、鐵礦業勞動者募集地盤設定之件》,對各重要礦山企業的募集地盤進行分配,雖然後來個別有變化,但總的說變化不大。具體礦山及其地盤劃分情況如下:

 

滿鐵撫順炭礦(含煙台采炭所):複縣、清原、遼陽、撫順、青龍、岫岩、莊河。

 

滿鐵撫順炭礦蛟河采炭所:永吉、蛟河、樺甸、磐石。

 

滿鐵撫順炭礦老頭溝采炭所:延吉、安圖、懷德。

 

滿洲炭礦株式會社阜新礦業所:吐默特左旗、錦縣、義縣、北鎮、彰武、黑山、台安、圍城、喀喇沁左旗、承德、翁牛特右旗、左旗。

 

滿洲炭礦株式會社鶴崗礦業所:湯原、綏濱、樺川、鶴立、白城、洮南、開通、珠河。

 

滿洲炭礦株式會社鶴崗礦業所:雙城、蘭西、郭爾羅斯後旗、青崗、肇州、綏化、慶城、北安、海倫。

 

滿洲炭礦株式會社西安礦業所:東豐、海龍、西安、昌圖、開原、梨樹、莊河。

 

滿洲炭礦株式會社北票礦業所:興城、綏中、吐默特右旗、喀喇沁中旗、喀喇沁右旗、敖漢、青龍。

 

滿洲炭礦株式會社三姓炭礦:方正、依蘭、通化、巴彥。

 

滿洲炭礦株式會社和龍炭礦:和龍、阿城。

 

滿洲炭礦株式會社東寧炭礦:東寧、寧安。

 

滿洲炭礦株式會社璦琿炭礦:璦琿、肇東。

 

密山炭礦株式會社:密山、林口、雞寧、勃利、寧安、延壽、葦河、雙城、阿城、呼蘭、濱縣、珠河、鳳城、岫岩、隆化、喀喇沁右旗、圍城、喀喇沁左旗。

 

本溪湖煤鐵公司:遼中、康平、法庫、鐵嶺、本溪、興京、莊河縣、鳳城、安東。

 

東邊道開發株式會社:長白、臨江、輯安、通化、柳河、輝南、撫鬆、蒙江、桓仁、寬甸、安東、鳳城。

 

舒蘭炭礦株式會社:永吉、德惠、榆樹、扶餘、舒蘭、濱縣、五常。

 

琿春炭礦株式會社:琿春、汪清、德安、郭爾羅斯前旗、通陽。

 

營城子炭礦株式會社:九台、長春。

 

穆棱煤礦公司:穆棱、安達、肇東。

 

雞西炭礦:林口、雞寧、勃利、隆化。

 

紮齎炭礦株式會社:紮齎特、科爾沁右翼前、科爾沁右翼中、科爾沁左翼中、科爾沁右翼後、杜爾伯特、白城、大齎、安廣、泰來。

 

溪堿炭礦株式會社田師付炭礦:本溪、岫岩。

 

株式會社昭和製鋼所:遼陽、海城、複縣、蓋平。滿鐵勞動對策委員會:《滿洲に於ける勞動問題と滿鐵の勞務事情》,昭和17年5月,第28~30頁,撫順礦務局日文檔案,勞1942/392。

 

從上述資料可以看出,煤礦、鐵礦和大型企業附近地區,幾乎都成為給這些工礦企業提供勞工的“地盤”。

 

偽滿當局之所以選定煤鐵等企業實行“地盤育成”製,是因為煤炭、鋼鐵是日本在東北實行產業開發計劃中最為迫切的經濟掠奪對象,急需保證穩定的勞動力供應。為此,1943年4月27日,偽滿民生部還專門製定了《重要事業體募集地盤育成要綱》,進一步明確了為保障煤鐵及其他重要軍需物資的生產,確保其所需勞動力,實行地盤培養工作。該要綱的宗旨,是要“確立企業團體與生產基地渾然一體的體製,培養穩定的定居戶勞動力”。實行“地盤育成”的工礦企業要在指定的地盤區域派出駐在員,擔任經常性的“育成”工作。主要是:

 

(1)對街村實行耕畜、改良農機具、種子、肥料等的補給,在農忙期努力確保農村的剩餘勞動力;

 

(2)改修援助街村的道路、橋梁及其他公共設施,解決一向由此引起的不便,以圖抽出街村的勞動力;

 

(3)協助地盤市縣街村的教育、衛生以及福利設施,以便維持與加強它同事業體的永久的血緣關係。蘇崇民、李作權、薑璧潔主編《勞工的血與淚》,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5,第308~309頁。

 

撫順炭礦從1941年起即按指定的地盤,與偽奉天省、安東省、熱河省、錦州省所屬縣旗偽政府及協和會、勞工協會一起,向街村攤派供出人數,並積極進行招募工作。這一年撫順炭礦在東北招募的目標是12500名,1942年招募的目標是14300人撫順炭礦總務局勞務課呈文,昭和16年7月11日,撫順礦務局檔案館,8~8,第189號。。

 

昭和製鋼所始終實行以附近幾縣農民為主要勞動力來源的勞務政策。進入40年代後,隨著生產規模的擴大,昭和製鋼所借助於偽滿政府的行政強製手段進一步強化了招募當地勞動力的政策。《炭礦業、鐵礦業等勞動者募集地盤設定要綱》頒布後,距鞍山最近的遼陽、海城、複縣、蓋平成為昭和製鋼所指定的勞動力募集地盤。四縣農民被強製到昭和製鋼所做工,被稱為“愛護村供出工人”或“愛護村工人”。到1942年時,昭和製鋼所原籍四縣的員工達25600人,約占全部員工的40%。為確保穩定的勞動力供應,滿鐵調查局第二滿洲室的職員鈴木等人還製定了“愛護村地盤育成計劃”,提出要逐年增加四縣勞工的比重,實現未來五年間所需新工人的大多數由該基地供應的目標。見表2-8。

 

表2-8愛護村基地五年招工計劃表

 

單位:人, %所需人員保有率保有人員純增人員1942年末64000402560019436840048328327232194472800554004072081945772006348636859619468160070571208484資料來源:調查局第二滿洲調查室鈴木職員:《昭和製鋼所國內勞動者募集地盤育成工作ニ就テ》,轉引自解學詩、鬆村高夫主編《滿鐵與中國勞工》,第395頁。

 

海城縣是昭和製鋼所的“地盤育成”地之一,在偽滿後期每年都要向鞍山征派大批勞工。據幸存勞工薛洪厚回憶:

 

