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嚴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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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星 八

(2012-02-18 17:57:32) 下一個

小吉和舒特終於作了讓步,讓主任的一個博士後參加了衰老課題的研究。這時,小吉第一篇論文的實驗已經進入了尾聲。這樣主任的名字就名正言順地掛進了他們的關於衰老因子的論文。世界上的事情奇奇怪怪,既不公平,又顯無奈。這麽一折騰,小吉的實驗熱情頓減許多,每看見那個博士後,心裏就有一種為他人做嫁衣裳的別扭感覺。看來想在象牙塔裏做一名科學家,人際關係學這一門不屬於課堂裏的必修課一定要先通過才行。在哪裏都一樣。

可是過了不久,他們發現事情遠遠沒有這麽簡單。那個博士後顯然是帶有任務來的。他對舒特實驗室裏的所有東西都感興趣,經常向小吉打聽那些衰老因子放在哪裏。小吉這時已經有了防備之心,她向舒特作了匯報。舒特聽了皺起眉頭,兩人的心頭打著結,極不舒坦。他沉默地思考著,腦子裏在權衡。末了告訴小吉,一定不能讓那個博士後知道衰老因子放在哪裏。那些衰老因子是大家的心血,實驗室的榮譽。有關衰老因子的實驗暫時不做,做一些其它方麵的衰老實驗,讓那個博士後沒有機會接觸衰老因子。舒特還告訴小吉,他正在寫一個有關衰老研究的課題,準備向國家衛生科學院申請經費,希望小吉這幾天在計算機上的情報庫裏查一查有關衰老方麵的文獻。

就這樣大家打開了太極拳。博士後心懷鬼胎,看見小吉不怎麽做實驗,成天坐在計算機前查看文獻,表麵上裝著無所謂,心裏很著急。他搭訕著跟小吉和實驗員聊天,小吉和實驗員則有一句沒一句地逗他,笑他,弄得他很尷尬。臉禁不住地紅白泛濫。小吉和實驗員就在背後偷偷竊笑。大家都忍著,倒也相安無事。

話說孟選和連詩卷轉眼就到了美國,誌明和小吉約好到機場去接他們,在機場見麵時,孟選和小吉兩個抱作一團,親熱不夠。後來還是小吉理智一些,告訴孟選不要太親熱了,要不人家會認為她們是兩個同性戀。孟選聽了直吐舌頭。

連詩卷還是老樣子,見了小吉就臉紅,大姑娘一個。知道他是大軍區司令員的兒子,而且副團級,小吉那雙好看的眼睛就露出好奇的眼光盯著他看,想找出一點什麽特別的東西來。可是不管怎麽看,小吉無論如何在連詩卷身上也找不出一點將門虎子的氣息來。這一來,越發讓連詩卷窘困,眼光完全沒有勇氣和小吉相碰。

末了小吉伸過手去:“歡迎到美國來。”孟選在後麵推了一把,對連詩卷說:“快握手呀,又不是老虎能吃了你。”、

誌明告訴連詩卷和孟選,房子已經替他們找好了,不過要過幾天才能住進去。這天晚上,連詩卷和誌明走了,孟選就住到小吉那裏。

新來乍到,孟選對這個大都市的一切都覺得新鮮,在小吉宿舍裏,兩個人躺在床上,沒完沒了地說話。孟選忽然神秘兮兮地問小吉:“你和誌明兩個談對象了?

