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薑維平

1982年至2000年,作者先後任大連日報,新華社大連支社和香港文匯報記者,2000年12月至2006年,作者因揭露薄熙來貪腐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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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沒有dad的父親節

(2014-07-06 05:33:56) 下一個
深圳,沒有dad的父親節
 
薑維平
 
雖然,我才一歲半,出生在香港,但我已經知道了我的爸爸叫王建民,他是美國人,但血管裏流著中國人的血,所以,他熱愛這個國家,不僅常年住在深圳,而且在香港工作,如果他是純粹的生意人,倒點魚鱉蝦蟹什麽的,就沒有問題,偏偏他還想推動中國的民主與法製,故此,他辦了兩本雜誌,一本叫《臉譜》,一本叫《新維月刊》,它可不是我們小寶寶喜歡讀的小人書,它是專給大人們看的,當然講大人話啦,國內的大人們經常撒謊,但有的香港人喜歡講真話,這就成了登在雜誌上帶刺的文字,於是,就發生了我們家的小故事,這可把我嚇壞了,我有點害怕,但心裏憋得慌,我還是想講給大人們聽聽。
 
2014年5月31日,也就是“六一”兒童節前一天淩晨的三四點鍾,深圳的夜是不寧靜的,大街小巷燈火閃爍的,不時地有汽車掠過,但此時此刻,我們全家人都睡著了,我躺在美麗的媽媽和瀟灑的爸爸中間,爸爸用一隻手還放在我的腿上,和全國人民一樣,我們都在做著“中國夢”,這個夢是美好的,在高樓大廈的森林裏,流淌著汽車的河,白色的牛奶湧起金色的波浪,安徒生童話裏的小房子,不用花錢人人有份,每個人見麵都帶著笑容,笑得大鵬灣的文化村翩翩起舞,有個阿姨給了我一束鮮花,它是紅色,紅得像血,與別的花唯一的不同是,它會唱歌,它一邊唱,一邊朝我走來,忽然,一隻大灰狼跑來,把鮮花撕碎丟在地下,我嚇得哭起來,一家人都醒了。我們聽到急促的敲門聲。
 
我鑽進媽媽的懷抱裏,感受爸爸的身體在移動,哥哥姐姐都爬起來望著大門,我的外公趕忙穿上衣服走到門前,爸爸也跟了過去,問他們是何人,門外的人說是深圳市公安局的,於是,我們家前所未有的噩夢開始了。
 
幾個公安大人出示了拘捕證,不僅對家裏進行了底朝上的查抄,拿走了電腦,u盤和一些雜誌,書籍,而且還把我們全家人都帶到了派出所,連我這個一歲半的小寶寶也不放過,我才這麽小,我去你大人的地方去幹什麽啊?兩個哥姐也是呀,我們都圓睜著驚恐不安的眼睛,打量這群身穿製服的大人,他們麵對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卻像對待全副武裝的敵人,憑什麽讓我們小孩目睹這嚇人的場麵,是為了叫我們長大後,心裏對公安留下恐懼和仇恨嗎,為什麽不能策略地,溫柔一些,他們大人沒有寶寶嗎,他們沒有家庭嗎,他們的孩子不需要“父親節”嗎,既使爸爸真有事,完全可以找一個我們不在的場合做點調查,讓我們幼小的心靈保留“中國夢”,何必要這樣精心策劃而瘋狂表演呢?我聽外公講過“文革”的故事,這怎麽就像“文革”重演呢,這與“習大大”講的“中國夢”不是一個味啊。
 
接下來,對媽媽和外公都開具了取保候審單子,讓他們帶我們孩子回家,但爸爸卻被刑拘後,送到深圳第二看守所去了,從此,我也許就很難看到爸爸了,因為中國內地不是香港,沒有獨立的司法係統,哪個當官的想抓人,就像大人們用罐頭瓶子,抓一隻蟋蟀玩一樣,爸爸就是一隻蟋蟀,別看在香港叫得歡,深圳公安當官的大人,想抓他易如反掌。也許因為他是美國人,考慮到領事糾紛的問題,現場沒有打他罵他,已經是夠客氣的了,不過,我才一歲半,當麵抓走了我爸爸,我可是嚇破了膽,我想,爸爸是這個世界上的大好人,做事清清白白的,可能押一段時間就放了,但不論如何,今年6月15日的“父親節”,我是沒戲了,媽媽為了救爸爸,四處奔波,請律師啊,到看守所送錢啊,向親朋好友求救啊,等等,總之,大家都沒心情過“父親節”了,我連一塊糖也沒得到,我第一次嚐到了沒有爸爸的“父親節”的滋味。
 