我原籍海城縣耿莊鎮薛家村,家中當時有父母、姐姐、弟弟和妹妹。1944年12月,我高小畢業後在家務農。1945年6月,屯長趙子良派我們家出勞工,期限是一年。我父親是家裏主要勞動力,如果他去當勞工,家中的地就無法耕種了。我剛畢業,對農活還不太會幹,而且體力也不行。所以,家裏一商量,決定由我去當勞工。我們村共去了四人,有薛洪餘、薛洪治,另一個記不清名字了。

 

送我那天,媽媽抱著弟弟哭著走出了很遠也不願離去。父親一直把我送到西四方台村公所。在村公所,我們都按了手印,並且是十個手指全按了。手續辦完後,全村勞工被汽車送到鞍山。我們住的地點安排在鐵西八家子勞工房裏。我們每天吃飯得去站排,吃的是高粱米加苞米楂子,沒有菜,給點鹹菜,一條鹹蘿卜或鹹黃瓜之類的,根本也吃不飽。上下班全是步行。當時的單位名稱叫鞍山製鋼所改炭部。幹的活是裝煤、卸煤等重活。薛洪厚口述曆史資料,2003年9月15日。

 

薛洪厚被征派當勞工的時間是一年,幸運的是隻幹了三個月,8月中旬日本投降,得以提前獲得解放。

 

“地盤育成”製度是日本人為解決大型廠礦勞動力而采取的一項強製措施,然而這種方式並未如預期那樣,成為各大型工礦企業解決勞工問題最基本的方式。這是因為在有的地區,地方行政機構並沒有同企業在“地盤”內募集勞工緊密結合,實現由地方強製募集勞工,使得企業在指定的“地盤”內自行募集勞工常常達不到所要求的數目,且輪流服役使熟練工減少不利生產。因而,仍是由強製“行政供出”勞工和勤勞奉公隊勞工構成了偽滿後期勞工動員的主要方式,各礦山企業的募集地盤則轉變成了由地方偽政權為企業強製募集勞工的專屬地區,有的礦山在地盤內募集不到足夠的勞工數量,便通過審批在指定的“地盤”之外募集勞工。例如,分配給撫順炭礦募集勞工的地盤是複縣、清原、遼陽、撫順、青龍、岫岩、莊河諸縣,而該礦從東北募集的勞工實際上卻有相當部分來自吉林省的長春、吉林、榆樹等縣,遠遠超出了原定的“地盤”範圍。見表2-9、表2-10。

 

1944年12月,偽滿民生部製定的《康德十二年度決戰勞務動員實施要綱》規定:“重要產業所要之勞動力……始終依地盤工作之募集”,“依地盤工作的動員數,必要時與緊急供出動員數同一視之,對地盤市縣旗的緊急供出分配數進行調整,以資確保。”偽滿《政府公報》,1944年12月22日,第3160號。由此可見,“地盤育成”製到最後已名存實亡,與“行政供出”即強製攤派勞工的方式合二為一了。

 

3?偽滿後期的“行政供出”——“國民皆勞”

 

日本在東北提出“第二次滿洲開發五年計劃”之後,東北勞動力不足的問題更加突出了。1941年,日本對東北保有勞動力估算為75萬人,該年度偽滿的勞務計劃需要新增為131萬人。對此,計劃由華北募集85萬人,在東北募集55萬人,計140萬人。但到6月份的情況顯示,從華北募集85萬人的計劃無法實現,“國內”募集計劃完成不及一半偽滿洲中央銀行調查課:《國內勞動者募集的現狀》(極秘),1941年9月6日。。為此,1941年7月1日,偽滿國務院發布了《國內勞動者募集緊急對策要綱》,開始對勞動力募集實行“強力的行政斡旋”,即“向縣旗攤派,縣旗則指揮勞工協會指導事業人,將攤派之勞動人於期限內供出之。”1941年9月10日,偽滿國務院又頒布了《勞務新體製確立要綱》,決定“解散滿洲勞工協會。過去協會所執行的事務中,帶有行政性質之事務,改由政府處理之。”同時,“以勞動統製協定為基礎,協助政府勞務行政,訓練企業內部辦理勞務職員,以經營有關招募、使用、管理勞動者的共同事業為目的,設立社團法人勞務興國會。”“要綱”還提出要使“政府和協和會成為一體,在全國開展勤勞興國運動”。接著,偽滿政府又於10月22日對《勞動統製法》進行修訂,進一步明確“民生部大臣對於事業者關於勞動人之保有或供用,得為必要之命令”;“民生部大臣為遂行公共事業,或國策事業中重要者,有緊急必要時,得依其所定使人民從事其指定之勞動。”見《東北經濟掠奪》,第867~870頁。

 

1942年2月9日和3月1日,偽滿政府又先後推出《勞動人緊急就勞規則》和《關於勞動人緊急就勞規則實施之件》,規定在“公共事業或國策事業”“有緊急必要時”,“向民生部大臣提出申請配置所需之勞動人”,如偽民生部大臣認為有配置的必要,就“命省長或新京特別市長供出所需勞動人”,偽省長接到供出命令後,指令市縣旗執行,偽市縣旗長則“就該區域內之居住者中指定就勞者,命其就勞”;凡18歲以上50歲以下的男子,隻要不是軍人、學生和公務人員,均將被指定為“就勞者”,不得逃避。

 

這些主要以行政手段強征東北勞工的新政策出台之後,其他由企業、礦山等事業體自主招募勞動力的辦法雖然仍存在,但“強力的行政斡旋”、“緊急就勞”即全方位的“行政供出”,以及不久後即全麵實行的勤勞奉公製度,已構成了偽滿政權後期募集勞動力的主要方式。到進入“決戰經濟”階段的1944年,依靠行政手段募集的東北勞工數量已遠遠超出了關內進入東北的勞工數。見表2-11。

 

表2-11偽滿洲國“勞動動員”統計表(1943、1944)*

 

單位:千人需求1943實績1944實績供應1943實績1944實績建設關係6001120勤勞奉公隊60250特殊工廠500300緊急供出480700軍用工廠50300國內一般募集13001600軍建設關係480710華北集團募集300200各省政府30430華北自由勞工500400緊急農地造成160260日人勤奉隊100150其他980180其他60—計28003300計28003300*此表係偽滿洲中央銀行經理部用度課參事金田弘記於1946年8月20日所製。

 

資料來源:吉林省檔案館,282-41,轉引自解學詩、鬆村高夫主編《滿鐵與中國勞工》,第83頁。“行政供出”製普遍實行以後,偽滿政權將攤派勞工的觸角延伸到全東北的各個地區,而且強迫出勞工的數量逐年增加,使東北人民蒙受了深重的災難。

 

有關日本在東北通過“行政供出”手段強征勞工的情形,曾在偽滿洲國擔任各級職務的日偽戰犯做過具體供述。

 

