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 霆
Histroy
這一回，五九七高地真正成了眾矢之的。所有炮彈都朝著這個地方飛來。炮彈爆炸產生的亮光，硬是把夜空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一個小時過去了，坑道裏的戰士們對轟炸已經漸漸適應。對震掉在地上的煤油燈不再大驚小怪，隻是隨手撿起來把它重新掛上。大家都坐在原地，耐心地等著。
山下的凱恩和沃爾特看著眼前壯觀的彈幕，腦海中不禁浮現出進攻硫磺島的場景。看著熟悉的彈道，聽著隆隆的爆炸聲，聞著嗆人的硝煙味，兩個人頓覺熱血沸騰。
這不正是我們等了很久的場麵嗎？
來吧！這一次就讓我們打個痛快，一直打到對手在投降書上簽字為止。
那些沒參加過二戰的新兵看著眼前的景象，都七嘴八舌地議論著。托比是連隊中唯一的一個見識過百門火炮齊射的人。在新兵眼裏，這個狗娘養的是個可以把槍炮聲當成爵士鼓點來聽的瘋子。但是，當這個“狗娘養的”看到今天的炮擊場景時，也不由得兩眼發直，好半天沒說出一句話。新兵們看見了，都在心中暗罵：
“媽的！這個狗娘養的也有安靜的時候。”
借著爆炸的亮光，凱恩看到整個五九七高地都在晃動，就連自己腳下的地皮也跟著打顫。
“這樣炸下去，你覺得上麵還能剩多少？”凱恩問站在自己旁邊的沃爾特，眼睛仍舊盯著高地。
“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嗎？”沃爾特並沒有直接回答凱恩的問題。凱恩側頭看了看沃爾特。
“坦白地講，我根本不在乎他們能剩多少。我擔心的是這麽多的炮彈，會不會有一兩顆啞彈？如果真有沒炸的，待會兒衝鋒的時候，可別讓我碰上它們。”話一出口，沃爾特忽然覺得自己的話聽起來像埃及金字塔裏的詛咒。他馬上抬手用力打著眼前的空氣，仿佛這樣就可以把剛才的咒語解除掉似的。
凱恩看著沃爾特滑稽的舉動，笑著說：“放心吧，老夥計。你不會撞上的，不會的。”
炮擊已經持續了一個多小時。此時，東方已微微放亮。按照預定計劃，地麵進攻馬上就要開始了。凱恩立即傳令各排，檢查裝備，準備衝鋒。
此時，炮兵已經開始火力延伸。
“該我們了。”凱恩說完，和沃爾特一同來到隊伍麵前。
凱恩掃視了一下自己的連隊，指了指身後正冒著濃煙的五九七高地，高聲說道：“炮兵的活兒已經幹完了，下麵該輪到我們了。來吧！兄弟們，給炮兵看看，我們步兵是怎麽幹活的。”
說完，凱恩用力一揮手，做了個衝鋒的手勢。他的手剛落下，性急的托比一個箭步就衝了出去。士兵們跟在他身後嗷嗷地叫著，撲向了濃煙中的五九七高地。
就在凱恩發起衝鋒的同時，坑道裏的趙慕雲也聽出了美軍的炮火已經開始延伸射擊。
趙慕雲霍地站起身，高聲喊道：“好！算賬的時候到了！排長和指導員正看著我們，大家跟我衝！”話音未落，他第一個衝出了坑道。
2排的戰士們踩著坑道口的碎石，魚貫而出。當大家跑到陣地上，看著眼前的景象，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還是我們的陣地嗎？