小吉說是,都快一年了,隻是大家都忙得不行,在一起的機會不多,不像在大學裏那樣。

孟選驚叫了起來:“都快一年了!瞞得這麽緊,寫信從來也沒有聽你提起過。”她又羨慕地說:“在機場我就看出來。其實在國內你們就該談了,這麽般配的一對。”

“你也坦白坦白,是不是也有了對象,瞞不過我的眼睛”小吉也不肯放過孟選,“最好坦白一下戀愛史。”

“其實很簡單,和連詩卷一起辦出國手續,交往多了,就粘上了。”孟選直人快口地說。

“是你粘的他,還是他粘的你?”小吉對連詩卷的好奇心不散。

“我粘的他。” 孟選咯咯地笑起來,“他那個人,要是女人不找他,恐怕一輩子都會打光棍。

“聽說他是高幹子弟。”

“我可不是衝著這個才找的他,事先根本不知道,關係確定了以後去他家才發現他爸爸的那個官大得嚇死人。事先要是知道,打死我也不會去那個豪門大院。”孟選趕快申辯道。

“這麽說你是真愛他了?”小吉搔了搔孟選的胳肢窩,“也太速戰速決了一點吧。”小吉知道他們兩個以前並不認識。

孟選一躲,從床上掉了下來,坐在地毯上索性不起來了。她靠在床沿說:“其實開始也沒有想到愛不愛的,他那人第一眼瞅上去你還真愛不起來,心想要出國了,有個伴才好,現在不抓緊,一學幾年,豈不誤了終身大事。後來發現他是一個好人,木訥其表,慧敏其內。做一個丈夫,絕對標準。慢慢地愛情的感覺就上來了。”

小吉側過身子用手支撐著頭笑著說:“有你這麽談戀愛的嗎,也是你的命好吧。”

孟選繼續說:“當然,我也不想裝出清高,有他那樣的家庭背景,我們的這段愛情就更加錦上添花。”她話鋒一轉,“不過我還是最羨慕你和誌明的,男才女貌,女才男貌,都讓你們倆占全了,興趣又是那麽地相投。有沒有近期結婚的可能?”孟邊問。

小吉垂下睫毛說:“還沒有。學習這麽緊張,大概要等畢業以後再說了。”兩人一直說到天快亮了才睡。過了幾天,孟選就被連詩卷接走了。

主任找博士後談了一次話,回來後,博士後顯得特別地躁動,坐立不安。他像一隻在林中覓不到食物的動物,來回逡巡。小吉他們看在眼裏,知道一定是博士後沒有完成任務,主任給他出了難題。他們都有點同情起這個博士後來。這主任太不應該了,驅使人幹這見不得人的差事,讓人良心都沒地方擱。

這天早上,小吉清理低溫冷凍箱。發現她的所有生物試劑都被人翻過了一遍,特別是裝有衰老因子的盒子,裏麵少了幾隻試管。她不免大吃了一驚,馬上想到了那個博士後。小吉趕快跑去告訴舒特,他也吃驚不小,有點憤怒地說:“怎麽能這樣沒有職業道德!”

想了一下,他又問小吉:“你確信有人動過?”小吉點點頭,但是她沒有證據在手。

從這以後,那個博士後再也沒有到舒特的實驗室來過,更證實了大家的猜想。主任好像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見了麵反而更加熱情有加。過了一兩個月,小吉就聽說那個博士後在一家公司找到了一份工作,離開了主任的實驗室。

事情的風波好像就這樣過去了,可是,小吉和舒特兩人一直都在提心吊膽,預感到這平靜的後麵正醞釀著一場風暴。果不其然,有天下午快下班的時候,舒特到實驗室裏來找小吉,那臉色陰沉得嚇人,讓人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吉,你到我辦公室裏來一下。”舒特說。小吉跟著舒特來到他的辦公室,舒特把門關好。他拿了一份稿件給小吉看。隻見上麵題目寫道:《群A族細胞衰老因子的特征和調控機理》。作者是那個博士後和主任,小吉和舒特的名字也在上麵,但不是主要作者。小吉的腦子嗡了一下,翻看了起來,隻見裏麵全是她以前給主任講的東西,主任隻不過在自己的實驗室重複了一遍,就成了他的文章。小吉仔細看了文章中使用的試劑,和自己的竟一模一樣,但是換了名稱,顯然證明了博士後確實偷走了試劑。通篇文章看下來,主任恬不知恥地以衰老因子的發現者自居,滔滔不絕地大談其結構和功能。小吉心中憤怒異常,一陣衝動,眼眶都濕潤了。