據曾任偽滿洲國總務廳次長的古海忠之供述:1942年偽滿勞務動員計劃為100萬人(其中供出勞工是35萬人);1943年為120萬人(其中供出勞工50萬,勤勞奉公隊2?5萬人,實績也是2?5萬人);1944年為130萬人(供出勞工60萬人,勤勞奉公隊3?5萬人,實績也是3?5萬人);1945年為160萬人(供出勞工60萬人,勤勞奉公隊15萬人)〔日〕古海忠之筆供,《東北經濟掠奪》,第860~861頁。。

 

曾任偽滿民生部大臣的穀次亨供述:

 

由一九四一年以後,因華北勞工不願來,而產生了各礦、廠的勞工不足,以致生產量降低。因此,在一九四一年春由偽民生部發出指令,偽安東、通化兩省供勞工前後有十八萬餘,當年秋又指令偽吉林、間島兩省供出了約二十餘萬,一九四二年春又由偽奉天、錦州、四平等省又供出了二十餘萬。〔日〕穀次亨筆供,存中央檔案館,119-2,1150-1,5。繼任偽滿民生部大臣的於靜遠也交代:

 

一九四二年我推行“勞務新體製要綱”,是由偽滿各縣勞務股按村屯攤派勞工編成大隊,送至礦山、工地勞作,三個月為一期輪換;每年為數一百萬人。我聽說,因衣、食、住的狀況極為惡劣,又加農民不慣於礦山勞作,致被日寇打死的、過勞累死的和凍餓死的不下百分之十。一九四二年冬,偽滿勞務司長報告我,西安煤礦瓦斯爆發,勞工死亡六百餘人。我曾去西安參加煤礦工人死亡者“慰靈祭”。一九四二年偽滿勞務司長報告我,勞工死亡了十萬人。一九四三年死亡了十萬人。本溪湖煤礦瓦斯爆發勞工死亡了一千八百餘人。一九四四年勞工死亡了十萬人。人民的中堅在四年間被奴役和迫害而死亡了四十餘萬人。於靜遠筆供,存中央檔案館,119-2,1152,1,5。

 

曾任偽吉林省長的金名世在吉林擔任偽職期間,因偽滿政府認為吉林省是生產糧穀的主要省份,因而勞工的“行政供出”相對較輕。即便如此,每年仍有數萬勞工被征派。據金名世供述:在1943年,吉林省供出的勞工數仍約為三萬二、三千人,在1944年約是四萬四、五千人。

 

當時所去的地方,大致分為去到礦山挖煤開礦,工廠勞作、治水、修築道路,砍伐森林等重勞動。勞動是很重的,而待遇是太苛的,加之醫藥的欠缺,因之造成勞工發生疾病死亡的事情是不知有多少的。每年供出勞工死亡的詳細數字,現已記憶不清。但是我曾記得當時所供出勞工死亡最突出的是一九四三年榆樹縣去黑河的勞工,據說因為勞作條件太壞,一千人竟死亡了二百多人。金名世筆供,存中央檔案館,119-2,1111,1,5。

 

曾任偽滿濱江省省長的於鏡濤也供述:

 

偽濱江省的勞工供出,每年各縣供出人數是五萬餘人,派在鶴崗、密山炭礦挖煤,和在北安、孫吳、愛琿一帶為日本軍修軍用道路。說是半年一換,實際上調換是不可能的,新的雖然派去,舊的也不能換回。待遇極為苛刻,作工時間總在十二小時以上,吃不飽穿不暖,有病不給治,死亡率在三分之一以上。一九四一年十月,我親自看到在孫吳的遜河作工的郭後旗的勞工,死亡就在三分之一以上,並且還有患重病的和繼續不斷死亡的。我雖然親眼目睹了他們的慘狀,還是繼續進行供出勞工。於鏡濤筆供,存中央檔案館,119-2,1151,1,6。

 

曾任偽滿安東省民生廳長的袁慶清供述:他在任二年間,通過全省各市縣共供出勞工4500人(其中有由安東市警察局抓四次共300人)。其工作地點,如大東港建設、水豐洞鴨綠江水電堤堰工程、撫順炭礦、北邊修築國防道路及國道、省道等等,均為苛重勞役。加以日寇工組待遇惡劣,饑寒毒打,傷病死亡。所以在日寇慘無人道的待遇下,勞工死亡率竟達40%,死亡勞工共為1800人。1944年12月他轉任偽滿哈爾濱市長後,共供出勞工4000人,死亡率達40%,即死亡了勞工1600人袁慶清筆供,存中央檔案館,119-2,1158,1,5。。

 

數量如此巨大的行政供出勞工是如何集中起來的?曾在偽滿各省擔任偽職的漢奸對此有詳細供述。據擔任偽濱江省長的王子衡供述:1943年7月~1945年8月,每年由偽濱江省供出勞工6萬人,勤勞奉公隊6萬人,二年間共為24萬人。其辦法是:

 

指令各市、縣長負責供出,由各村屯長協同警察按戶數人口分派,不服從分派者,即由警察逮捕,打罵關押,不配給石油、豆油、食鹽等必需物品,結果仍得去勞動。一九四四年春季和一九四五年春季,肇州、珠河、葦河、延壽四縣,有農民四名避免勞動,逃匿數月,歸家後誤了他們自己的春耕,別人代種,除償還別人的工資外,還須拿出二百元作為罰款,無錢者秋季用糧償付,並不配給石油、鹽等物資。出去勞動者被分派在阜新、鶴崗等礦山工廠和牡丹江省的日寇軍事工地,都是在惡劣的條件下從事九、十小時的殘酷勞動,衣服破爛不能蔽體,飯食粗惡,分量不夠,住的破漏席棚,不蔽雨雪風霜,常常受著萬惡的監工把頭的毒打惡罵,身瘦如柴,有病無醫藥,任其痛苦死亡。據偽濱江省民生廳長劉澤漢到牡丹江省軍事工地慰問勞工歸來報告:眼見勞工被打和工人病死在席棚外,還沒掩埋,病者十二人呻吟無藥。偽開拓廳長王紹先到阜新礦山慰問勞工,見到病者十幾人臥在露天的破席棚裏,沒有醫藥。有一勞工死臥在礦井外邊。勞工的慘狀可以想見。因此,根據偽濱江省公署動員科的報告,一九四三年到一九四四年的供出勞工和勤勞奉公隊的死亡率,都為百分之五左右。就是我任偽濱江省長二年間,供出的勞工、勤奉隊二十四萬人中,死亡者當為一萬二千人以上。王子衡筆供,存中央檔案館,119-2,1112,1,5。

 

另據曾任偽四平省長的曲秉善供述:從1943年4月~1945年8月,每年都命令各市縣供出4萬多勞工。

 