隻見陣地上一片火光，到處散落著一段段著著火苗的樹幹。堅硬的花崗岩，現在都成了大大小小的碎石塊。原來齊胸高的戰壕，現在已經成了莊稼地裏的地籠溝。掩體全被炸沒了，代之以一片正冒著青煙的焦土。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硫磺味。有的戰士被嗆得直咳嗽。還未散盡的煙塵飄在空氣中，迷得人連眼睛都睜不開。放眼一看，整個陣地上竟然找不到一處像樣的工事。
此時，天際的東方已微微放亮。借著微弱的晨光，山下一片片泛著青冷光的鋼盔正漫山遍野地向山上湧來。
趙慕雲向山下看去，單從隊形上看，根本判斷不出美軍的主攻方向在哪。他立即命令戰士們抓緊時間搶修工事。霎時間，整個陣地上最忙的就是工兵鍬。時間緊迫，戰壕隻能挖個大概。即便這樣，還未等戰士們挖好，朝山上湧來的“鋼盔”就已經進入了射程。
“打！”，趙慕雲一聲令下，陣地上的衝鋒槍、機槍和手榴彈，一切能響的家夥全都開了火兒。槍一響，下麵的鋼盔頓時一片慌亂。
在那片鋼盔裏，凱恩和沃爾特正端著湯姆遜，指揮自己的連隊向上衝鋒。
美國兵，包括凱恩和沃爾特在內，都認為經過如此密度的火力覆蓋，山上肯定已經剩不下什麽了。即使有剩下的，也根本組織不起什麽像樣的抵抗，充其量是些零星的冷槍冷炮。因此，進攻的美軍士兵完全放鬆了警惕，根本沒有什麽戰鬥隊形。凱恩甚至看見幾個士兵把衝鋒槍背在身後，邊說邊笑地隨著部隊緩緩前行。更有幾個，把這次進攻當成了一場登山比賽，紛紛爭當登頂的第一人。
突然，密集的子彈從山上直瀉下來。搶在頭裏的幾排士兵應聲倒下。跟在後麵的幾排因為那鼓興奮勁還熱著，所以仍繼續往上衝。可美軍很快發現越往上衝，子彈越密集，扔下來的手榴彈越多，而且還有炮彈打過來。直到這時，士兵們才覺得情況不妙。有人不禁破口大罵：
“媽的！這炮兵的活兒是怎麽幹的？”
“炮彈都他媽的打哪兒去了？”
凱恩一見勢頭不妙，立刻揮動手臂大喊：“散開！散開！彎下腰，別抬頭。組成戰鬥隊形，往山上衝。”經凱恩這樣一喊，訓練有素的士兵立刻由雜亂鬆散的登山隊形變成了殺氣騰騰的戰鬥隊形，繼續向山上衝去。
山上的趙慕雲對美軍的這一變化看得一清二楚。他對美軍士兵應變之迅速不禁暗暗稱奇。心中暗想：今天算是碰到對手了。對手這是要跟自己玩命啊。
好！今天就叫你有來無回。
趙慕雲看看周圍其它的幾個陣地，也都和美國兵交上了火兒。由於美軍根本沒有主攻方向，所以雙方一交上火，整個五九七高地很快就亂成了一鍋粥。
進攻的美軍一浪接一浪地湧向陣地。誌願軍的陣地像一道阻擋潮水的堤壩，時而被潮水淹沒，時而又從潮水中露出頭來。不到兩小時的功夫，有的陣地就已經被雙方反複爭奪達二十餘次。
晨曦中，射出的子彈在空中劃出一條條清晰的彈道。雙方打出的彈道一上一下，一來一往，相互交織，組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火網。火網像被子一樣地蓋到了五九七高地上。
忽然，經驗老道的凱恩在火網中發現了一處地勢較低的地方火力比較弱。他立刻向身旁的沃爾特遞了個眼色，朝那個方向指了指。沃爾特馬上心領神會，立即和托比帶著幾個人向那個缺口撲了上去。
幾乎與此同時，趙慕雲也聽出旁邊5號陣地的槍聲越來越稀，而且發現眼前的美國兵正向5號陣地湧去。他扭頭一看，隻見5號陣地隻剩下兩名戰士。他們正和五個衝上陣地的美國兵拚刺刀。其中一名誌願軍被身後的美國兵一個突刺，刺穿了後背，一頭栽倒在地。另一名正抱住一個美國兵在地上亂滾。突然，一聲巨響，兩個人都被炸成了碎塊。
不好！5號陣地要丟！
