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嚴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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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學生 三

(2011-09-13 18:35:27) 下一個

聖誕節快到了,客廳裏唐羽正和兩個孩子往聖誕樹上掛彩帶和彩球。姐姐小麗六歲,妹妹小雪兩歲。

爸爸,媽媽又到哪裏去了?小麗問爸爸。

媽媽又到工作的地方去了。爸爸回答說。

媽媽什麽時候回來?

爸爸不知道。

為什麽她老不在家?

她工作忙呀。

你忙不忙?

爸爸也忙。

那你為什麽老在家?

爸爸不忙。

不對,你剛才說忙。

唐羽笑了,你這小舌頭,就是會盤問人。快把那隻彩球給爸爸遞過來。

哪一個?小麗望著一堆彩球問。

就是那隻紅色的。

小麗遞過一隻紅色的彩球,看著爸爸把它掛在高高的聖誕樹上。等小麗回過頭來,發現小雪用彩帶把自己纏住了。小雪,這樣會把彩帶弄斷的。小麗想幫小雪把彩帶解開。看見姐姐過來,小雪轉身便跑,不期被彩帶拌住,摔了個大筋鬥,彩帶也摔斷了。小麗叉著雙手,學著大人的樣子對小雪說:瞧你,就會調皮,摔痛了吧。小雪爬起來,摸摸頭,一副不在乎的模樣,拖著半截彩帶跑到自己房間裏去了。

小麗和爸爸繼續把剩下來的彩帶和彩球掛上樹,然後將一隻安琪兒裝在樹頂端,插好插頭,樹上的彩燈和安琪兒一起亮起來,小麗高興得直拍手。聽見姐姐拍手,小雪趕快從屋裏出來,隻見她兩隻手上都套著襪子,頭上倒扣著個竹籃子,身上倒穿著姐姐的風雪外套,連衣帽正好套在小屁股上,非常滑稽。惹得爸爸和姐姐都笑起來。你是不是又去翻壁櫥了,當心媽媽回來打屁股。爸爸又好氣又好笑。

爸爸,中國的春節有沒有聖誕節熱鬧?小麗忽閃著眼睛問。

有,比這裏的聖誕節還熱鬧。"爸爸回答說。

那裏有聖誕樹嗎?

沒有。

怎麽會沒有聖誕樹呢?那有什麽?小麗有點失望。

那裏有鞭炮,有燈籠。

燈籠是個什麽樣子?小麗好奇地問。

燈籠是一個紙房子,裏麵放一根蠟燭發光,過年的時候.每家門口掛一個。

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家裏是不是都有。那裏麵為什麽不放電燈呢?像這棵聖誕樹一樣。

這是古時候留下來的傳統,現在也可以放電燈了。

唐羽一麵收拾地上的雜物,一麵問小麗說:今天練鋼琴了沒有?

練過了。

爸爸給你出的幾道算術題做完了沒有?

做完了。

爸爸可以檢查一下嗎?小麗遞過去算術本子。唐羽一道道檢查起來。除了一道乘法題錯了以外,其他都對了。小麗天資很聰明,才六歲、加減乘法,借位進位已經能熟練地運用了,唐羽心中升起了一股做父親的自豪。他在女兒臉頰上親了一下以示鼓勵。來,爸爸給你和妹妹念故事。

於是,姐妹倆搬來凳子,聽爸爸念書上的故事。小雪平時調皮,隻要一聽念故事,就會聚精會神地安靜下來。她喜歡學著姐姐的樣子坐,一定要看得見書上的圖形才行。念完故事,兩個小女兒乖乖地睡覺去了。

孩子們都睡著後,媽媽嚴含才回家。她笑著問唐羽:孩子們都睡了?

都睡了。唐羽回答。兩人走到孩子們的房間,嚴含打開燈,俯下身子看著兩個熟睡的女兒,在每人臉上親了一下。小麗在夢囈媽媽,你怎麽還不回來。小雪也在夢中喊了一聲媽媽,兩個小酒窩時隱時現。看見沒有,唐羽說,再忙也要回來和孩子們見個麵,看把她們魂牽夢繞的。

兩人又回到了客廳,嚴含顯然很高興,閃了閃大大的眼睛對唐羽說:猜猜看,我有兩個好消息。

NIH (美國國立醫學科學院的簡稱)科研經費批下來了?唐羽認真地猜。

猜對一個,還有一個呢?

唐羽想了想,搖搖頭,不知道。

今天剛接到學校的通知,我被正式聘為副教授了!嚴含興奮地告訴唐羽。哦,怎麽這麽快,倒是出人意料。唐羽也很高興。

據生化中心實驗室的Reoder主任分析,可能是我申請到了幾個課題的NIH研究經費。也有的說,目前係裏一個女教授也沒有,吃了上麵的批評。嚴含脫下風雪外套,理了理被風吹亂了的黑發。

管它什麽理由,這事值得慶賀。唐羽從廚房的壁櫃裏拿出來一瓶法國香檳打開,給嚴含倒了一杯,自己倒了一杯,來,為妻子的升遷幹杯。兩人一飲而盡。嚴含也給兩人斟滿,唐羽不解。嚴含含笑說:這一杯我敬你。"

“敬我什麽?”

“敬你是一個好丈夫,為了我你犧牲不少,讓我有一個溫暖的家,從不為家裏的事發愁,這裏麵也有你的一份功勞。”

兩人又一飲而盡。兩杯酒下肚,嚴含兩頰緋紅,心跳加速,雙目流盼。她雙手勾住丈夫的脖子,情深地望著唐羽,然後將臉貼在他的胸前,靜聽他心髒有節奏地跳動。 她問唐羽:記得我們來美國多少年了嗎?”