供出勞工的辦法,各市縣根據我的指示的人數、做工地點,命令各街村區,按有勞動力的戶口逐戶指派出入,如本人不能自己去,則必須花八百元或一千多元雇人替去,如若拒絕不去或逃躲,則由警察加以處罰,迫使其就勞。這四萬多人就勞地點,大多數是到黑河地方山神府給日本軍修軍用道路、飛機場、兵舍等,一部分在西安炭礦做工,一小部分在省內修東遼河的堰堤,給日本開拓民造水田農地,和在省外給日本企業做工。這些勞動人民不論是在哪處做工,都是每天隻吃六百瓦粗糧或橡子麵,沒有菜,睡在席棚裏,沒有衣服穿,夏天赤身露體,冬天用破麻袋、破洋灰袋裹體,每天在嚴厲的監督下,做著十二小時以上的沉重不堪的勞動,死亡率是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曲秉善筆供,存中央檔案館,119-2,1157,1,5。

 

部分縣區的調查情況也與漢奸的供述類似。據黑龍江省阿城的調查:“行政供出”即勞工攤派的過程,是先由偽滿民生部和省將需要供出的勞工指標分配給縣、旗,縣旗再分攤給街、村,再由村、屯攤派到個人,由偽警察等協助征集到相應數目後,送往各個勞動場所。阿城縣攤派勞工的做法是典型的例子:攤派勞工的任務下達後,各街、村召開大會,由適齡男子按戶抽簽,將名字和簽號記到勞工台賬上,以後每次上邊要勞工,就按這個順序輪流出工,輪到號就得去。每期勞工數字下來,該去出勞工名單由區(屯)長下達給牌長,牌長通知本人。按指定日期,背行李帶碗筷,在當地村公所集合,統一帶到偽縣公署勞工股審檢編隊。有躲避不去或違抗者就派警察或自衛團去抓,並押送縣城,有的地方也采取以開會或其他名義騙去強製押運的辦法李昕:《日寇鐵蹄下的阿城勞工》,《阿城文史資料》第5輯,1989年12月,內部發行。。

 

在日本殘酷統治下的偽滿洲國廣大農村,幾乎所有村屯都被下達過供出指標。1942年7月,承德憲兵隊對熱河省喀喇沁中旗33個村中的26個村的攤派狀況作了調查:各村都被命令供出勞工1~3次,總數約2500名。因為應募者甚少,村甲長強製進行攤派。各村甲長強製每個人在一個勞動期間(6個月)賦課30~260元,由農民供出勞工,負擔由村民攤派承德憲兵隊長給關東憲兵隊司令官的報告,承憲高第367號,《東北經濟掠奪》,第884~885頁。。

 

偽奉天省昌圖縣當時有10萬戶,50多萬人口,8萬多勞力,從1942~1945年,每年供出勞工8000~15000人以上。偽開原縣小山崗堡當時有99戶人家,有勞動力不足50人,一次就出勞工10多人。1943年以後,征勞工更加額繁,有時一年征3~4次。昌圖縣通江口村750多戶,3750多口人,600多勞動力,1943~1944年就下達勞工票2000多名額。從1942~1945年,昌圖縣共計出勞工3?2萬人,死亡勞工2000餘人。1945年5月,被征到西安煤礦的500名勞工,生還的隻有127人;同年去孫吳修軍事工程的1200名勞工,到期未歸的有200多人,下落不明靳恩全、張雅瑩主編《日本帝國主義侵略遼北罪行錄》,1995年,內部發行,第95、96、99頁。。

 

地處偏遠的縣旗也無法幸免,同樣每年都要派出勞工。據《突泉縣誌》記載該縣偽公署在各村征派勞工的情況:1942年4月為500名,去錦西縣修築戰備工事;1943年5月再征500名,去白狼山、阿爾山一帶修築戰地工事;同年6月,縣動員股又征集300名勤勞奉公隊員,在黑河一帶修築戰備工事;1944年7月,偽縣公署強抓500名勞工,征集600名勤勞奉公隊員,分別去海拉爾、白狼溝修築戰備工事;1945年6月,縣動員股征集勤勞奉公隊員1020人,去哈爾濱南部的拉林;強抓500名勞工去海拉爾修築防務工事《突泉縣誌》,第18~19頁。。

 

曾任偽錦州省公署參事官的戰犯崛正男交代:在他任職的1944~1945年期間,強令各縣供出勞工達3萬多人遼寧省檔案館,JE第1號全宗,第10號目錄,第31號卷。。實際上,偽錦州省僅1944年供給軍隊關係的勞工就達5?4萬人,而全年動員勞工總數竟高達31萬人。詳見日軍錦州憲兵隊長1944年5月關於當年征派勞工的一份報告:

 

《關於軍用勞工緊急□□狀況及……之件》[殘]錦州憲兵隊長給關東憲兵隊司令官的報告,1944年5月31日,錦憲戰第262號,吉林省檔案館藏。其附表二中,各縣數字之和與總計之數有誤差,原表如此。

 

……

 

本年度錦州省分攤的緊急供出軍用勞工約54000人,上半期的定額為40000人,計劃在5月上旬完成任務,但由於……有一部分[人數]不足,特別是錦州市分攤數缺12%,因此在5月□日、□4日兩天內,實施一齊搜查,強製供出,補充分攤數。

 

……技術勞工供出,一般保有數為30%,強製……逃避,剩餘的大部分為童工,在各民間團體……

 

……錦州省本年度動員勞動力人數為310000人。其具體數額見附表一。其中滿人男子不足12%,具體使用安排如下:

 

1?供出關係

 

軍特管工程17%

 

增產及緊急工程16%

 

勤奉隊10%

 

其他57%

 

2?一般募集

 

一、軍用(勤奉隊除外)

 

1?……分攤的54000名勞工中,80%被分配到興安北省……就勞,在前半期的供出計劃中……其詳細……

 

土木工程90%

 

技術工人10%

 

2?在省內勞動的勞工,應各部隊長的要求,逐次供出,原計劃於5月上旬完成供出,到5月5日基本完成。

 

……

 

附表一昭和19年[1944年]度錦州省內勞力動員計劃概要區分預定人數□□越冬合計軍

 

 

係興安北省40000940049400興安西省內265020504700計54100炭礦關係32500鐵道工程4000緊急增產20000……隊31830……[計]88330……勞19000……32900……116500……[計]168400……[總]計310830

 

附表二省外(興安北省)供出勞工狀況地名

 

職名[錦州]錦縣錦西興城北鎮黑山彰武綏中台安總計土木工1000……□45753213860780015201500□400……木工200245200250160435502002001940…………………………………………………………總計15598128476057005164846915981809365839850……當時偽錦州省共轄錦州、錦縣、錦西、興城、北鎮、黑山、彰武、綏中、台安等市縣。據1944年出版《滿洲礦工年鑒》記載,偽錦州省人口總數為4374292人滿洲礦工技術員協會編纂《滿洲礦工年鑒》,1944年,第21頁。。比照偽安東省總人口與勞動力之間23?7%的比例,偽錦州省的勞動力約為103?6萬人。1944年動員勞動力總數為31萬餘人,即平均3?3個勞動力中就要有一人被征為勞工。而這僅僅是1944年一年內要動員的勞工人數。