她抬起頭來看著舒特,發現他也是滿眶淚水。他們一起在衰老因子上凝聚了那麽多的心血,沒日沒夜的辛勤勞動被人強盜般地就這樣搶走了,怎麽能不心疼呢。“這是怎麽回事?”小吉用微弱的輕聲問舒特。

舒特擦擦眼睛,說:“剛才我到主任那裏去談工作,主要是關於向國立健康中心申請研究經費的事情。他說他也準備寫這個題目。他對這個課題的興趣十年前就開始了。最近取得了進展,並感謝我們的配合,說完就給我看這篇稿子,真是豈有此理,這完全是剽竊。”

“可是我們的文章也寫好了呀,內容和這篇大同小異,不是說下個星期送給英國《自然》雜誌嗎?”小吉提醒舒特。

“這些主任都知道,他是存心要趕在這個時候的。這樣他就可以爭得衰老因子發現者的榮譽。”舒特說。

“怎麽可以這樣呢?”小吉心中淤積著一口難平的氣,忍不住伏在舒特的手上哭出了聲,肩頭抽泣不能自己。

舒特抽出手來,一麵在小吉的背上平撫,一麵語氣堅決地說:“我準備向上麵反應。他以後要穿小鞋就讓他穿去。”

兩人心情都不好,一直在辦公室裏呆到下班,今天正好是星期五,舒特要去擊劍俱樂部,他問小吉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小吉沒怎麽猶豫地就點了頭。今天這心情,一個人呆著日子難打發。另外她也想看看俱樂部是個什麽樣子,小吉一直對舒特的擊劍有好奇心。

俱樂部位於下城區的一個十九世紀老式建築裏。外麵是結結實實的鋼筋水泥結構,牆麵上精美的雕花圖案在一個多世紀的風雨飄搖中顯得斑駁陸離。這一帶是老城區,曾經是曼哈頓的繁華地段,隨著歲月的流逝,商業中心的北移,這裏逐漸冷落了,顯得頗為凋敝。馬路兩旁的店麵很破舊,開的大多是古董店,夾雜著幾間不顯眼的酒吧,走在其間讓人有一種算不上古老,卻是懷舊的感覺。如果有誰不懂歲月隨想這個詞的含義,上這裏來走走,就能明白。

小吉隨著舒特走進那個老式建築,裏麵有一個寬大的門廳,全是上好的木質地板,踩在上麵有一種踏實厚重的感覺,昔日的繁華氣派曆曆在目。轉了幾道彎,來到了一個大廳,裏麵一派龍騰虎躍,熱氣騰騰的氣氛。幾十個人白衣白麵罩,一柄細細的長劍在手,捉對廝殺。劍身相擊,其聲鏗鏘。或躍起、或退避;或劈刺,或輕撥;或虎嘯、或龍吟。剛勁中有柔軟,勇武中透清麗。小吉記起以前看過的一個電影叫《三劍客》,裏麵的俠客都是穿的黑顏色的大髦。

舒特進去更裝,小吉在場邊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正看得出神,一個人走了過來,他摘下麵罩,原來是主任。他熱汗涔涔,和小吉親熱地打招呼,小吉一陣惡心,臉上沒有好的表情。主任並不在意,問小吉怎麽到這裏來了。這時舒特走了過來,接過話頭,告訴主任小吉隻是好奇,想來看看。主任說想來看,好哇,最好下個星期也來,他和舒特之間有一場決賽。然後轉過身走了,沒幾步又回過頭來,向小吉眨了眨眼睛,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他不是對手。”

他不是對手,兩個年輕人一個站著,一個坐著,回味這句話。這自然是雙關語,頗有挑釁和蔑視的味道。舒特向小吉解釋,這個俱樂部最近舉行了內部選拔賽,勝者將參加市裏的錦標賽,現在隻剩下他和主任兩個人了,下個星期舉行決賽。舒特沒加入這個俱樂部時,以往都是主任優勝。舒特來了以後和主任對壘時,出於禮讓,劍力隻使了七分,主任勝多負少,才有剛才的狂言。

