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水禪心

文學是一條尋找回家的路……
正文

男人的淚(九)

(2013-06-20 06:22:31) 下一個

 


第九章  天有不測風雲

(嬰子)

江浩一邊刻苦讀書,一邊默默沉醉在自己的小天地裏。他在外麵租了一間公寓,開始享受起一個人的“小家”。這個小家在他看來已經很富裕了,一套簡單的家具,一台計算機電腦。每周他還能從大家那邊帶來很多免費的食品、日常用品。詹妮象母親一樣疼愛他,又象朋友一樣關照他,他對她的感情已經遠遠超過了對父親。他從沒有想冷落父親,隻是兩和男人在一起交流實在太困難。為了接近父親,他盡量找些學習上的問題去探討,這樣一來,他們的關係越來越師生化。他尊重父親,非常認可父親在學術上的權威,父親不但本專業突出,計算機專業也不落伍。而父親更盼望兒子成才,盼望將來有機會父子能合作研究課題。  

他的校園生活不象其他學生那麽豐富,過得像清教徒,除了學習就是學習。他不再需要英語私教了,凱瑟琳身份也從家教變成了朋友。他們依然來往著,隻是江浩從沒有進入到凱瑟琳的圈子裏,他對那個圈子不感興趣,原因就是因為提摩。她的圈子是以提摩為中心的,大家圍追著提摩,凱瑟琳便也不知疲憊的沉醉在其中。江浩排斥提摩,但和凱瑟琳的友情卻牢牢樹立著。凱瑟琳也把江浩當做安全的避風港,她常到他身邊歇息。

這一天晚自習後,江浩從學校的機房裏走出來,他感到一身輕鬆,這套程序終於通過了,而且比他預想的做得還好,他運用了一個最佳的手段改變了一個複雜的程序,他想教授一定會讚賞他的。他對自己滿意地微笑著。外麵的空氣很舒服,清涼的夜風拂麵而過, 帶來了花草的芳香。這所美麗的校園就象天國的樂土,每一個角落都傾透誘人的魅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股活力立即就湧進了周身,他的肌體都擴張了。他想 起詩文上講的,上帝創造了這塊美麗的樂土,是要她的人類無憂無慮地生活在上麵。他用愛呼喚萬民,生命循環,生生不息,人將永存樂土。新的世界即將臨近,陰暗不再纏繞人心,永生就在眼前。江浩很喜歡這些文學詩句,不管它是信仰者的執著追求,還是讚美者的巧心雕琢,當他走在這片校園裏,他已經感觸到了生命的永 恒……

而就在那一刻的超脫中,突然在他眼前衝出了幾條黑影,黑的白的,豺狼的嘴,魔鬼的牙,血色的眼,沒等他看清人鬼妖魔的時候,他已經在亂拳、亂棍之中倒下了……

也是在這一刻,陶漢剛剛結束他夜間的工作,他的腦子不知為什麽突然混暈了一下,他莫名其妙地感到不安。他想,可能是疲憊了,便回到臥房休息。就在他剛剛入睡不一會兒,急促的電話鈴聲把他驚醒了。這是來自校方警察的電話,江浩被幾個身份不明的人打傷。陶漢如天打雷劈,詹妮也嚇得渾身發抖,他們爬起來立即開車奔向了醫院。

到了醫院,到了急診部,他們報上了姓名。正當護士把他們引進急救部時,江浩已經被醫護人員匆匆推出來了。江浩滿身血跡,頭部固定在支持架裏,鼻子裏插著氧氣管,身邊掛著吊瓶,他雙目緊閉著,麵部已經腫得難以辨認。陶漢和詹妮一路小跑追在醫護人員 的身後。他們進了電梯,上了十二層樓,走進了室外平台。這是樓台直升飛機場,飛機的螺旋槳在旋轉,機上救護人員已經準備好交接,江浩被護送上了直升飛機, 幾秒鍾的時間飛機便騰空而起了。陶漢和詹妮被飛機旋起的狂風打得暈頭轉向,到底發生了什麽?