 

偽滿後期,位於濱洲鐵路大興安嶺上的烏奴耳軍事工程,是錦州勞工相對集中的就勞地。在這一時期,僅錦西縣就先後供出勞工6297人去烏奴耳等地服苦役,還有3237人被編入勤勞奉仕隊,其中758人被折磨致死《錦西市誌》,1988年5月,內部發行,第565頁。。

 

錦州淩海市彰良鄉夏家村,偽滿時稱夏家窩棚,當時不足百戶,人口不足500人。1942年由村公所派出20人左右去偽興安北省烏奴耳當勞工,在烏奴耳幹了一年多,挖山洞、修戰壕,條件極其艱苦,死在烏奴耳的有張希九、陳維國、張興周、關鳳閣4人,這還不包括本村從外村雇去的一些人。彰良鄉馬家湖村當時隻有180戶人家,據該村曾被征過勤勞奉公的傅向林回憶:村裏供出過三次勞工和幾次勤勞奉公隊,有的農民曾連續幾次出勞工。去偽興安北省烏奴耳的勞工不隻一批,共有20多人。死在烏奴耳的就有楊安慶、李紹臣、付向福、楊長儒、楊立山5人。鬆山村穆家窩棚屯偽滿時有50多戶,1943年被攤派到烏奴耳的勞工11人。勞工穆榮芳年齡較大,在烏奴耳住席棚子,患了風濕病,經常腰疼,又水土不服,加重了病情。一天在幹活時,他感到勞累,直起腰剛想休息,一個日本監工過來一鎬把正打在他腰上,他慘叫一聲躺倒在地,不長時間死去。到勞役期滿後,去的11人僅回來4人,而且這4人中的穆紹臣帶病回家,回來不久就死了。幸存勞工帶回來的死難勞工的骨灰盒,裏麵並沒有骨灰,隻有幾片指甲和一綹頭發,根本無法肯定是誰的傅向林、穆景元、王文等回憶材料,2002年11月調查整理。。

 

另據錦西縣虹螺峴和高橋兩個鄉的統計,虹螺峴鄉日偽時期共供出勞工約400人,死亡數約50餘人,死亡率在10%以上;高橋鄉供出勞工約358人,死亡33人,死亡率也接近10%《錦西虹螺峴公社地方誌》,1981年6月,內部發行,第4頁;《錦西高橋公社地方誌》,1982年9月,內部發行,第24頁。。見表2-12、表2-13。

 

表2-12錦西虹螺峴公社日偽統治時期受害情況*

 

單位:人村別國兵國 兵 漏勞工勞工死亡虹東7303010虹西1312501虹南22016虹北36102大安512568大台82小寺1562興隆14111靠山28504前潘520153後潘416144大嶺210303團山子720214英守23116板石720214西溝236街道合計6219935554*原件說明:此係不完全統計,供出勞工總數約400餘人。

 

資料來源:虹螺峴公社調查資料,遼寧省葫蘆島市連山區檔案館藏。表2-13錦西高橋公社日偽統治時期群眾受害情況統計

 

單位:人村別國兵國 兵 漏勞工勞工死亡高橋68012高豐14162高城21010萬屯330302孫屯15205薑屯12102四方台11101003季屯216203朱窪21010甜水312101王善屯325162苗屯371新民屯14122杜屯110506九股屯215354合計3824635833資料來源:高橋公社調查資料,遼寧省葫蘆島市連山區檔案館藏。

 

偽奉天省複縣1944年的人口總數為64萬餘人,其中男子人數為32?8萬餘人參照1939年複縣人口總數。該年複縣人口總數為640642人,其中男子人數為328392人。見偽滿國務院總務廳統計處編纂《滿洲帝國統計摘要》,1939年,遼寧省檔案館。,參照偽安東省總人口與農村勞動力之間23?7%的比例,複縣當時的青壯年勞動力約為15?18萬人。然而,據有關資料披露,僅1942~1945年,複縣被征派勞工及勤勞奉公隊就達2萬餘人偽複縣縣長郭振昌審判書,瓦房店市人民法院檔案,1951-1-89,法刑字351號。;有的村(相當於現在的鄉),先後強征勞工3000餘人漢奸張祖培審判書,瓦房店市人民法院檔案,1951刑字第524號。。

 

各偽縣公署的“動員科”是專門負責征派勞工的機構。據曾在偽複縣公署“動員科”任職的劉繼孔回憶:

 

當時偽滿政府提出“全民動員”,因此動員科在縣公署裏是比較重要的機構,下設勞務、勤奉、國兵民籍三個股,科長、股長都由日本人擔任。動員科科長的名字叫愛甲加津磨。勞務股是由原來的勞工協會轉變而成的,主要負責征集勞工,股長的名字叫田村。原來主管出勞工的機構是勞工協會,不隸屬於縣公署,下派給各村的勞工指標由於不具備行政命令的強製性,農民不願意出勞工,各村村長也不情願執行,致使出勞工遇到困難。大概在1942年偽滿勞工協會撤消,縣公署成立了動員科,其中的勞務股接替了原勞工協會的職能。

 

……征派勞工的次數就頻繁多了,每年都有二三十次,差不多十天八天就派走一批,有時今天走一批,明天又走一批,每批多時三四百人,最少時隻要5個鐵匠,去沈陽鐵西沙金廠。出勞工是根據各用人單位如關東軍、工廠、礦山等等向縣裏來公函,提出需要的人數、地點和某些特殊條件如木匠、鐵匠等,名額是按戶籍人數平均分配到各村的。勞務股隻負責根據上麵下達的勞工數向各村攤派,原則上是出勞工的家庭不是極度的貧困戶,保證出勞工後家裏仍有勞動力或可以生活下去,不至於餓死,但具體派誰由屯長決定。其實出勞工的人許多是花錢雇的,勞務股也不追問,隻要人數湊夠就行。勞工幹活的地點較分散,有在黑龍江省和內蒙的邊境地區的,也有在沈陽等附近地區的。在邊境地區的如五岔溝、璦琿、佳木斯、虎林、東寧等地,勞工的死亡情況很嚴重,差不多能死一少半。在附近勞動的勞工待遇好一些,生還的也多。唯獨去間島省的勞工基本沒有活著回來的,原因是他們幹的是秘密軍事工程,為了保密,工程完工後就將幸存的勞工都處死了。去間島省的勞工隻有一批,三四百人,時間在1944年左右,我知道隻有一個傻子在間島省幹了半年活著回來了,想必日本人認為他不會泄密才放了他一條生路。勞工回來後,由動員科加以統計,以備日後繼續征派。對於死亡的勞工,政府文件上規定要給予一定的撫恤,但實際上勞工家屬卻分文得不到,這倒不是因為動員科的人給貪汙了,而是政府根本就不給撥款。劉繼孔口述曆史資料,2003年8月25日、10月14日。

