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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盼和伴伴 (四)

(2017-11-06 22:52:38) 下一個

盼盼和伴伴 (四)

 

廖康

 

 

盼盼和伴伴這倆名字發音太近似了,我們常常難免說錯。盼盼總是在前門出現,於是,我們自然而然地就叫它“前門貓”了。它的毛色越來越光潤,個兒也大些了,尾巴根部的傷早好了。也不那麽怕人了,但我每次給它拿吃的換水時,它還是要往後退兩步。如果是我太太,它還會嘶一聲。不知道它那小腦袋瓜裏想的是什麽?也不知道它是不是在我們門口過夜了?門墊上倒是有貓毛;半夜和一早都經常看見它在門口趴著;但有時又不見蹤影。這個前門貓,神出鬼沒的!

 

伴伴比以前肥多了。她肯定是中老年貓,隻長膘,不長個。我們考慮要讓她節食了。可人家挺自覺,一次連一個罐頭都吃不完了。哪還像剛來時那樣狼吞虎咽?在雞麵前,她簡直是女王。時不時踱著優雅地步子,巡視一番,一副頤指氣使的派頭。雞總是讓開,盡管她從來沒有撲打過那些母雞。隻有小紅臉除外,她在雞的啄食次序中敬陪末座,但她卻不怕貓,有時還炸著翅膀威脅人家。也不知伴伴是真怕她,還是讓著她,總是躲開,卻也從不逃竄。但一見到我們,伴伴就成癩瓜了,躺倒在地上,露出白肚皮,邀請我們撫摸她。如果我們有一陣子沒理她,她就蹲在落地窗前,一動不動,眼巴巴地往裏看望。有時還舉起一隻小爪子,扒在玻璃上。再硬的心腸也忍不住要開門抱抱她了。

 

我們也終於知道伴伴原來是誰家的了。那是個星期六,突然有人大聲敲門,我從貓眼鏡居然隻能看見一撮黑頭發。我墊起腳尖從門上的窗口一看,原來是個矮小的中年婦女。打開門,她二話沒說,徑直往屋裏走。要不是看她一副亞洲麵孔及和善的模樣,想到也許是找我太太,我非攔住她不可。可我太太也不認識她。她說的英語又很難懂,好不容易我才聽明白她丟了隻貓,聽說我們院裏來了一隻白肚皮黑貓,要看看是不是她的。我心裏戈登一下。暗自說:“哎!這一天還真來了,人家主人要把我們的伴伴接走了。”我太太的眼圈頓時就紅了。

 

那也不能不讓人家認認呢。我們帶她去了後院,她叫起來:“Snowshoe (雪鞋), Snowshoe!”沒反應。我太太低低喚了一聲:“伴伴”,她立即從車庫裏跑了出來。“噢,這麽大了!”這位大嫂驚歎:“這不是我的雪鞋。我的貓隻有五個月。”我和太太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相視一笑,忍都忍不住,笑噴了。她看看我們,愣了一下,隨即明白怎麽回事,也笑起來。原來,她是二十多年前從南韓來的,就住在附近。以前竟然沒見過。她倒是隔窗見過我們散步,沒打過招呼而已。她說以前在我們對麵鄰居家見過伴伴,就是那位園藝師,前院有木蘭樹的那老兩口。六年前,老先生曾跟我開玩笑說他們隻有兩個女兒,沒有兒子,但他們“還在努力”。三年後,他們老兩口相繼去世。他們的女兒把房子租給了一位律師,那律師竟然賴房租,好不容易才被趕走。現在,房子也不知租給誰了。大家都跟他們沒來往。伴伴大概就是三年前開始無家可歸的。她怎麽流浪了這麽久才到我家來?聊了一陣貓,韓國大嫂給我們留下她的電話號碼,才走。

 

