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十月,朝鮮半島已經有了初冬的寒意。這樣的氣候,讓凱恩和沃爾特等這些來自美國南部的大兵多少有些不適應。但對趙慕雲來說,這樣的氣候就談不上什麽適應不適應了,因為他家鄉的氣候和這裏是一樣的。
入伍前,趙慕雲剛剛結束了燕京大學的學業。他對自己未來的設計是要麽到學校裏教書,要麽到某個機構裏做點學問。那個時候的趙慕雲,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扛著槍來到朝鮮。
但是,這個事情卻偏偏發生在了他的身上。
讓趙慕雲扛起槍的事件是“聯合國軍”對安東的一次轟炸。那次轟炸過後,“美帝”這兩個字深深地刻進了趙慕雲的腦子裏。因為在轟炸中,趙慕雲失去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人——他的叔叔。
雖然人們都願意相信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裏的,但有時仔細想想就會發現我們的命運都是被設計出來的,而且也是隨時可以被改寫的。無論是設計還是改寫,總會伴著某個人的出現或者某件事情的發生。這裏的“某個人”可能是自己的親戚,也許是自己的朋友,或者是個自己壓根兒就不認識的一個人。而自己隻是讀了這個人的書或者是聽了他的一段話,甚至隻是和人叢中的他或她相互看了幾秒鍾,然後命運就發生了奇妙的轉變。而我們也就總對那個人或者幾秒鍾而念念不忘,甚至是以湧泉相報。
在趙慕雲的生命裏,叔叔正是這樣的一個人。他不但設計了趙慕雲的命運,同時也改寫了趙慕雲的命運。從小到現在,趙慕雲經曆的每一步都是叔叔設計的。在他很小的時候,叔叔經常對趙慕雲說長大了一定要念書,讀書才會有出路。沒有叔叔的設計,趙慕雲不會認字,不會上學,不會去走一條求學的路。沒有叔叔的資助,趙慕雲更不可能進北京去上大學。在趙慕雲的成長過程中,叔叔比父親還要關心他的學業和成長。因此,趙慕雲一向認為如果沒有叔叔,自己根本不會有今天。
在得知叔叔慘死後的那段日子裏,趙慕雲每天都覺得有一把鈍刀在自己的心頭上亂劃。悲痛使他領略到了什麽是天地變色,什麽是日月無光。
在安葬叔叔的那天,趙慕雲站在墳前暗暗發誓:這筆血債一定要讓“美帝”用血來償還。
沒過多久,全國各地開始征兵。一心想為叔叔報仇的趙慕雲立即參加了誌願軍。
大學生到了誌願軍裏,那可絕對是個稀罕的寶貝,部隊無論如何也不會把一個大學生派到前線去的。但複仇心切的趙慕雲一心隻想到前線去作戰,所以在報名的時候刻意隱瞞了自己的學曆,隻說自己上過幾天學,識得幾個字。
進部隊沒多久,戰士們很快發現,這個一身書生氣的新兵雖然說自己沒上過什麽學,卻從不參加掃盲學習班。而神奇的是他總能挑出排長甚至連長寫的錯別字。開始的時候,大家對他挑的錯還是將信將疑。但時間長了大家發現,這個說是“識得幾個字”的新兵還真是會不少的字,而且知道的事也挺多。漸漸地,為戰士們代寫書信成了趙慕雲業餘時間的主要活動。雖然這個“工作”占用了他不少的業餘時間,但每當趙慕雲看到大家拿走家信時那副充滿感激的樣子,也就不覺得代寫書信是個麻煩了。
趙慕雲很快引起了連長的注意。連長在觀察中發現,這個後生雖然樂於助人,性格也算隨和,但總覺得這個後生在心裏和大家隔著一層,讓人很難和他交心。時間長了,連長也就不以為意了。
世界還不就是這樣,什麽樣的人都有。
參軍之前,趙慕雲手裏握的一直是筆杆子。來到了軍營,筆杆子自然換成了槍杆子。一拿起槍,趙慕雲渾身都覺得特別來勁。這股勁頭讓他自己都感到有些驚訝。每當射擊訓練的時候,隻要對麵的靶子一進到趙慕雲的視線裏,立刻就變成了一個個麵目可憎的美軍。趙慕雲馬上就會從心底湧出一股把所有子彈都打光的衝動。因此,在射擊場上,人們經常看見這個後生即便是端著空槍,仍一臉怒氣地瞄準對麵的“美軍”,將扳機扣得“啪、啪”直響。
趙慕雲做這一切不為別的,隻因為他覺得叔叔的在天之靈正在頭上的某個地方看著自己。在“叔叔”的注視下,趙慕雲訓練起來非常刻苦,異常認真,所有作訓科目的成績都十分優異。槍杆子在他手中被耍得如同筆杆子一樣輕巧。尤其是他那一手槍械分解還原的功夫,在連隊裏更是無人可敵。即使連長也不是趙慕雲的對手。不僅如此,戰士們更發現,隻要一聽到有戰鬥任務,這個一身書生氣,卻自稱“沒念過什麽書”的後生身上,立刻就會散發出一股令人生畏的勁兒。
劉有財問老兵那股“勁”是什麽?老兵看看劉有財,然後拍拍他的腦袋故作高深地說:
“殺氣!”
劉有財一聽,嚇得吐了一下舌頭。
在過江後的十幾次戰鬥裏,趙慕雲表現得非常勇敢,展露出了過人的軍事素養。在戰鬥中,趙慕雲不僅頭腦靈活,而且思路開闊,能夠想到戰鬥以外的事情。尤其在危急時刻,趙慕雲還頗有急智。
這更使得連長對他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