 

這些勞工被征派後,“就勞”的地點和部門分布也十分廣泛。根據調查,複縣被征派的勞工勞動地點分布在“關東州”的大連,偽奉天省的沈陽、鞍山、遼陽、鐵嶺,東安省的虎林,興安省的五岔溝,三江省的富錦,以及間島省等等;勞動場所有工廠、礦山、碼頭、農田、鹽場;從事的勞動有修路、挖煤、看機器、種地、工程修建、挑鹽等等。也有相當數量是在軍事工程中挖山洞、修戰壕、修飛機場;還有的被抓到船上向朝鮮、日本等地運送物資。總之,不論何時何地需要勞動力,都要通過各級偽政權征派。

 

莊河縣自1938~1945年,被抓到本溪、虎林、田師傅、撫順、密山等外地的勞工達1?2萬人;被抓到當時的本省(偽安東省)、本縣的勞工2萬多人。仙人洞村刁橋屯1944年總人口為1500人,其中男勞動力300人,每年出勞工100人左右。據不完全統計:全縣被征勞工死亡約400多人,傷殘約1300多人。青堆村牌坊屯貧農張成興的父親被抓到本溪煤礦做勞工,3個月後患傳染病,日本人以防止疾病蔓延為名,將他活活燒死。石山村幹溝屯農民王殿發一家,從1941~1945年,兩輩人9名勞動力,先後被抓4人,其中1人被征派3期,有2人未生還。王殿發於1941年被抓到虎林做勞工,患傳染病得不到治療而死去;其弟王殿甲被抓到本溪煤礦做勞工死去《莊河縣誌》,新華出版社,1996,第271頁。。

 

西豐縣在1944年的總人口數為267750人,其中男子148970偽滿國務院總務廳統計處編纂《滿洲帝國統計摘要》,1939年。人,被征派勞工累計53444人,死亡人數達2639人。詳見表2-14、表2-15。

 

表2-14康德十一年度第一次供出西安炭礦勞動者割當[分配]表

 

西豐縣公署(康德11年[1944年]3月6日)*

 

區分

 

村名分配

 

人數集合月日集合場所檢查月日出發月日備考西豐街473月13日縣公署3月14日3月15日更刻村26同上同上同上同上烏魯村22同上同上同上同上公合村26同上同上同上同上振興村26同上同上同上同上白石村23同上同上同上同上和隆村23同上同上同上同上實妙村23同上同上同上同上涼泉村22同上同上同上同上房木村27同上同上同上同上幽雅村203月16日同上3月17日3月18日山台村26同上同上同上同上鬆樹村20同上同上同上同上銅台村24同上同上同上同上中陽村19同上同上同上同上吉川村19同上同上同上同上平崗村25同上同上同上同上太平村23同上同上同上同上房身村17同上同上同上同上如意村20同上同上同上同上柏榆村23同上同上同上同上計5001?供出人員出發前須行檢查,選其體格健全者來縣。

 

2?對於雇替者絕對禁止。

 

3?寢具自行攜代。

 

4?須供出時提出民籍謄本。

 

5?飯碗、筷子由供出人自備。*(1)表內“同上”原以“??”表示,即同上之意。一般均統一處理為“同上”,故采用。(2)表內“分配人數”計500人,實相差1人,原文如此。

 

資料來源;張德誌:《偽滿時期西豐縣公署》,《西豐文史資料》第3輯,1991年4月,內部發行。

 

表2-15抗戰期間征用民工暨日人強征民力傷亡數目調查表類別征用民工傷亡數日人強征民工傷亡數備注項別

 

縣市別征用數傷數亡數強征數傷數亡數西豐縣28124154914852532012191154合計28124154914852532012191154依照偽滿抗戰期間各街村強征民工傷亡數目調查之資料來源:抗戰損失調查,西豐縣檔案館,18-3-40,第151頁。

 

大量征派農村勞動力出勞工,勢必嚴重影響農業生產。但即便農忙季節,對勞工的征派仍照舊進行。對此,連日軍內部也有人表示出擔憂。如日軍齊齊哈爾憲兵隊長《關於軍事勞工供出狀況》的一份秘密報告所透露:

 

今年4月15日至5月15日,第二次為軍隊供出的2400名勞工,由於麵臨農忙時節,主要麵向經商者方麵攤派,目的是為了保證生產糧食的勞動力。雖然順利地完成了勞工的供出,但是不僅有冒名頂替者,而且在供出者當中,[有人]擔心家人的生活及工薪低廉。對於從事農業的人來講,在農忙時節之供出與鼓勵增產[方針]背道而馳,有的甚至流露出不滿之言論。

 

一、供出狀況

 

1?供出類別

 

縣別使用者作業地攤派人數供出人數供出日期備考洮南縣榊穀組阿古廟2002004月25日普通勞工訥河縣榊穀組韓家屯2502504月25日齊齊哈爾市新京

 

昭和工務所王爺廟2002005月10日續表縣別使用者作業地攤派人數供出人數供出日期備考瞻榆縣新京

 

昭和工務所王爺廟4004005月10日醴泉縣新京興亞建

 

築株式會社西口2002005月15日醴泉縣榊穀組索倫2002005月1日龍江縣飛島組湖南5005004月15日龍江縣伊賀原組五岔溝4504504月15日合計24002400

 

備考:使用部隊為滿洲第956部隊

 

2?供出方法

 

(1)各縣供出人員的攤派,分攤給經商者,盡可能保證農村勞動力。

 

(2)供出的前一天進行身體檢查,以保證供出健康的勞工。

 

(3)按目前的勤勞愛國[之策],讓勞工知曉就勞地點、作業期限,以及其他家人之對策,舉行盛大的壯行會後派出。

 

3?攤派、冒名頂替的狀況

 

攤派:在醴泉縣以生活費的名目支付30元至百八十元。詳細情況正在調查之中。

 

冒名頂替:由於各縣對於增產的擔憂及嫌工薪低廉,不願充當勞工,所以有故意提供患有疾病或身體虛弱者之現象。而且有資本家或商人以50元至80元的價格雇傭冒名頂替者。

 

4?農民及供出勞工之言論

 

〇用盡所有方法進行宣傳,也不能賠錢主動去,請當局考慮再提高些待遇。

 

〇從縣的方麵來講是真心地為勞工考慮,但是到達作業現場後待遇如同牛馬。

 

(以上來自洮南縣)

 