幾天後,有人在我們門口放了一袋貓糧。還有個紙條,說雪鞋找到了,祝我們的貓咪幸福。還有位網友給我留言,說伴伴的右耳無尖不是有人惡作劇的後果。那是美國人對待流浪貓的一種普遍做法。動物保護委員會的人會抓住流浪貓,給它做節育手術並打狂犬病疫苗,然後把耳朵尖剪掉。再看見就不抓它了。嗯,那還情有可原。伴伴在外麵流浪三年,我們擔心她有虱子,也是怕自己粘上。就買了Frontline,一個月在她後腦勺上,她舔不到的地方抹一管子。

 

兩隻貓,兩種待遇,也是沒法子的事。前門貓肯定從來就是野的。我們想對它好點兒,人家還不領情呢。記得幾十年前,在文革中,偶然借到本裴多菲詩集,抄錄了不少,其中有兩首——《狗之歌》和《狼之歌》曾讓我熱血澎湃。狗有溫飽,但不定什麽時候就會挨主子鞭打。狼在饑寒交迫中奔走,但有自由。這些貓的日子堪稱兩全其美了,即有溫飽,又無鞭打。即使是在野外生長的,也不至於饑寒交迫。突然,一個聲音在耳邊想起:什麽兩全其美?不管它們在家,還是在外,都免不了被騸掉。

 

世界上的事,哪有那麽簡單。人在食物鏈的頂端,自然把人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即使是保護動物,說到底,也還是為了人的長遠利益。真正心甘情願舍身飼虎的當然也有,但不可能推廣。我們的房子底下被臭鼬占領了。它們有時鑽出來跟前門貓搶吃的,也打過架,結果是臭了我們家好幾天。這也罷了,前門貓領教了臭鼬的厲害,以後肯定不再衝突,我們也就不會跟著受罪了。但不知怎的,我家最近又臭了兩次。而且不是從前門傳來的臭氣,最臭的房間就是我的書房。書房的窗戶朝後,可是後院並不臭啊。讓我百思不得其解。後來,我聽到過壁櫥底下吱吱嘎嘎的聲音,估計是臭鼬在活動。壁櫥地上有塊板子可以掀開,是通往底下的入口。難道臭鼬在底下跟誰衝突了,噴液了,散發出的臭氣?我必須采取措施了。臭鼬是從前麵三個破損的通風口鑽進去的。我可以把通風口堵上,但那可能意味著它們會憋死在裏麵。顧不得那許多了。我鋸了兩個木塊,塞進兩頭的通風口,再釘上一個鋁篦子,這樣中間還能透氣。第二天,隻見鋁篦子中間被擠開一個口。臭鼬真可以,那得費多大勁才能掙紮出來呀。我把那鼓出來的鋁片踢平了,看看臭鼬是否還用這個口子。三天了,那口子沒有再開。我估計臭鼬好不容易出來了,不想再回去憋著了。而且回去更難,沒地兒蹬腿,無法把口子扒開。好呀!但願這問題就這樣和平解決了。

 

2017年11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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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吳友明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廖康' 的評論 : 我來美國和那“爬行空間”打交道多年,要爬到裏麵去,很多人都沒有檢查,直到房子底下的木頭爛了才發現要修理,已經太遲了。
廖康 回複 悄悄話 謝友明兄。我那房子底下的確是“爬行空間”,現在堵住了,以後多檢查。
吳友明 回複 悄悄話 這個係列看了一遍,對貓的描寫很生動,讓人感受到生靈本性的善良和可愛。

近來你創作的動物係列很有特色,寫人太難了,因為人智商高,太狡猾,寫動物可能比較單純一點,我們在動物世界裏往往得到在人物世界中得不到得豐富情感。

你們夫婦可以說是“小雞小貓的情人”。

另外,你那房子地下應該是crawlspace的“爬行空間”。窗口要封緊,不能讓小動物爬進去,每年至少要檢查一次,看看裏麵的設施是否有腐爛和順壞,裏麵有保溫的設施和水管電線,雨季的時候可能積水,要及時檢查才能發現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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