“陶先生,”學校警察走了上來,“我們從他隨身的證件裏查到你的電話。他在卡保街路邊被人發現。暴徒已經逃脫,目前我們還沒有接到現場目擊者報告。我們已經向警察局報告了,封閉了現場。”陶漢和詹妮這才確信被打的人的確是江浩。

醫生走了上來和陶漢握手,說:“我是摩爾醫生。他的後腦受到了嚴重打擊,腦殼裂了。沒有發現刀傷,外部流血不多,但內傷嚴重,尤其是頭部,導致昏迷。我們轉送他去芝加哥醫院,那裏有世界一 流的腦科專家。”摩爾看了陶漢夫婦一眼,輕輕歎了口氣,接著說道:“情況十分嚴重,本醫院對這種病例毫無辦法。你們要做好思想準備,如果他能幸免,那他仍然有可能會失聰!”

陶漢聽完醫生的簡單報告,一時六神無主。他直愣愣地看著醫生,嘴唇劇烈地抖動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摩爾醫生提醒他們,芝加哥醫院希望他們能夠在場。聽到這,陶漢一把拉起詹妮,立即往芝加哥趕去了。

一個半小時後他們趕到了醫院。醫生們已經將 X 光片掛好,專家趕到會診廳。急救小組形成。手術將在當晚進行。每個人都知道這種手術的成敗性,誰也不能做擔保。陶漢在手術協議上簽了字。

就要進行生死搏鬥了,陶漢一把拉過主治醫生穆勒。他萬分悲痛,祈求的目光對他說到:“我願用我全部的財產做抵押來換取我兒子的生命!”

穆勒醫生同情地點了點頭:“我們會盡最大的能力。堅強!忍耐!祈禱!”

陶漢和詹妮麵對麵,手握手,他們就這樣堅強、忍耐、祈禱著。時間分分秒秒過去了,他們倆如同 在烈火中掙紮。手術室的門緊閉著,樓道裏死一樣的沉靜。一個小時過去,兩個小時過去,看到急急匆匆的醫護人員從眼前進出往過,他們的心都碎了。江浩的情況 到底怎麽樣?一點消息都傳不出來。分分秒秒,江浩在死神的糾纏中。陶漢幾乎絕望了。這不是天災,是人禍,為什麽偏偏落在這個家庭裏?陶漢不敢想,難道他命 中注定求子難成嗎?榮譽、地位、金錢,甚至他的生命,如果能換回兒子的一睜眼他什麽都情願付出。詹妮不停地流著淚,命運也在向她心中奪愛!為什麽當初她沒有聽陶漢的話把江浩留在家中?如果他一直住在家裏她會好好照顧他,保護他,就不會有今天的災難。是她支持他搬出家,是她把他推進黑暗。她後悔,追恨,伏在陶漢的懷中抽泣了。

幾個小時後,手術室的門終於開了,江浩被推了出來,他的頭部幾乎被白紗布包滿了,他被轉入高危病房。

主治醫生拖著疲憊的身影出現在陶漢麵前,他向他微微點了一下頭,說:“他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

陶漢和詹妮長長舒了一口氣。但穆勒醫生的表情卻很複雜。

“我得告訴你們一件事,”穆勒醫生神情嚴肅地說,“我們用了最先進的手段也盡了最大的能力,手術非常成功。但是依照我所經手和見過的病例,手術之後會產生不同的結果。這要看病人的恢複情況,有的可能恢複很好,有的也有可能失聰,還有的可能變成植物人。我不能保證。”

陶漢和詹妮又一陣昏暈,什麽話也講不出來了。

“你兒子的意誌堅強嗎?”穆勒醫生問。

陶漢點了點頭。

“好!下麵就隻能靠他自己去恢複自己了。”穆勒醫生說,“你們可以回家休息了。我們將要對他進行二十四小時特別監護,他暫時不會醒來。有些病人還會常時間昏迷,五天,一個星期,誰也說不準。我不希望你們被拖垮了。有消息我會及時通知你們。”