“你有信心嗎?” 小吉望著舒特餘怒未消的臉問。“他不會有機會的。”舒特的嘴角掛了一絲輕蔑和自信的表情,手中的長劍在空中劃了一個響弧,然後走進了練習場。

 

紐約中國學生學者聯歡會是星期六晚上在紐約市通訊學院舉行的。這裏有一個設備和場地都很不錯的禮堂。晚風在馬路上溜著小步,隨意吹拂,掠過電線時,打著輕鬆愉快的口哨。天星繁盛,街燈憧憧,留學生們從紐約的旮旮旯旯、四麵八方匯集到這裏來。那個時候國家管理很嚴,不許家屬出來陪讀,留學生之間就顯得格外親熱,特別以前在國內就認識的老同學,老遠看見了直嚷嚷。男生見了都給幾拳,女生則笑作了一堆,絲毫不改大學時代的浪漫和清純。一眼望去,人還真不少,少說也有四百多人。禮堂裏氣氛熱烈,大家在一起,互相感染著對方和被對方感染著。學生們總是清寒的,穿的都是從國內帶來的短袖衣衫,特別是撲素的的確涼。這一驚奇的發現,讓大家都覺得我的中國心還沒有變,自然不自然地,大家全都講中文,英文扔一邊去。隻是人群中那些被中國留學生們帶來的美國學生,傻傻地站著,憨憨地笑著,完全被遺忘在了那裏,感受異族同胞們相聚在一起的歡樂。

人群中小吉看見了誌明,滿心歡喜地上去和他打招呼,不想他隻匆忙地應付了一聲就走開了。他今天是主角,裏裏外外一把手,組織會場,忙得說不上話,小吉被晾在了那裏,卻看見他身邊有一個女孩子,誌明前台後台跑,她前台後台跟,兩人不斷商量著討論著,誌明說話的時候.那個女孩兩隻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著誌明看,等誌明講完了,她就會心地笑了,然後點點頭。小吉老遠地看著,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些什麽,大概是與會場有關的一些事情吧。看著他們那自然而親密無間的態度,小吉的心裏起著一種微妙的變化,有點不是滋味,泛起一種被遺忘在一邊的冷落感覺。小吉猛然覺得這幾個月下來,自己居然對誌明有了一種陌生感,沒有像那個女孩子一樣參與到這次盛大的活動中,現在隻是一個旁觀者而已。

她找了一個偏僻的角落坐了下來,用女人的敏感和細膩心理靜靜地望著那個女孩子,觀察她,想從她的舉動中品嚐出什麽東西來。這一段時間打電話很少找得到誌明,小吉知道他忙。小吉自己也忙,成天在實驗室裏打滾,打電話的時候也不多。那天和誌明去機場接孟選和連詩卷他們,根本沒有機會談自己的事情。她原本想今天和誌明見麵,向他述說心中的煩惱,從他那裏得到一些安慰。可是眼前的情景讓她有點猶豫了,他忙著,和大家一起忙得不可開交。小吉知道誌明不是有意冷落自己,這麽大的一個活動,他根本沒有時間顧得過來。但畢竟自己是他的女友哇,怎麽一點特別親熱的表示也沒有呢?不知怎麽的,她想到了實驗室,想到了衰老因子,想到了舒特,想到了那些讓人煩惱的事情。所有這些,她這幾個月來都是在實驗室裏日日夜夜和舒特一起分享的,而誌明卻不知道。小吉驚訝地發現,她和誌明之間的生活居然有了不相交叉之點,不像大學時代那麽地了解對方的生活內容,一起分享它們。小吉腦子裏一陣胡思亂想,坐在那裏很不舒服,本來就很低落的情緒,現在更是雪上加霜。

正想得出神,孟選來了,在小吉的肩頭上拍了一下:“你在想什麽呀?一個人呆呆地坐在這裏,喊你這麽多聲都沒有聽見。”

小吉回過神來,臉上有幾分不自然:“連詩卷沒來?”小吉岔開思路,她知道孟選問起來沒個完。

“讓他過來就是不肯。隨他去算了。”孟選說,“誌明呢?”