趙慕雲一見此景，又急又怒又心疼，眼珠子差點瞪出來。他立刻喊道：“三班長，5號陣地，快去。”
“是！”三班長立即領著五個戰士，飛一樣地衝向5號陣地。他們幾個憑著對地形的熟悉，三繞兩繞，就繞到了那幾個美國兵的背後。戰士們不由分說，對著陣地上的美軍就是一通掃射。那幾個剛爬上陣地的美國兵，還沒分清東南西北，就被打了個透心涼。緊接著，5號陣地上又吐出了六條憤怒的火舌。正往上爬的美軍又看見了從天而降的手榴彈。
經過六位戰士的一通猛衝猛打，5號陣地奪回來了。
誌願軍這邊一見5號陣地被奪了回來，頓時士氣大振。大小火器一陣狂掃，子彈和手榴彈都像長了眼睛一樣，專挑美軍紮堆的地方打。有的誌願軍戰士甚至躍出戰壕追著美軍打。
正向5號陣地衝鋒的托比，還沒看清上麵發生了什麽，就被火舌壓了下去。他後麵的美軍以為誌願軍的援兵到了，一個個見勢不妙，扭頭就撤。到頭來，隻剩下一個可憐的托比氣得趴在那兒破口大罵。最後，托比一看根本沒有機會，隻得跟著大夥一同往下退。
美軍和韓軍的部隊海水退潮般地退了下去。
兵敗如山倒，一點也不假。兩軍對壘，攻守相峙，拚到底就是作戰意誌。在一個沒有了作戰意誌的隊伍裏，即使有像凱恩、沃爾特和托比這樣作戰經驗豐富的老兵，也挽回不了敗退的局麵。
在第一個回合中，誌願軍火力之猛烈，抵抗之頑強，作戰意誌之堅決，大大出乎美軍的預想。而美軍炮火之強大，攻勢之凶猛，也讓誌願軍大為震驚。
此時，太陽已經升起，早晨的霧氣已經散去。陽光讓一切變的清晰透明。可從山下望去，五九七高地上依然“霧氣”繚繞。實際上，那根本不是什麽霧氣，而是爆炸產生的很久也散不掉的濃煙和粉塵。由濃煙和粉塵形成的雲團，像一頂巨大的草帽扣在高地上。空氣中的硝煙味，更是能把人嗆得透不過氣來。
第一次進攻，美軍和韓軍都沒占到一丁點便宜。“聯合國軍”共投入美軍3個營，另加韓軍一個營。進攻曆時四個多小時，不但沒有攻占一個陣地，部隊反而遭受了巨大傷亡。美軍的3個營中，有2個營基本失去了戰鬥力。
進攻受挫的戰報很快傳到了馬裏奧手裏。戰報上的傷亡數字讓馬裏奧大為震驚。他將戰報仔仔細細地看了好幾遍，怎麽也不能相信這是真的。馬裏奧感到自己的身體在打顫，仿佛那一顆顆炮彈不是砸在五九七高地上，而是全都砸在了自己的身上。
在馬裏奧的預想中，這些傷亡數字應該是共產軍的才對。可今天，就在這份戰報上，就在自己製定的作戰計劃下，這個數字竟然成了美軍的傷亡數字。
我的炮彈都扔到哪兒去了？
這些人是哪來的？
我需要讓空軍來嗎？
在馬裏奧的內心深處一直認為，在這次戰鬥中，如果讓空軍參與進來，那就是自己的失敗。因為配給炮兵的彈藥量使他堅信，僅憑炮彈肯定能解決掉山上所有的人。但是現在，戰場態勢和部隊的傷亡在逼迫他必須要動用空軍。在這個時候，在是否動用空軍的這個問題上，馬裏奧可以說是自己和自己較上了勁。
想到這，馬裏奧緊搶幾步，來到沙盤前，兩眼緊盯著五九七高地。他強壓著心中的怒氣，思考著是否要動用空軍。最後，馬裏奧決定麵對現實，動用空軍。
“好！就讓空軍來湊個熱鬧吧。另外加強周圍地區，尤其是平康穀地的空中偵察，看看他們是否有調兵增援的跡象。命令炮兵，封鎖高地的補給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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