“有十二年了吧。”唐羽說。

“結婚多少年了呢?”嚴含在唐羽懷裏又問。

“十年了。”

“我們認識多少年了呢?”
十六年了。”唐羽回答著,心想這小含今天怎麽了,伏在懷裏像一隻小兔, 問這幹什麽。

“說說看,我們第一次是怎麽見麵的。”

他們住在紐約市曼哈頓島東邊靠河邊的一幢學校公寓大樓裏,窗子正麵對著東河,河對岸是皇後區。波光粼粼的河水靜靜地淌著,一座巨大的鋼鐵吊橋從河麵上跨過去。橋上行駛著車輛,車燈一串串的像夜明珠一樣閃閃發亮。對岸的房屋上和原野裏覆蓋著晶瑩的白雪,雪野上空,一輪皎潔的月亮靜靜地掛在那裏,沒有雲,隻有幾點寒星在它周圍閃爍。這寒冷的月夜,充滿了詩情畫意,他們倆都沉浸在回憶之中。真是彈指一揮間,十幾年就像這河水一樣,飛快地逝去了,再也不複返了,留下的卻是一些美好的回憶。

 

一九七七年,二十歲的唐羽參加了文革後恢複的第一次高考.被錄取到武漢大學。但這批新生一直到一九七八年春才入學。兩千多人的工廠,隻有六人被錄取,廠裏開了歡送大會。一些老三屆的學生,眼含熱淚,羨慕異常地圍著他們,講述自己在文化大革命中被耽誤了的青春年華。

一個春寒料峭的日子,唐羽在工廠團委書記的陪同下,來到坐落在珞珈山的武漢大學報到。他們在十二路車終點站下車,過六一紀念亭,進入校區。這裏依山傍水,建築偉峨,風光異常秀麗。那碧綠的琉璃飛簷在初春翠綠枝條的掩映裏,湛藍如洗的碧空襯托下,恰似蓬萊仙閣飛臨。蜿蜒起伏的寬闊大道兩旁, 長著參天的巨大梧桐樹。唐羽發現在一汪靜靜的小池旁,居然還殘留著幾枝豔紅的梅花,煞是好看。

順著路標,他們先來到行政大樓,辦好入學手續。然後按照指定地點沿著一個巨大的操場來到老齋舍前,這是一個沿著山坡而立的學生宿舍,分為幾個門洞。沿著地字齋門拾級而上,來到宿舍頂端,視野一下子開闊起來。站在平台邊緣望去,整個校區盡收眼底。安頓好後,團委書記和唐羽道別,叮囑他有空時常回工廠去看看,保持聯係。

黃昏時分,吃過晚飯,唐羽拎著開水瓶到樓下去打開水,大家排了很長的隊。唐羽前麵站著一位小女生,紮兩條又黑又粗的短辮子,身穿一件略嫌短的藍色舊燈芯絨細花上衣,腳穿一雙綠色解放鞋。盡管衣著樸素,兩眼卻大大的,臉頰白裏透紅,而且老是笑容滿麵。輪到她打開水了,那灼燙的水蒸汽讓她畏縮不前,有點狼狽。

“來。我來幫你。” 唐羽從後麵接過熱水瓶,將瓶口對準開水龍頭,幫小女生衝了滿滿的一瓶。小女生接過熱水瓶,滿麵害羞,感激地謝了聲唐羽,然後沿著台階一步步走上去進了女生宿舍。

過了幾天,新生報到結束,係裏的吳政治指導員招集新生開會。會在宿舍樓頂上平台舉行,這是一個新成立的係,第一次招生,人不多。新生們每個人拿一張學校發的小方凳,大家圍著一個圓圈坐下來。唐羽意外地發現那天打開水的女生也在,穿同樣的衣著,她也注意到了自己。兩人相對一笑。唐羽數了一數,班上一共有二十三個人,年齡參差不齊,有一個甚至滿臉絡腮胡子,頭頂禿成了列寧式樣。吳政治指導員先讓大家自我介紹一下。除了一人是在校高中生以外,其他人都是從工廠和農村考進來的,有的來之前是公社婦聯主任,工廠車間書記。 唐羽心想,這七七屆進校的學生真是典型的工農兵學員。從自我介紹中,唐羽知道那個女孩叫嚴含,七六屆高中畢業生,下農村一年,十八歲,浙江紹興人。難怪長得這麽端正秀氣,原來是從西施的故鄉來的,唐羽心想,不免衝那女生又笑了一笑。

 

兩人回憶到這裏,嚴含用手在唐羽的肩頭捶了兩下:你這人真壞,幫人家打了一次開水,就讓人家一輩子來還。

唐羽也不示弱:你這人還有沒良心,算算看,從那以後給你打過多少次開水,還有到食堂給你打過多少次飯,每次你放暑假回家探親,都是誰送你上的火車。

那都是你欠我的。嚴含嬌嗔地說。她閃動著眼睛深情地說:那些日子回記起來多美好啊。

也是的,我們兩人大學同學四年,來美國又一起讀研究生,做博士後,在一個學校工作,不知哪裏來的緣分。唐羽說,這個聖誕節,是不是請在美國的以前老同學們來聚一聚?

好啊,這個主意不錯,寫聖誕卡片時告訴他們就很好。嚴含非常讚同,畢業以後,大家各奔東西,忙事業,忙家庭。能有個機會見麵,大家述述舊,聯絡一下感情。好在在美國的同學多半集中在美東地區,來我們這裏方便。

嚴含回過頭來,發現聖誕樹被裝飾得一新。她重新插上電源,彩燈和安琪兒又亮了起來,她來了情緒,把音響打開,調到小音量,對唐羽說:來,咱們跳一曲舞怎麽樣?今天我高興。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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