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的故事

寫這個故事，完全是因為讀了博友雲在天際的紀實小說，其中談到父母不同意心黛和戀愛對象交往，動用親戚一起開會幫助教育心黛的故事。以前一直不知道好多家庭都有這樣的事，我家也有過這麽一次，但我不在現場。主人公鶯是我堂姐。

鶯，家中排行老大，很能幹，很有主見，生活在江南一美麗的城市 ---- 杭州。1970年，初中畢業趕上知識青年上山下鄉，去農場插隊，幾年後回城，在一工廠的科室工作。師傅是位女的，父母高幹，在遙遠的中西部某大城市工作，她跟隨大學畢業的丈夫，在江南安家，已有兩女。

鶯也是幹部家庭出身，在那時的社會氛圍下，比較有優越感，和師傅走得很近，情同姐妹。鶯剛工作那兩年，周圍沒有異性吸引她，那時社會上普遍認為，部隊的軍官和工農兵大學生，是優秀女孩的首選。也有人幫鶯介紹過，但都沒開出花朵。轉眼，文革後恢複高考，社會上的上進青年都拿起書本，加入了高考的大軍，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鶯也想考大學，但又下不了決心。那時的高考大軍中，好多人不是很清楚，上大學對自己的一輩子，到底有多大的影響。對絕大多數知青來說，更多的都把它看作是一種脫離農村的機會；對在校學生來說，完全是隨大流，學校安排複習，天天上課做作業，考上就走，考不上就一切照舊；還有一些人，對自己當時所處的環境不滿意，或想有更大的發展，或是父母竭力動員鼓勵，等等，各種各樣的原因。但有一點是肯定的，無論誰，都知道，上大學比不上大學，有前途，會更好。

鶯比較喜歡讀書，但不喜歡考試也不善於考試，和農村相比，她現在的工作環境已經很好了，工廠比較大，又在科室工作。她也曾想過要去考大學，但畢竟要努力，要吃苦，還沒去考，就想著萬一考不上怎麽辦，豈不很丟麵子？她有了安逸的生活，已到了談論婚嫁的年齡，最終，連嚐試的勇氣都沒鼓起來，放棄了。

這時，鶯的師傅被查出患有癌症，住院治療期間，單位派鶯去幫助照顧師傅。師傅的丈夫，名叫達，在同一個廠的技術科工作，他把大女兒送去了外婆家，把小女兒送去了鄉下奶奶家，全心全意照顧妻子。但不到一年，鶯的師傅去世了。

師傅去世後，達開始追求鶯，鶯不答應。達說，師傅去世前，就讓達今後和鶯好，她認為，達和鶯很相配。師傅有沒有說過這話，誰也不知道，盡管其他沒有一個人相信達說的話，但鶯相信。慢慢地，鶯的業餘時間全部給達占據了，鶯和達談戀愛了。當鶯的父母，在同一城市的姑媽和小叔叔，從鶯的妹妹燕那裏知道這事時，都非常吃驚。尤其是姑媽，無論如何不能接受這樣的事。

姑媽年輕時，漂亮且有文化。比姑媽大九歲的姑父追求她，並沒告訴她家中有個妻子已離婚，有個兒子由他弟弟撫養，等結婚前一天告訴她，姑媽已沒機會反悔。姑父是位有文化的老幹部，對姑媽對家庭也很好，但姑媽一直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且姑媽受舊思想影響，總覺得嫁了個有過妻有過子的人，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屈辱。

姑媽沒想到侄女要走自己的老路，著急之餘，征得鶯父母的同意，和小叔一起，把鶯帶到了住老家的三叔家。到了老家，為了加重砝碼，又把在城裏做官的大伯叫來，可大家一商討，意識到這種方式不太好，尤其是在鶯的父母不在場的情況下，有幹預小輩婚姻自由的嫌疑。

於是，他們又把鶯的父母叫來老家，如果再叫上四叔，倒是兄弟姐妹大聚會了。長輩們推心置腹的和鶯交談，一再強調，不是想幹預她的婚姻，隻是想在沒有任何幹擾的情況下，和她分享一下長輩的看法。長輩們非常冷靜平和地說了好多話，無非是，假如她和這個達結婚，今後會遇到哪些困難。姑媽說出了一句自她結婚後一直沒說出的話，“不要像姑媽一樣，受騙上當”。

鶯覺得長輩們說的話很對，對婚後的生活，她沒想那麽多，也想不到那麽多。鶯承認，主觀上沒有想談戀愛，但客觀上又談起了戀愛，並答應，不再和達像戀人一樣交往。大家鬆了口氣，覺得總算沒有白講那麽多話，時間已經很晚了，大家也累了，大家睡下，其他事明日再說。

就在鶯離開杭州的時候，周一上班，達找不到鶯，心中非常著急，並意識到事情可能會有所變化。她找到燕，追問鶯到哪裏去了，燕隻能告訴他，鶯不在杭州，不要再找她了。達說，好，不去找鶯，但要讓他知道鶯在哪裏，他也好放心。燕信了他，告訴他鶯在老家，達轉身就去了火車站，趕去鶯的老家。

天亮後，鶯的長輩們都以為事情比較滿意地解決了，安排鶯在老家再住幾天，他們各自準備當天回去。還沒走，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沒人認識。當三叔以主人的身份問他是誰時，才弄清他叫達，是來找鶯的。三叔有些生氣，告訴他，我們這裏是家庭成員聚會，你是外人，不受歡迎，希望你受到邀請後再來我家。同時，把他帶來的禮物塞回給他。

場麵有些尷尬，達不是位初出茅廬的小夥子，他已快到不惑之年，他知道這一次退縮，就永遠不能再前進了。他說了很多，大意是，長輩的心情完全能理解，知道長輩也是為了鶯好，但她和鶯的情況比較特殊，他們是真感情，希望長輩能夠接受。他一再要求要見鶯，長輩們知道沒有理由拒絕他，隻能讓他見。見後，他又要求和鶯一起出去走走，出去再回來，鶯說要和他一氣回杭州。

鶯和達就這樣走了，他們後來結婚了。婚後，一切都如長輩們提醒的那樣，一件事接著一件事發生。最大的事是，達已有兩個女兒，按當時的計劃生育政策，他們不能再有小孩，為了要三女兒，他們承受了處罰。一路走過來，他們都堅持住了。

如今，達和鶯都已退休，三個女兒都已成家立業。大女兒小時候就把戶口遷去了外婆家，一直沒回來。二女兒在奶奶家待到上初中回杭州，和鶯的關係一直不好，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就離開家就獨自闖蕩去了，嫁給一位出外闖世界的農家子弟，從泥瓦工到包工頭再到建築行業大老板，在上海安了家。小女兒去了法國，在巴黎安家，達和鶯去看女兒和外孫女，周遊了歐洲好多國家。

[雲在天際]

除了鶯，某個人也走了鶯姑媽的老路。
鶯的現在，總算還好。可是，我小說裏的男女主人公，卻沒有善始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