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來路》35 喜事

時隔一年，文顥再次報考研究生。
這次文顥又換專業，報考的是半導體專業——又是一熱門專業。
導師又是一位名導師，是文顥五年前考大學時報考的那所名牌大學——Y大學——的副校長，後在九一年和中科院上海光機所的那位導師同一批當選為中國科學院學部委員。

去年文顥考上海光機所的研究生，盡管競爭也很激烈，但畢竟研究所自己沒有本科生，所以相對來說所有考生的機會比較均等。
今年文顥考的是學校的研究生。學校自己有本科生，人家在本校本係本專業學了四年，加上導師很可能已有了中意的學生；文顥，一個外專業的考生，僅有不到一年的時間，還要三班倒上班，還要每天路上花掉三、四個小時，要靠自學去和人家本係本專業畢業出來的學生競爭，談何容易！

文顥再一次證明了自己的實力，以優異的成績在眾多考生中勝出。
當媽媽打聽到文顥的考研成績後，為了爭取自己應得的升學權益，文顥給省長寫信——
“……
我父親在文革中犯了政治錯誤，我能夠正確對待，和他的錯誤思想劃清界線。但是，我父親在台上時，我沒有沾過任何他的光；現在他倒台了，希望我也能不受他的牽連！
……”
社會在進步，正如上海光機所那位導師說的那樣，“情況在逐步好轉”。文顥終於如願以償，考上了名牌大學、名導師的研究生。

沉寂了多少年的文家終於又傳出了歡聲笑語。
接到正式錄取通知書那天，文顥高興得拉著妹妹跳起了舞。妹妹文雯更是高興得手舞足蹈，向哥哥賣弄著舞場上正風行的水兵舞舞步。
歡快的音樂節奏“嘭恰、嘭恰、嘭恰”中，媽媽滿麵笑容地在一邊看著一雙兒女：“文顥，媽媽可從來沒有看見過你在妹妹麵前這麽虛心。”
“媽，雯雯跳得是比我好嘛！我們學校裏沒有女孩子像雯雯跳得這樣好的。”文顥說。他那個鋼鐵學院幾乎是個和尚學校，女孩子很少。
哥哥的表揚對文雯來說是最高的獎賞，她記憶中，從小到大隻聽到過兩次。第一次是哥哥讀大學後第一個寒假放假回來，說她變成漂亮大姑娘了，再就是這一次。聽哥哥表揚自己舞跳得好，她得意得像是穿上了安徒生筆下的“紅舞鞋”，跳得停不下來了……
文顥跳了一會兒就說不跳了，畢竟是個男孩子，對跳舞興趣不大。文雯便去拉媽媽跳，媽媽往後退：“不行，不行！媽媽老了，跳不好看了。”
“媽媽不老！媽媽，我同學都說你漂亮呢！這水兵舞很容易跳的！”文雯一邊不停地跳著一邊拽著媽媽說。
媽媽拗不過女兒，跟著女兒跳起來……
“哇——！媽媽，你太棒了！跳得太好了！”文雯大叫，像是發現了新大陸，“媽媽，我怎麽從來不知道你會跳舞啊？”文雯隻聽說媽媽上大學時演戲演得不錯，沒想到媽媽舞還跳得這麽好。
“別大驚小怪的！”文顥又恢複了對妹妹的一貫態度，“雯雯，你以為人都像你，都喜歡出風頭，有一點本事就生怕別人不知道？”
“不能這樣說妹妹！小姑娘就是喜歡跳舞唱歌，喜歡上台表演。雯雯沒有像你說的這樣！”媽媽教訓兒子。
文雯的舞興一點都沒有因為哥哥剛才的話受到影響，她今天實在是太高興了，仍然興致勃勃地跳著……
那扇五年前曾無情地將文顥關在外麵的大門，今天總算向文顥敞開，怎不讓文家的每一個人歡天喜地！

第二天，爸爸特意調休從鄉下趕回家。
晚上，媽媽準備了一桌好酒菜，闔家歡聚在餐桌邊。久違的其樂融融的家庭氣氛中，爸爸舉起酒杯：“來，為文顥考上研究生，幹杯！”
“等等，等等，我還有話！嗯……為哥哥考上名牌大學、名導師的研究生，為爸爸、媽媽有這樣爭氣的兒子，這樣聰明又帥氣的兒子，為我們全家團圓，幹杯！”文雯調皮地搖頭晃腦著祝詞，她真的比哥哥自己還興奮！
媽媽輕輕地打了一下女兒的腦袋：“臭丫頭，家裏永遠是你話最多！”
爸爸卻說：“雯雯說得對！來，幹杯！”
叮叮當當的碰杯聲中，文雯看見媽媽的笑眼裏閃著淚光。刹那間，往事如潮水，向文雯眼前湧來，潮濕了她的眼睛……

章卓來信告知文雯，他順利考上了北大的研究生。文雯分不清自己對此的感覺是喜還是憂，不知道該如何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