陶漢和詹妮在醫生的說服下回家了。

事發的第二天一早,暴力案件就由新聞媒介傳出。校園裏又一起暴力案件,又一起外國留學生被傷 事件。社會界反應更加強烈,如何維護眾多人的生命安全?是實行嚴厲的法律規範還是人性教育?暴力案件在美國屢見不鮮,據全國教育統計中心透露,校園暴力案 件僅去年一年就達到萬宗,今年同一年度的暴力上漲速度又增加了百分之十。校方似乎很平淡,也許是見多不怪。中國留學生會立即作出反應,對學校提出抗議。江浩被傷地點雖然不在校園中心,但卡保街依然屬於大學地域,校方理所當然應該承擔重要責任。中國住美國領事館得知消息後也立即派出官員趕到大學,他們和校方進行官方交涉。江浩是中國留學生,在校園被傷,他的生命關係著整個中國留學生的生命保障問題,這是個人利益也是國家利益。使館官員一方麵要求全體留學生要 加強個人的安全措施,另一方麵又督促校方盡早拿出案件結果。校方警察和州警察局為此立即聯合立案。

凱瑟琳也是在新聞公布的當天得知江浩被傷的消息,她立即開車跑到芝加哥醫院,她要親眼看到江浩,她不相信這是真的。她被醫護人員攔在特護病房門外,此時不但是醫院,就是警方也已下達隔離病人的命令,外人一律不能接近江浩。凱瑟琳癱在了醫院裏,這件事來的太突然,太意外,太不可思議。她想,象江浩這種好人怎麽能被人打?象他這種與世無爭的人怎麽可能樹立敵對?誰會陷害他呢?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提摩?她和提摩因為江浩發生過口角,難道會是他手下的人?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敢再想了,每天都來醫院祈求探望江浩,每天都被醫護人員擋在門外。一天天過去,江浩的雙眼一直沒有睜開。看著江浩雙親沉痛的身影,她幾乎也絕望了。

江浩還在醫院中監護,警方已經開始做詳細的調查工作了。江浩是一個品學兼優的學生,沒有參加 過任何幫派組織,不受任何幫派牽連。種族歧視在任何國家都不排除,但目前沒有確鑿的證據。調查分類很細,警方一項項查找。據多數目擊者通告,江浩經常來往的人就是凱瑟琳,最顯明的嫌疑就是情傷了,是否和提摩有關呢?

提摩本來就是學生注目的對象,凱瑟琳的曝光使他大為惱怒。提摩在江浩被傷後表現異常冷漠,對凱瑟琳的反應也極為不滿。當他被警方招去提問後,他回來把所有的憤怒都宣泄在了凱瑟琳的身上。

“你!蠢貨!為什麽給我帶來這種麻煩事?為什麽你和這個愚蠢的家夥勾搭?你為他傷心嗎?愛上他了嗎?”

凱瑟琳深為提摩痛心,她辯解到:“江浩已經被人傷害了,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全,難道你就沒有一點點同情心嗎?我是他認識的第一個美國朋友啊!”

“是的!你是他第一個朋友!特殊的朋友!”提摩咆跳如雷起來,用手指著凱瑟琳怒目到:“不要給我這張臉!我不想看到你這張醜態!如果你和我在一起卻為他流淚,滾出我的房間!”

凱瑟琳被罵出了他的房間。

她幾乎上不進去課了,每天都到醫院來,默默守在醫院的一角,每天都在盼望江浩睜開眼睛。五天五夜了,她從來沒有度過這麽漫長的日子,她想他,也忘不了提摩。她回想提摩對江浩的言行,他不喜歡江浩,看淡江浩,但也不至於找人去傷害江浩。如果是因為她和江浩之間的關係使他產生妒嫉,他早就可以借次理由把她甩了,他身邊一點不缺少新歡。如果他真的是因為深愛她而傷害了江浩,她是多麽為他的愛感動,又為他的行為而痛心啊!她混亂了,她不想放棄提摩,更不想江浩離她而去。每天她都這樣默默禱告,她萎縮在角落裏,在黑暗中期盼著神靈……當她被護士喚醒的時候,身上蓋著一條醫院裏的毛巾被,她在這兒又守過一夜了。她的眼裏依然還是昨夜的淚,她絕望地望著護士的眼,說:“我有一個夢,我夢見他在擁抱我……”她的眼淚花花流了下來。