〇夏季是我們最繁忙的時節,如果長期充當勞工,低廉的工薪不能養活家人。

 

(以上來自訥河縣)

 

〇由於給農民的農耕帶來影響,希望考慮使用大城市中的不良遊民。

 

〇已經簽好[增產糧食]的契約,由於供出勞工,被攤派的增產數額難以完成。

 

(以上來自瞻榆縣)

 

〇在目前情況下,勞工雖有需要,但是由於工薪低廉,一般都想在市內勞動。

 

(以上來自齊齊哈爾市)

 

〇總是說,今後要增產,但是百姓總是作為勞工被帶走。春天說增產,秋天說出糧,而且要求嚴格,百姓無望。

 

二、意見

 

狀況如上所述。此種供出正值農忙時節,而且商業方麵的出生者居多,所以有冒名頂替等現象。鑒於有流露不滿之言者,形勢嚴峻,希望使用者方麵在進行適當的勞務管理的同時,要同有關當局在供出地實施適當的宣傳安撫,並取締不法供出。齊憲高第256號,1943年6月30日,吉林省檔案館藏。

 

被征派的勞工一般是農村的青壯年。偽滿政府公布征派勞工的年齡在18歲以上、50歲以下,但實際上並不受此限製,年齡差距很大,年紀小的僅十幾歲,年長者達56歲。家住瓦房店鬆樹鎮鬆樹村的於忠全當時年僅14歲,偽村長攤派其父出勞工,其父當時沒在家,村裏為充人數,硬是把他抓到了鞍山昭和製鋼所當勞工。據他回憶:

 

1943年4月,日偽政權到處抓勞工、勤勞奉仕,偽屯長於紹州領著棒子隊長王吉章到我家要抓我父親去當勞工,一連幾次沒抓著,就把我抓去頂替。我當時才14歲,被抓後與同村的王吉洋、王吉運、王洪文等一起,押到鬆樹鎮,坐瓦罐車到了鞍山煉鐵廠。於忠全口述曆史材料,2004年6月4日,宋學恕采集整理。

 

在孫吳,還有一批日本人專門招募的少年勞工——“幼年工”,都是剛從小學畢業的十幾歲少年。曾被招為“幼年工”的劉連興,1930年8月生,1944年12月被招募。據他回憶:

 

我原籍是黑龍江省遜克縣人,家裏人口多,兄妹10人,我是老大,家裏生活極端困難。我讀書讀到小學六年,當時稱國民優級,就輟學了。當時日本人在邊境各縣的統治十分嚴格,找事做很困難,再說我當時隻十五六歲,能幹什麽呢?正在這時,偽滿遜克縣公署動員股來了兩個人,都姓何,是專門負責動員勞工的。他們把我們這些小學畢業生召集到一塊,宣傳說:你們都是滿洲國國民,為了完成大東亞共榮圈,日本要培養技術人才,你們可以到孫吳縣的滿鐵株式會社學技術,掙工資,還管吃管住,發服裝,這是一件很好的事,身體好的可以報名。當時給了兩天時間讓我們考慮。我回家與父母商量,為了減輕家裏負擔,覺得這樣可以自己謀生,還能學技術,就報了名。當時報名的同學共8個人。

 

1944年12月中旬,我和同學共8人,一起從遜克坐著馬爬犁,冒著風雪,到了250華裏外的孫吳北大營。北大營是日本關東軍在北滿的重要基地,麵積很大,離孫吳5公裏左右,稱作北孫吳,附近有倉庫和腰屯機場,還有生產部門,加工木器、服裝、食品等等。我們一進到北大營裏,馬上頭嗡的一下子,感到非常恐怖。門外有兩個日本兵站崗,上著刺刀,周圍是高壓電網。我們進到裏麵,看到操場上日本兵正在練刺殺,還有許多年紀大的勞工,穿著洋灰袋子“衣服”,有的穿著更生布棉褲,露著棉花,有的披著麻袋片,腰間係著草繩,掛著一個吃飯用的罐頭盒子。他們離我們有二十多米,看著我們,有些老年的勞工看到我們這8個人進來就落淚了,大概是看到日本人把我們這樣的小孩都整來當勞工,太殘忍了。這時,從裏麵出來一個日本軍官,挎戰刀的(後來知道他叫花野四郎,是見習士官),帶著五個日本兵(後來知道他們是監管我們的,名字分別叫伊藤、高橋、荒川等),把我們領到了大房子住下。大房子能住一百多人,幼年工總共不到200人,比我們先來的都來自黑龍江省各地。大房子門口寫著“幼年工”,以後我在登記簿上也見到這個詞。劉連興口述曆史資料,2005年11月2日。

 

劉連興等“幼年工”經過短期的培訓後,就被分配到孫吳各個勞動場所,有的給日本人洗衣服,有的到被服廠做被服,有的燒鍋爐,劉連興被分到木工車間,專門釘用來裝食品的木箱子。每天早上7點鍾出去,晌午幹到12點,晚上8點鍾收工。後來還曾被送到孫吳要塞工程修工事。

 

日本征用的勞工一般為男性,但根據某些廠礦的需要,也征派了部分女勞工。在1940年度勞工募集認可的75萬東北勞工中,就有約2?2萬女勞工,占全部募集認可數的3%。這些女子勞工,主要分在製造業、工業包括紡織等行業中滿洲礦工技術員協會編纂《滿洲礦工年鑒》,1942,第92頁。。1943年,複縣年僅15歲的肖質雲被征派到瓦房店紡紗廠當勞工,一同被征到該廠幹活與之年齡相仿的女勞工還有許多。據肖質雲回憶:

 

1943年我15周歲,那年5月,村裏要勞工,是派到瓦房店紗廠的女勞工,村長派到了我家,就這樣,我被迫到紗廠當了勞工。到了瓦房店紡紗廠,大門一關,有人看管著,禁止出廠,四周牆上全是電網。我們幹的活是倒線團子,活又髒又累,喘不上氣,每天勞動12小時以上,沒有休息時間,有病不給治療,還得堅持幹。幹活有工頭看著,幹慢了就挨打。住的勞工宿舍沒有火炕,睡在潮濕的泥土地上,上麵鋪些碎草。吃的是窩頭、橡子麵粥,大便幹燥困難,還得堅持幹活。過的真是牛馬不如的生活。我們在瓦房店紗廠幹了二年多,從未開過工資,直到八一五光複後,日本人投降了,我們才從瓦房店步行回家。肖質雲,女,1928年12月2日生,瓦房店崗店辦事處東吳村人。肖質雲口述曆史資料,2003年3月24日。

 

日本在東北為了掠奪勞動力,有時還用類似移民的方式,連同家屬一起,用欺騙或強征的辦法,送到工礦企業解決勞動力不足問題。

 