小吉用嘴努了努前台的一個角落說:“他在忙。”

孟選看見了誌明,也看見了那個女孩,她神秘兮兮地對小吉說:“我才來幾天,就看見那個女孩成天和誌明在一起,一心追著他,誌明好像對她也挺好的,你可要當心。”

小吉心中一咯噔,剛才的擔心得到了可靠的證實:“她是誰?”小吉裝出一副不經意的表情問孟選。

“她是表演係的一個本科生,十二歲就進了廣州軍區文工團。前些年隨父母移居香港,後來移民美國。在校園裏非常活躍。”孟選將僅知道的一點情況告訴了小吉。

這時誌明走上舞台的麥克風麵前,請大家坐好,宣布晚會開始了。等大家都坐定以後,他理了理頭發,還是那般地瀟灑。他今天穿了西裝,在聚光燈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精神。他說這是紐約地區中國留學生第一次舉辦這樣的活動。大家遠在它鄉異國勤奮學習,為國爭光,希望通過這次活動聯絡大家的感情。他說晚會的成功舉行與許多人的熱心支持是分不開的,他十分感謝為這次晚會獻計獻策的人。誌明在台上說者無心,小吉在台下聽者有意,心中慚愧。誌明接著告訴大家,這次晚會參加表演的大部分都是在國外留學的國內著名藝術家,許多人都曾在國際大賽中拿過金獎。陣容之強大,可以和在國內舉行的任何一場音樂舞蹈會相媲美。最後他請晚會的節目主持人肖芳報幕。

肖芳就是那個和誌明形影不離的女孩。她落落大方,儀態甜美,盡管小吉坐在後排,也能看得見她臉頰上的兩個會笑的酒窩。她的普通話說得極標準,十分動聽。隨著她的報幕,晚會井然有序地開始了。上台表演的果然都身手不凡,絕對專業水平,身邊的孟選巴掌拍得山響,說在國內也不一定能看得上這麽高水平的演出。隻是小吉無心欣賞,腦子裏始終擺不平地坐在那裏。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似乎聽到了殷承宗要出來表演。小吉這才來了情緒。這是一個文革中家喻戶曉的人物。四人幫倒台以後,作為他們親信的殷承宗日子自然不好過,最後隻得流亡海外,靠賣藝為生。從他的身上,充分體現出了世態炎涼,人間滄桑。他出場了,一個非常熟悉的麵孔,小吉以前在電視上不知看過多少遍,隻是現在顯得有點憔悴。他恭恭敬敬地向大家鞠了一個躬,然後坐到了鋼琴旁。他彈了兩支曲子,一支《牧童短笛》,一支《思鄉曲》。他技巧高超,出神入化,心中的彷徨苦悶淋漓盡致地在他的手指間自然流露出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從琴音裏聽出他十分懷念祖國的情感。彈完後殷承宗向觀眾們鞠躬準備下台,大家卻報以熱烈的掌聲不放他走。不少人高聲叫道:“來一段《鋼琴伴唱紅燈記》!”他愣在了那裏,眼睛裏有了淚光,很激動。經過後台協商,最後決定由殷承宗鋼琴伴奏,肖芳唱鐵梅。不想肖芳嗓音清亮,唱得有板有眼,很有一點鐵梅的味道。這熟悉的曲子,引起了全場的共鳴,不少女留學生都跟著唱起來,構成了西洋國度裏的東洋景。小吉沒有唱,可是她的情緒被深深感染了,坐在那裏用心回味自己在文化大革命中的少女時代。這是屬於他們這一代人的音樂,那個時代他們就隻有這個。

晚會整整開了兩個小時,留學生們一個個意猶未盡。散場後。小吉知道誌明還有許多事情要忙,不想打擾他,加上心情複雜,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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