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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七高地》(十)

(2014-11-26 07:29:49) 下一個

第五章 “鬧鍾”響了

十月中旬的一個深夜,天上果真像馬裏奧將軍所期盼的那樣,沒有月亮。漆黑空當的夜空,稀稀落落地嵌著幾顆星星。也許是沒有月亮的緣故,那些星星仿佛一群毫無組織的散兵遊勇,懶散隨意地掛在天上,眨著疲乏而空泛的眼睛。

大地上一切都在酣睡。偌大的“五九七”高地靜悄悄的。偶爾,一陣夾著初冬寒意的疾風吹過高地,那樹叢中發出的“簌簌”聲會隨著風傳得老遠。此時,從地底下躥上來的寒氣收攏著空中還未散去的水汽,瞬間將其凝落到草葉上和樹枝上,結成了白色的冰晶。透骨的寒氣和冰晶都在提醒陣地上的誌願軍戰士,當然,還有那些小鬆鼠,冬天已經到了。

五九七高地靜悄悄的。戰士們都退到坑道裏休息,每個陣地上隻留了兩名士兵作觀察員。7號陣地的兩個士兵蜷縮著身子擠在觀察哨裏,懷裏摟著槍,背對背緊緊地靠在一起。他們在互相分享對方體溫的同時,還不時地探出頭去向山下的聯合國軍陣地張望一下。

而同一時刻,幾英裏外的“聯合國軍”卻在夜色的掩護下一片忙碌。炮兵、坦克兵和步兵都在等待一個時刻——三點二十分。這些忙碌的炮兵、坦克兵和步兵以及遠在漢城機場的飛行員們都還不知道,在接下來的一個多月裏,他們將在這個麵積不足四平方公裏的小山頭上,用鮮血和生命去書寫人類戰爭史上最為慘烈也最為輝煌的一頁。

凱恩向排長傳達了作戰命令。在了解了此次的戰鬥部署之後,沃爾特、托比還有科爾都覺得這肯定會是一次很輕鬆的戰鬥。因此,這幾個老兵就聚在一塊聊起了天。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陣的悶響。凱恩等幾個人同時抬頭望向空中,隻見漆黑的夜空上忽然劃出一道道刺眼的火線。火線朝著眼前仍在沉睡的五九七高地直劃過去。

與此同時,7號陣地觀察哨裏的一個戰士也聽到了這些悶響。他伸長了脖子向“聯合國軍”陣地望去。隻見遠處升起了無數的小紅點。這些紅點以極快的速度,夾著刺耳的怪聲,朝著自己這個方向直撲過來。

“不好!”這個誌願軍戰士看到飛過來的紅點,立刻大叫一聲。

“是炮彈!”話音未落,這個戰士已經跳出了觀察哨,向坑道飛奔而去。

這個戰士剛跑出二十多米,在他的左右突然閃了幾道電光。隻見電光中,這名正在奔跑的戰士陡然騰空而起,手腳在空中四處無著地亂踢亂抓。還未等他落地,他的身下又接連閃了幾道電光。這一次,他的軀體已不再是一個完整的軀體了。光影中,這名戰士的腦袋、胳膊、大腿以及內髒猶如被疾風卷揚到空中的落葉,在電光中隨著塵土和碎石塊上下翻滾四處飛濺。而那些在空中亂飛的炮彈皮猶如一把把鋒利的飛刀,把早已零碎的血肉切得更加零碎。

另一名士兵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蜷縮在冰冷的觀察哨裏一動沒動。不是他不想動,而是他完全被突如其來的炮擊震懵了,震傻了。還沒等這個戰士醒過味兒來,一顆炮彈已經呼嘯著徑直打進了觀察哨。

電光一閃,觀察哨立刻被炸成了一堆浮土。

這名士兵甚至連起身躲避的機會都沒有,就融在了這堆浮土裏。

這個時候已經用不著報什麽信了,爆炸聲就是再明白不過的信號。它讓五九七高地所有坑道裏的誌願軍戰士都明白外麵發生了什麽——美軍的火力急襲開始了。

突如其來的炮擊把坑道裏正在酣睡的戰士們震得手足無措,亂成一團。有的戰士站起來就懵頭懵腦地往外衝,結果被身邊的人一把按住;有的在人群中東翻西翻,找自己的槍,找不到急得跺腳直罵,而實際上槍就背在他的身後;還有的竟傻站在地上,不知所措。

“不要亂!”

排長看到這個情形,立刻大喊一聲。他想讓大家冷靜下來,可他的嗓門哪能抵得過大炮的調門。和大炮比起來,排長的聲音都不如蚊子叫。結果,排長無論怎麽喊都不管用,戰士們仍舊是一片慌亂。

見此情景,排長和指導員隻得挨個緊貼著戰士的耳朵大聲喊:“坐回原地,不要慌,拿好自己的槍。等炮打完,我們再上陣地。”經他倆這樣一喊,慌亂的戰士們才漸漸地穩定下來。

穩住神的戰士們都緊盯著排長和指導員,等待著他們的命令。排長一邊用手示意大家坐下,一邊以自己最大的嗓門喊:“大家不要亂,盡量往裏坐。炮擊,隻是敵人開始進攻的一個信號。我們的坑道非常堅固,他們不能把我們怎麽著。我們的任務是守住陣地,一寸也不能丟。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戰士們以最大的嗓門喊道。

