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兒!鍋爐壓力異常!”肖恩向史蒂夫報告。
“媽的!這個婊子剛才不是好好的嗎?怎麽回事?”凡是惹著史蒂夫,讓他不順心的東西,不是“婊子”,就是“婊子養的”。
肖恩讀完儀表,向史蒂夫報告:“鍋爐輸出壓力過高,超過了動力管路壓力的峰值,觸發了警報。”
史蒂夫見陳攻正在清潔,隨口問了一句:“陳,鍋爐的壓力閥門你查過嗎?”
“壓力閥、安全閥我都查過,沒問題。”陳攻回答。
“你確定?”史蒂夫眉頭緊皺又問了一遍。
“確定。”陳攻又答了一遍。
“史蒂夫!什麽情況?”對講機傳出溫斯頓急切的詢問。聽得出,溫斯頓很不滿意。
“船長,是鍋爐壓力過高,觸發警報。我會盡快解決。”
“史蒂夫,我剛接到五點出港的指令。四點之前,故障必須排除,你有問題嗎?”
“沒問題,船長。”史蒂夫關掉對講機,喃喃自語:“鍋爐壓力……過高……”他猛一轉身直向門口衝去,“陳,跟我來。快!”
“是!”陳攻應道。
史蒂夫走在頭裏,陳攻緊隨其後。雖然機組隻運行了半個小時,但機艙裏的溫度卻已升到了三十多度,而管道的溫度則更高達六七十度。因此兩人沒走多一回,就渾身濕透了。機艙裏的通道狹窄曲折,稍不留神就會被兩邊的高溫管道燙傷,但不知是因為心裏著急,還是要甩開陳攻,史蒂夫在前邊走得飛快。陳攻暗自歎服,不愧是個老輪機,走在這麽複雜的通道裏居然如履平地——佩服!
走了一段,史蒂夫停下腳步回頭看見陳攻正緊跟其後,略顯驚詫。顯然,他沒想到陳攻能跟得這麽緊。有陳攻在後“追著”,史蒂夫走得更快了。這時候,陳攻平日的積累見了功效。無論史蒂夫走得多快,陳攻都始終一步不落,緊隨其後。兩人在曲折逼仄的通道裏一前一後,一通競賽似的拐彎抹角,很快找到了鍋爐的雙位壓力閥門。
史蒂夫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水,手指閥門一聲高叫:“你個婊子,我看你往哪兒跑。”史蒂夫一邊對閥門連看帶摸,一邊念念有詞。
陳攻不用聽也知道,史蒂夫肯定又在罵個不停,而且他罵得調門越高,說明他對故障的判斷越有自信。憑史蒂夫現在的調門,陳攻知道這個雙位壓力閥門就應該是那個“婊子”。果然,史蒂夫從工具包裏摸出個小鐵錘和扳手,開始修理那個“婊子”了。
雙位壓力閥門是一個控製鍋爐輸出壓力的調節閥。它與風機和油閥連動。鍋爐的輸出壓力如果超過了設定值,閥門就會跳閘,風機和油閥不再送風泵油,鍋爐輸出壓力下降,動力管路的壓力也會跟著下降;相反,如果低於設定值,則閥門閉合,風機和油閥加力送風泵油,鍋爐輸出壓力便會上升,貨輪才有動力。維米貨輪上的這個閥門是那種老式的杠杆閥門。杠杆部分如果出了故障,閥門對鍋爐的輸出壓力沒有反應,那麽貨輪不是沒有動力,就是因鍋爐輸出壓力超過動力管路的壓力峰值,而觸發警報。因此,史蒂夫判斷這次的故障肯定出在閥門的杠杆上。早在四年前,史蒂夫就提過升級閥門係的計劃,其中一項就是要把這個杠杆閥門換成更安全可靠的電磁閥門,但計劃遭到了船主的斷然否決。所以這幾年,雙倍壓力閥門一直是對付著用。史蒂夫為此經常大罵船主“狗娘養的”。今天是時間緊任務急,否則他肯定要先大罵一通,解了心頭氣之後,才會去動手修理閥門。
史蒂夫修完閥門,又查看了一下與閥門連動的風機和回油閥。風機停轉,回油閥也處在關閉狀態。見一切正常,史蒂夫放心地轉身就走。一直在旁邊的陳攻卻沒有動。他看看風機,伸手摸了一下馬達——非常燙手。陳攻心一動,皺了下眉頭,剛要喊住史蒂夫。史蒂夫走了沒幾步,發現陳攻沒跟上,剛好回身。他回頭看見陳攻還在風機那兒磨蹭,就不耐煩地催促道:“別看了!閥門修好了。快回主控室。”
陳攻有心說出自己的疑慮,但看史蒂夫自信滿滿的樣子,心想即使說給他聽,他也聽不進去,便收拾了工具跟了上去。回到主控室,史蒂夫命令肖恩再次開機,然後抱著膀倨傲地看著操控台。指示燈頻頻閃動,一切正常。故障解除,史蒂夫的得意溢於言表。
史蒂夫正看得起勁,突然警報又響。這一次,機組連半個小時都沒撐過就停機了。刺耳的警報猶如一記重拳,重重地砸到史蒂夫的當胸。錯愕和羞憤令史蒂夫幾乎忘了呼吸。他僵在那裏,臉憋得通紅。
自己的判斷完全不對?簡直難以置信。
史蒂夫哪受得了這個,倔驢一樣地脾氣騰地上來了。他捏著拳頭,咬牙切齒地說道:“肖恩,陳,你們把管路從頭到尾仔細查一遍。務必在三點之前,把那個婊子給我揪出來。”
船員們都知道,史蒂夫發火的時候,誰在他身邊誰倒黴。肖恩應聲就要躲出去,而陳攻卻站在原地一動沒動。陳攻十分清楚,按照正常的排險程序,如果管路的故障點確定不了,隻能以排除法從頭到尾逐點排查,直到找出故障點為止。史蒂夫的處置完全合乎故障排除程序,誰也挑不出毛病。但有一點,這樣查下去,三點之前肯定查不出故障點。
“那你還他媽站在這兒幹什麽?趕緊查去啊!”史蒂夫見陳攻站著沒動,氣急敗壞,開口就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