護士用溫存的目光注視著她,也感動得雙目盈盈,她說:“是的,他用雙臂將你擁抱在他的懷中。很奇妙,上帝傾聽了你的祈禱。他睜開眼了。穆勒醫生請你趕快過去。”

凱瑟琳抹了一把淚,一躍而起,跟著護士就進了特護病房。他的病床邊圍了一圈醫護人員,凱瑟琳被領到了穆勒醫生身邊,站到了江浩的麵前。

江浩的雙目直呆呆盯著天花板,沒有一點反應,他的眼裏就象蒙著一層沙,看不到神情。凱瑟琳又激動又悲傷,她多想喚一聲江浩讓他看她一眼啊!幾分鍾過去了,他的眼睛一動不動。

“和他說話。”穆勒醫生摟住她的肩,鼓勵她。

“浩!浩!看我一眼好嗎?我是凱瑟琳……”她一遍一遍地呼喚他,他一動不動躺在那兒。

醫生們在等待,這是關鍵的時刻,他睜開了眼睛,他是否有記憶?

凱瑟琳哭了,“浩,我請求你,看我一眼好嗎?我想你……”她說不下去了,因為她看到了醫生們沒有希望的目光。

“再努力一下凱瑟琳,想想你們最愉快的時刻……”穆勒醫生又一次說道。

凱瑟琳搖了搖頭,她感到她要失去那個純情的男孩子了,她流著淚,不知不覺說出了那首歌:

     “又到了楓葉紅,

     卷起紅塵滾滾,

     支離破碎的夢在白晝裏變成風。

     我在風中在楓葉裏又迷失在季節裏,

     等待你最後的許諾在楓葉紅。

     記得你的長發在風中飄,

     風吹的楓葉也滿地飄,

     你在我懷中說等楓葉紅。

     夜還是夜,星還是星,

     隻是雙影不再相依伴。

     風還是風,夢還是夢,

     隻有楓葉觸摸你在風中……”

凱瑟琳伸出了她纖秀的手慢慢送到江浩的眼前,她回憶著從前的歌聲,輕輕哼起來,淚水滴滴從麵頰落下……

護士們的眼睛都盯著江浩的眼,醫生的眼睛卻落在江浩的手上。他浮腫的手象臘塑一樣僵持著,可就在凱瑟琳柔弱淒美的音律中,他的手指輕輕一顫。穆勒醫生的眼睛一亮,向江浩的眼睛望去。他的眼眸在動,在尋找……

此時陶漢正在台階教室完成他最後一堂課,課正講到中間,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迅速打開了手機,眼前是近百名學生。學生們竊竊私語,他從來沒有在課堂上接過電話的,而且他也要求學生在他的課堂上關掉手機。現在他就站在大庭廣眾下舉著電話,那麽堅定,那麽嚴肅。電話聽完了,他慢慢關住了手機,大教室裏鴉雀無聲。詹妮就在後排坐著,她在等陶漢,等他課完了就一起去醫院看望江浩。當她聽到手機響起的時候,心都揪起來了,她不敢想是禍是福,整個身體都感覺要癱了。

“我的學生們,”陶漢發言了,“你們大概都知道了,我的兒子正在醫院裏。他是我們唯一的孩子。……整整五天五夜過去了,我們在盼望他睜開眼睛。剛才醫院打來了電話,他的眼睛終於睜開了,而且他有記憶了……”陶漢激動地講不下去了。

教室裏在片刻的沉靜之後,突然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學生們都站起來了。詹妮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感慨,她向陶漢走了過去,緊緊擁抱住了他。學生們歡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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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花星 回複 悄悄話 啊,怎麽會這樣?希望江浩早一點康複!

謝謝勤快碼字的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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