見戰士們已經穩定下來,排長和指導員決定到坑道口,觀察一下外麵的情況。就在兩人快走到坑道口的時候,一顆炮彈呼嘯而至,不偏不倚,正落到坑道口。

“轟!”。

一聲巨響,距坑道口近十米的地方頓時全被炸塌。這一炮,一下子把坑道口往裏縮了十多米。爆炸產生的氣浪受到狹窄坑道的擠壓,釋放出來的衝擊力格外巨大。排長和指導員,還有兩名靠近坑道口的戰士,同時被強大的氣浪掀到了坑道中間。崩塌下來的碎石全砸到了他們的身上。煙塵頓時充塞了整個坑道。大家顧不得嗆人的煙塵,立刻撲上去,七手八腳地在碎石堆裏挖找排長、指導員和那兩名戰士。

先挖出來的是那兩名戰士和指導員。其中一名戰士被炸斷了右胳膊,另一名胸口上有個大窟窿,湧出的血和著胸口上的土結成了一個大血塊。指導員的身上倒是沒什麽傷,但一塊碗口大的炮彈皮正插在他的眉心。他們被挖出來的時候,全都沒了氣息。當大家挖出排長的時候,隻見他滿臉是血,嘴一張一張地想要說話。

趙慕雲見狀,知道排長有話要說,趕緊附下身去,把耳朵貼到他的嘴邊。但是外邊的爆炸聲實在太響太密,排長的聲音又極其微弱,所以趙慕雲根本聽不見排長在說什麽。最後,排長的嘴大張了幾下,手掙紮著指了指外邊,就無力地垂了下去。

趙慕雲明白,排長指的是陣地。

這一下,坑道裏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就在幾分鍾前,排長和指導員還趴在自己的耳邊喊話,還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發布命令。可一轉眼的功夫,他們都成了屍體。戰士們看著排長、指導員和兩名戰士的慘狀,全都紅了眼睛。排裏的戰士,除少數幾個新兵之外,都是排長和指導員帶過江的。這種在異國他鄉處出來的同生共死的感情格外深厚。幾個年紀小的戰士禁不住開始抽泣起來。

突然,坑道裏響起一句:“操!這幫王八羔子,老子跟他拚了!”

這一嗓子,就如同往炸藥堆裏投了一顆火星,一下子點燃了大家心中的怒火。所有戰士異口同聲地高喊:

“對!跟他們拚了。給排長和指導員報仇!”

憤怒的喊聲震得整個坑道直打顫,甚至蓋過了外麵的大炮。

霎時間,一股血勇之氣充塞了整個坑道。

這時,一身殺氣的趙慕雲走到戰士們中央,高聲喊道:“對!跟他們拚了。今天肯定要打個大仗。看來美軍這是要來硬的。好!那我們今天就讓他們知道知道,誰更硬。”

“可排長和指導員都沒了。我們怎麽拚?怎麽報這個仇?”有人擔心地問道。

“排長是沒了,指導員也犧牲了,接下來看誰的?”趙慕雲掃了一眼大家,高聲說道:“接下來就看我們的。排長沒了有班長,班長沒了還有你們,你們都沒了,還有五聖山的大部隊。不管怎麽樣,陣地就是不能丟。我就不信我們守不住這個陣地?”說著,他用力揮了一下拳頭。

“說得對!我們跟他們拚了,殺光他們。”戰士們高聲喊道。

“對!跟他們拚了,殺光他們。炮一過,美軍馬上就會上來。等他們上來的時候,就是我們跟他們算總賬的時候。陣地是什麽?”趙慕雲掃了一眼戰士們,“陣地就是他們償還血債的地方,陣地就是我們報仇的地方。大家有沒有決心守住陣地?”

“有!”整個坑道都在喊。

“好!現在清理坑道,挖個口子。等炮一停,我們就去找美軍算總賬。”

“是!班長。”戰士們開始清理坑道。一會兒的功夫,新的坑道口就開好了。

趙慕雲的話令每個戰士都感到氣血在體內四處亂撞。戰士們都鼓足了一口氣,緊握手裏的槍,盼著炮擊快點過去,盼著美國兵快點上來,好殺他一個痛快。

此刻,美軍的炮擊仍在繼續。五九七高地仍然堅強地臥在那裏。高地上的所有坑道都暗暗地憋著一股勁,一股生死不懼,見著美國兵就將其生吞活剝的勁兒。

炮彈仍不斷地砸向五九七高地。每砸下一顆,地皮就顫一下,坐在地上的戰士們也跟著抖一下。這個時候,爆炸已經完全聽不出個數。那炮彈似乎不是一顆接一顆地打過來,而是一筐一筐地倒在陣地上。甚至有的炮彈還沒落到地上,就被前一顆炮彈爆炸產生的氣浪彈了回來。炮彈的爆炸聲傳到坑道裏又沉又悶。戰士們坐在坑道裏,仿佛坐在一隻被擂得山響的悶鼓裏。每爆一顆炮彈,戰士們都感到自己的五髒六腑像被人使勁捏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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