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又不閑

年近不惑,忽然驚覺身邊友人夫妻或離婚,或激戰。費盡口舌勸下來,到底隻是一席話,多數僅起到耳旁風的作用。有一天拿起筆想寫下點什麽,卻不知覺寫了十萬餘字,心想,這下總是說過了吧!
正文

海不歸(40)

(2010-11-01 11:40:21) 下一個

《四十》

 

那天早晨蘇把自己的證件衣服收拾出一個大行李,叫了車去了機場。近中午時分來到西弗吉尼亞Keith父母住的小鎮。

 

當侯貝克夫婦開門看見蘇,侯貝克媽媽驚喜地把她拉進屋裏,口裏叫著‘小甜心’,忍不住去檫眼角湧出來的淚。

 

蘇擁抱了侯貝克媽媽,叫她‘親愛的媽媽’,幫她把眼淚檫去。

 

侯貝克先生嗔怪老伴,說好不容易蘇來了,怎麽隻知道掉眼淚!他說我們應該找家餐廳帶蘇去吃點東西,然後回來把你那拿手的檸檬蛋糕做一份!

 

蘇搖搖頭說:“侯貝克先生,您能不能帶我去Jay的農場?”

 

老夫婦滿心疑慮,到底強迫蘇吃了一點早晨剩的點心,然後開車帶蘇去Jay的農場。

 

Jay的農場裏,蘇放下行李,坦然地跟Jay說:“你要不要一個免費的工人?隻要有飯吃,有張床睡覺。”

 

Jay擁抱住蘇,熱情地說:“親愛的,你願意待多久就待多久!Keith在天堂看見你在我這裏,他不知到該有多高興呢!”

 

就這樣,蘇在Jay的農場住下來,每天跟Jay的妻子、孩子一塊幹活,星期天去小鎮的教會,然後跟侯貝克夫婦一塊吃中飯。

 

她什麽事都做。洗衣服、做飯、打掃衛生,喂雞、擠牛奶、清理牛駟、馬駟。她最喜歡的是到園子裏去采摘水果蔬菜,除草鬆土。她不會開機器,但除此之外的所有工作她都做。

 

Jay本來照顧她,不讓她做髒的、累的活,但是她搶著做,不計辛勞。

 

Jay的妻子有時候抹眼淚,喃喃地說要是Keith沒出事該有多幸福!

 

蘇把自己投入到勞動中,用汗水來清洗自己的心。

 

她擠牛奶的時候,跟奶牛輕聲說話,問它睡得怎麽樣?吃得可好?她提了牛奶去交給Jay的妻子,一個人提一大桶,感覺身體越來越有力氣!

 

她采摘水果蔬菜時,輕輕地哼著小調,用小刀把蔬菜整理打包,跟Jay一塊去鎮上商場送貨,和店員聊天,討論當地不大不小的新聞。

 

她一刻也不讓自己清閑,有一點點餘暇,她也會拿來給Jay的孩子看功課,並從中學習美國曆史文學。她還跟Jay的妻子學做糕點,深秋紅葉落盡的時候,做了很多糕點在教會門口出售,所得捐給慈善機構。

 

勞動,像一個大師,慈眉善目,摩著你的頂蓋,親切地說:“親愛的孩子,打開你的心,讓風吹進來,讓水流進來。讓它與日月同感,跟大地一起搏動。讓你的心自由張開,和大自然無距離地靠近。”

 

她在這裏感受到勞動的智慧!

 

勞動,又像一個朋友,嘻笑打趣,讓你汗流浹背,氣喘籲籲。讓你掛破了手,跌了膝蓋。讓你被風吹日曬。天熱時,戴遮陽帽,天冷時,戴圍巾手套。

 

在這裏,她感受了勞動的情趣!

 

蘇一身汗一身汗地流,她的手變得粗糙,臉龐泛著健康的紅色。她還吃得很多,每天睡足八個小時。她感覺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健壯有力!

 

感恩節的時候她和侯貝克夫婦去教會幫忙,給無家可歸的人送飲食衣服。侯貝克媽媽傷感地說:“這些可憐的人,他們有的失去了工作,沒有了家園;有的出了精神上的毛病,不能自理。可憐的人啊!”

 

蘇看著那些人沉思,她忽然覺得應該給這些人勞動的機會,因為勞動,它不僅提供食物,是生存的必需,而且它還給心靈提供寧靜,是生活的必需!

 

她想,她熱愛勞動,不是因為從小父母這麽教她,而是骨子裏,她是勞動大眾的一員!

 

 

蘇在Jay的農場盡情鍛煉自己的四肢,把大腦裏絕大部分功能封鎖。她享受著現代生活中難得的簡單快樂,像是把自己關進了一個世外桃源。

 

可是她不知道,在這個桃源的入口,有一個身影,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到那裏悄悄注視。悄悄地來,然後悄悄地走,生怕打攪了她的寧靜。

 

高含每隔一個月就會來這個小鎮住兩個星期。

 

晚上工作,白天他開車到農場附近停下,遠遠地找個地方坐著,等著蘇從屋裏出來去勞動。

 

他看見蘇汗流浹背地搬東西,掃牛駟;他看見她將整匡的蔬菜背下山頭;他看見她悠閑地給雞喂食,揚手拍去身上的塵土。

 

他就這樣看著,不敢走近前去。

 

有一次蘇下坡被石頭絆倒了,他跳起來要跑過去,但隻跑了幾步又停下來。他看見蘇爬起來揉腳腕,心裏一陣發緊!

 

還有一次蘇在院子裏和Jay的孩子嬉戲,尖叫著,笑鬧著,他自己也不自禁地嗬嗬傻笑!

 

冬天很快就到了,蘇出外勞動的時間少起來。他有時候要等上好幾個小時才能遠遠地看見蘇出來去喂牲口。有一次他等了一天也沒見到蘇,心裏直著急,又不敢去問。那次蘇去鎮子裏幫侯貝克夫婦做教會的事,第二天早晨才回農場。

 

每兩個月他就這樣在這座西弗吉尼亞的鎮子裏住下,遠遠地看著蘇!不敢去找她,也不敢讓她看見自己。但是他看見蘇平平安安的,完完全全的,他知足了!

 

他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但他知足了!

 

這年的風雪格外大!有幾天時間,在Jay的農場附近,有一個渾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連臉都看不見的人,遠遠地站著,對著這個莽莽蒼空下的農場,猶如一尊雪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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