1941年,北票炭礦三寶二坑建成投產,需要增加勞動力,而三寶一坑勞工死傷人數大增,大量減員,勞動力顯得十分緊張。因人力不足,坑下使用了馬拉車。采炭所所長佐藤心急如焚,找到大把頭之一的倪維章,對他恩威並施,給了他一筆錢,做招騙勞工的經費,並威協說,如果招騙不來勞工,完不成長官下達的采炭任務,那就是破壞“聖戰”,就要送到憲兵隊治罪。倪維章明知騙招勞工難,但又不敢違抗,隻好點頭答應。倪維章在采炭所勞務係人員督導下,到了綏中,與當地日偽官員相勾結,用欺騙性宣傳,說到北票住高樓洋房,吃大米白麵,將1000多名漁民騙到北票炭礦當勞工。這些漁民到北票後,住的哪有高樓、洋房,連磚瓦房、泥草房都沒有,都被趕進剛剛搭好的席棚子;吃的哪是大米、白麵,淨是紅高粱米、橡子麵,以及混有用花生皮等磨成的“興亞麵”。大櫃把頭曾許諾給安家費,向他們要時,得到回答說:“要什麽安家費,你們咋來的?火車你們坐了,飯你們吃了,席棚你們住著,還要安家費?等著結賬吧,你們帶家眷的,說不定還欠我的呢!”這些漁民明知上了當,可有話對誰說,有理和誰講,有苦又向誰訴!像這樣住的不像住的,吃的不像吃的,席棚裏,孩子哭,老婆叫,催班的打罵,像出殯哭喪,沒多久,不少人被折磨成病,悲慘死去陳樹堂、高潤甫、楊曉峰、趙福瑞:《在日本侵略者蹂躪下的北票礦工苦難生活》,載朝陽史誌辦公室編《血海深仇》,第235~245頁。。此外,在西安炭礦,也有炭礦與偽安東省莊河縣相勾結,將莊河縣農民強製移民到這裏,實即無償掠奪農村勞動力胡寶仁、王永環等口述:《勞工與移民》,《遼源文史資料》第2輯,1989年12月,內部發行。。

 

1942年11月,滿鐵撫順輕金屬(鋁廠)勞工短缺,派出把頭狄家魁、韓廷水等,勾結內蒙古林東縣日偽當局,強遷住戶居民由偽警察押解到撫順做工。據幸存者控訴:

 

[農曆]十月天正下雪,街公所和偽警察署下街調查,強迫農戶遷民五百戶,林東縣城門裏外不通,警察把守,限三天遷完,排[牌]長告訴住戶賣東西,有個牛馬驢一錢不值賣掉啦。老百姓不願意[就]強製,不來不行。來時狄[狄家魁]把頭及韓廷水說到撫順做工,還有輕金屬。勞務課長日本人說沒有棉衣給棉衣,每戶給滿幣五百元,還給一人五十燒餅。來時坐牛車,六百裏旱路,天下大雪,凍死的很多,分三期來的,前後偽警察隊壓製[押著]……到通遼[坐火車時]一百多名無有下處,死亡不詳……[分]到輕金屬三百五十多戶,住在沒有窗戶門的大房子裏,把頭給一人一個草袋子當被服蓋,吃點爛土豆、豆腐糟發糕,一吃再喝冷水就拉肚子。放的苞米麵都長綠毛,弄的稀粥排隊領到,到沒[末]後就領不著了。婦女到門口要飯吃,把頭知道就打,說不雅觀。一路上火車費做工時都扣錢,棉袍[扣]七十元滿幣。人要死啦放在外頭,夠一馬車才往外拉……劉寶玉、曹芝榮、李鳳山等控訴書,1951年5月9日,撫順市人民法院韓廷水卷。

 

由於天寒地凍,從林東到通遼之間數百公裏用牛車運送,加之到廠後不發給足夠的衣服、糧食,六七戶人家擠在一鋪炕上,工人有病還逼迫上工等原因,結果從林東送到輕金屬的這批百姓“致凍餓而死的工人及家屬就達五百餘人”對封建把頭韓廷水的判決書,撫順市人民法院,撫法字第46號,1951年11月9日。。

 

此外,在長期遭受日本殖民統治的大連“關東州”地區,雖然被日本視之為其本國的一個“州”在日本出版的地圖上,“關東州”的顏色都同日本本土一樣是大紅色,而“滿洲國”是淺紅色。見閻家仁回憶《“關東州”教育親曆記》,載齊紅深主編《日本侵華教育史·抹殺不了的罪證》,人民教育出版社,2005,第49頁。,在表麵上“關東州”居民沒有行政供出的勞工,隻有勤勞奉仕,而實際上,勤勞奉仕隻是換了個名稱的勞工。據曾替父親出勤勞奉仕的何德禮回憶:

 

我於1945年3月至8月替父親在金州龍王廟做勤勞奉仕,當年虛歲18歲。主持修建龍王廟軍事工程的是日本關東軍693部隊。我家鄉當時為關東州廳貔子窩行政區唐家房會事務所在日本統治下的“關東州”,“會”是介於區與村之間的行政機構。管轄北曲家村大何家屯。1945年全會被強征勤勞奉仕勞工數十人(具體數記不準了)。3月間被集中到貔子窩車站,全區有幾百人,每個人背後用鉛油寫號。我們乘坐的是金城線悶罐車,車門上鎖,當晚9時到達金州車站,然後由關東軍警備隊荷槍押送,步行到龍王廟693部隊所在地工棚區……每日勞動十個小時,每日兩餐,有時三餐。吃的是橡子麵餅子和發黴的苞米、穀子,有時吃豆餅加帶殼的高粱米。菜全是市場上最賤的菠菜、韭菜、開了花的水蘿卜、老得發黃的黃瓜等等。菜湯裏根本見不到一點油星,吃菜後盛菜湯的方形木桶沉澱了一層泥土。

 

我是因家貧,父親左臂中風,被強征勞工,又無錢雇人頂替,才冒險替父親當了幾個月勞工,險些被累死、餓死。中、小隊長的耳光、木棒我都挨過。有一次,我被打後休息兩天才勉強上工。幸好和我在一起拉車的張福友、田三叔、冷瓦匠(記不得名字了)的關照,度過了挨打治傷的難關。何德禮口述曆史資料,2004年9月12日。

 

在“關東州”的勤勞奉仕隊,隊員與勞工同樣住在有日軍電網圍起來的席棚子裏,每天服十多個小時苦役,受到日軍的嚴密監視,稍不留神就會遭到日軍毒打。大量事實證明:在日本統治下的偽滿洲國,特別是到了偽滿後期,包括“關東州”在內的東北各地,無論工人、農民、商販,無論男女老幼,隻要日本人需要,都可能被征派為勞工而遭受殘酷奴役,真正達到了日本人所提出的“國民皆勞”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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