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天如水月如眉

許多事不可做,許多事不屑做,又有許多事做不出;既不能解釋,又不能抱怨;就是窮酸一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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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合·彼岸花

(2006-05-26 06:29:52) 下一個

“……彼岸花,開彼岸,隻見花,不見葉,生生相錯,引路黃泉。爹,這就是彼岸花嗎?”花海中一個小小的女孩仰首發問。河邊高大的背影隻輕嗯了聲,依舊著魔地注視著潺潺的水流。

“好漂亮!”赤紅的花蕊鋪滿了整個河岸。秋涼拂過,那濃豔得近乎妖異的花搖曳著,如火似血一波波地蠕動著襲來,像要染上自己那淡藍近白的衣衫。女孩靜默地看著滾動的花海,下一瞬蒼白瘦弱的手就這麽伸了出去,好想摸一下啊……

啪!

“那是死人花!摸不得!”

“痛。”女孩打了個趔趄,抱著被拍痛的手臂回身,見一個很漂亮的大男孩橫眉立目地站在身後。

“你……”才要說話,一陣眩暈襲來。霎時天昏地暗,便直直地倒了下去。耳邊男孩急切地喊聲似由天邊傳來,眼被灰霧漸漸蒙蔽,最後的影像是那紅得像血的花海,被血色浸染的天,還有自己伸向河岸邊那模糊背影的手。

一個激靈,雲合由夢中驚醒,夢中的眩暈感還殘留著。黑暗中他擁被而坐,西廂房裏靜寂無聲,隻有院中燈籠的燭光透過窗紙氤氳著。一人孤坐,腦海裏彼岸花那妖異的紅仍不斷旋轉著,像血……

“嘔——”雲合渾身一震,猛地按住心口,以衣袖掩口。嘔出的鮮血染紅了淡藍近白的布料,殷紅淡藍的反差看起來觸目驚心。用衣袖拭淨唇邊的血跡,極力壓抑著欲嘔的感覺整個人癱倒在軟榻上。十五歲的年紀卻已油盡燈枯了嗎?人說生命如燈,他的燈已經遊曳如絲。熬,熬過一日算一日。為誰呢?

吱呀,房門被人輕輕推開。來人手裏暈黃的燈光刹時驅逐了房裏的冷寂。可是——

“滅燈。”不想被人看到衣袖上的血跡,雲合啞聲命令道。
 
“你又嘔血了。”這句並非問句,而是在陳述事實。像是未聽到房間主人的命令,來人拿穩手中的暖燈和藥盅緩緩走近。那是個青衫女子,眉目宛然,容顏風姿清靈如玉,發髻堪堪鬆挽作婦人打扮,極簡單的服飾襯著一身淡漠的慵懶。被燈光刺得眯起眼,軟榻上的人懊惱地用未著血漬的衣袖遮住泛著死灰的臉,卻引得不斷地輕喘。

“喝藥。”女子反客為主習慣性的命令道。口氣生硬,卻輕柔地將燈和藥盅放置棋桌上。才要上前將雲合扶起,卻又止步,像是在等軟榻上的少年自行起身,可等到的隻是一片像是與誰慪氣的靜寂。無聲地歎了口氣,青衫女子垂目深吸了一口氣,隨後優雅地卷起衣袖。直到雙手不被衣袖阻礙,女子一反輕柔用力地將軟榻上的人一把扯起。

“別人把你當個琉璃娃娃,我可不!你給我坐好吃藥!!”

“唔——”雲合因被人用力扯起而牽動心口的劇痛,本就蒼白的臉此時如同薄紙,冷汗也涔涔而下,整個人猛喘起來似要斷氣。緊咬銀牙,他從喘息間生生擠出一句:

“……何必……浪費藥材!”

女子不怒反笑,這一笑毀了原本的淡然慵懶,明眸中閃過幾分妖冶,“我治不好你,還治不死你嗎?這可是用上好藥材熬得的毒藥一碗,你喝是不喝?”聞言,雲合壓在心口的手猛地握緊。可惡啊……

見狀,那女子更加笑得肆無忌憚。輕柔扶平卷起的水袖,她輕浮地用兩指掐起少年的臉皮,“別逞強了,一隻腳踏進棺材的人沒有說‘不’的權利。”滿意地看到自己在慘白的病容上製造的一片紅暈,女子終於收手,輕巧地旋身走出了廂房。人走了,她留下的暈黃燈光卻似將藥的濃烈蒸騰了出來,籠罩著榻上那愈發脆弱的身軀。

“唉……”青衫女子不由得長歎一聲,回身默默地看著剛剛走出的那扇門,臉上的神情不似剛才麵對少年那般多變,反而平板得高深莫測。

“雲裳?”聽到熟悉的呼喚,女子輕嗯了聲便放任自己往後靠去,她知道他在身後不遠處。如預期般的,她被溫暖熟悉的氣息和有力的臂膀環抱。

“翱……”雲裳扭過身將頭埋進丈夫的胸膛無聲的哽咽。李翱輕拍懷中的妻子。他懂,十年來的努力不一定跟閻王搶回一年的壽命。雲合那孩子平日裏對人總是溫和有禮,懂事得讓人揪心。幾年來難得幾次如孩子般的慪氣都是在秋分前後,他想要追隨誰人而去啊,卻又不得不被身邊還不清的情債所累繼續活下去。救他,是在難為自己,還是在難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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