別看我才一歲半,在大人們的眼裏,什麽也不知道,你們猜錯了,人的靈魂是不死的,是永恒的,每一個新誕生的小寶寶都是大人死後變的,所以,我知道很多很多的事情,首先,拘捕爸爸的借口是“非法經營”,其實是“因言獲罪”,他如果做生意就沒事,他倒黴就“倒”在雜誌上,雜誌是什麽?是言論自由的窗口,它搭起一個園地,刊登了某些大人不願看的東西,比如,貪官倒台的內幕啊,言論或維權人士的抗爭啊,民主法製的評論啊,追求國家進步的夢想啊,等等,這些都是大陸當官的最忌恨的,他們可能觀察,等待了很久,早在我們家門前安裝了監控設備,早就監聽了電話,爸爸做的一切都記錄在案,就等某一天,時機成熟了再抓他,後來,等到了“六四”25周年前後,因為周邊國際形勢緊張,內地社會治安不好,新疆的恐怖活動頻繁,於是,驚慌不安的大官們一個令,早已對爸爸恨之入骨的深圳小官們,就不客氣地動手了。
 
爸爸也真是粗心人,他總是那麽善良而輕信,總是對自己充滿信心,他認為雜誌的觀點不偏激,隻是善意地評論社會現象,隻是講點人們喜歡讀的小故事,既不會被取締,更不會被抓捕,就在出事前的一周,有一天上午9點多鍾,我假裝睡著了,聽到那個因言獲罪,做過5年多大牢的薑維平大大,打電話對爸爸說,現在國內的政治局勢風雲突變,很多人被抓了,你也要小心啊,共產黨不可能允許你在國內四處走動,卻在香港辦雜誌批評他,當官的和你翻臉,隻需要三分鍾,你還不相信,真別說,這“薑大大”坐牢有了悟性,算得很準啊,那時,如果爸爸聽他的,跑到香港來,是不是“父親節”就一切如故。
 
如今,說啥也沒有了,爸爸既然被抓進去了,出來就比較困難,從公安精心設計的抓捕時機和方式看,他們不會輕易放過他,但從深圳公安局主動發出的微博看,說什麽“根據群眾舉報”,又留有回旋和放行的餘地,但願不是中南海的大人們下令抓的,因為爸爸辦的雜誌《臉譜》和《新維月刊》刊登了不少薑維平大大寫的批評薄熙來的文章,這些文字是幫了“打薄派”的啊,難道過河就拆橋,卸磨就殺驢嗎,再說,爸爸的雜誌宗旨也不錯,它是在幫助黨內的改革派,抵製保守派的,從來不造謠,不誣蔑,不誹謗,而是鼓吹改良和漸進式民主,這有什麽罪呢,就賣了一點雜誌,拉了一點小廣告,養家糊口嘛,這算啥事啊。
 
自從爸爸被抓走之後,我沒一天不哭的,才一歲半,我就失眠了,我有很久的記憶,萬千往事湧上腦海,我想起關於“習大大”的故事,他爸爸習仲勳是怎麽倒黴的?不就是因為一本小說《劉誌丹》嗎,這和《臉譜》是一碼事啊,結果習父叫人整的,坐了很多年的牢不說,晚年在深圳差點傻了,而且,小近平等孩子也受到了牽連,進了幾次看守所或少管所,總之,文字獄的苦,他是吃透了;更富有戲劇性的是,他爸爸最後的人生悲劇,就是在深圳結束的,所以,我真的想不通,深圳公安怎麽敢吃了豹子膽,重演文革的故事。我童心不改,堅信爸爸是地方下令抓的,“習大大”不知道,我想問,他知道了如何解釋“中國夢”,如何讓人們評價他啊。於是,我想了這麽多,還使勁地哭,哭的整個深圳都在晃動,我希望中南海的大人們都能聽見,我希望爸爸早點回家。
 
不好意思,因為我太小,不會寫字,就讓薑維平大大代筆了,請原諒。
 
2014615“父親節”於多倫多喜來登大酒店。
香港《開放》雜誌20147月號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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