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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一個中學老師

(2013-12-07 14:30:12) 下一個
以前的貼子說過中學的幾個老師, 如後來當上大學教授的政治老師倪正茂(上海大學法學教授)美術老師盧象太(上海大學還是華東師範大學美術教授?),一不小心搞了擊劍而小有名氣的體育老師淩齊奎, 今兒再說一個左得可愛的奇葩老師。

若說全了名字可能不太好,不說又憋得慌,隻好說半截,這位老師姓薑名X九,教的是生物,1964年畢業於安徽某大學, 十分幸福地分配到了上海,不過是家坐落於工人新村區域的初級中學。

薑老師出身非常好,從畢業的學校來看,讀書也隻是爾爾,但教初中當然夠格的。而且薑老師非常的認真負責,雖說是個安徽口音,好在與普通話差別不大,倒沒同學反映聽不懂,不過調皮學生老是學他那安徽話,他倒無所謂但校方狠狠地批評過那些同學的對老師不遵重,其中就有鄙人。

那年從那所大學分到我們中學兩位老師,另一位就是教體育的淩老師,淩老師曾經是安徽省射箭隊的, 搞體育的一般也時髦點,所以到了上海也沒覺得“土”,而薑老師則到了上海是對這個看不慣對那個不順眼,時時刻刻不忘記以“土”為榮, 好在那年頭已經開始憶苦思甜了, 至少台麵上“土”是個褒義詞,正合薑老師的胃口, 那些上海出生長大的年輕老師們,就有點怕薑老師了,尤其是女老師, 大家知道上海的年輕女人是特別的注重穿著打扮的,在上海習以為常沒有說東道西的,薑老師那個看不上順眼,什麽都反感,女式丁字皮鞋燙個頭甚至有一點透明的的確涼襯衫,青年男老師的以前上海人稱為單底荷蘭式皮鞋,都是毛病,甚至學生穿一雙尼龍襪,都會被薑老師批評成“資產階級思想”,而他本人, 當然老頭布鞋解放鞋布襪子等等。
這樣的人在那樣的年頭,比較容易受到黨組織的青睞,與那位教政治的倪正茂一起,兩人成了黨支部的紅人。

但這二位思路很是不同,倪老師雖也積極肯幹但腦子實在有時愛胡思亂想以致東一棒子西一榔頭地文革中成了造反派,後來還被以薑老師為首的那一派整得要死要活, 這是後話。 而薑老師則絕對是黨(實際上是支部書記)說幹啥就幹啥絕不拖泥帶水講價錢,文革的初期毫無問題地成了保衛黨支部的幹將,不單隻是保衛保衛而已,還為黨支部在老師中排左中右,比如與薑老師一起分來的淩老師因家庭出身富農,就很可能中了暗箭,被打成了階級異己分子。致使淩老師也成了造反派,最後也被薑老師們弄得走投無路,再說回文革初期的薑老師,響當當的紅五類,黨支部的依靠對象,自然是文化革命委員會的頭兒, 今兒指批誰明兒說鬥誰, 神氣得很。

這就是為什麽大家看不懂的了,1966年的10月,居然批判起資產階級反動路線了,據說各級黨組織執行的是一條資產階級反動路線了,別說薑老師從來就是規規矩矩聽黨支部話的這號人, 就連在毛選上打過問號的倪正茂老師,一樣也是不明不白的怎麽“領導我們事業的核心力量的中國共產黨”裏居然還有那麽多“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兩個問號, 倪老師不是愛打問號嗎?世道變了? 誰也不知道。薑老師心裏一定會問“拆哪,哪能搞格”, 此時上海的罵人話薑老師也知道了不少。

66年底和67年初,上海的造反派真的當了一陣子家,鬥走資派鬥老保,對保守派的口號是“保皇有罪,罪該萬死,死了喂狗, 狗還嫌臭!!”

把顛倒了的曆史再顛倒過來,倪淩二位老師的手下,一幫凶神惡煞的初中生,一日勒令支部書記等“官”和以薑老師為首的“保皇派”,不許離開學校, 聽候處理,薑老師知道大事不好,手表摘下來眼鏡脫下來裝口袋裏,忐忑不安地坐那兒,一會兒學生來了,而且大多為運動隊的,淩老師不是體育老師呢? 文革初期不是被薑老師整過麽?他的學生為他報仇來了。

三大五粗的幾個學生(還有練過摔跤的),上來就把薑老師絆倒抓手抓腳地抬上樓,要說對打, 十六七的小夥,未必是二十五六的薑老師的對手, 可此刻老保沒有還手資格,薑老師也沒拚命掙紮, 隻聽到薑老師一路高聲叫喚“毛主席萬歲,毛主席救救我,誓死保衛毛主席!!!”初中生都不是好鳥,一路好揍,也就一路耳光聲伴隨著口號上去了。這樣的日子,薑老師著實也挨過好幾次。記在心裏了。

入夏,67年的夏天是亂哄哄的夏天,校內倒是平靜了些,大夥起勁地到社會上熱鬧去了,一會兒南站武鬥一會兒上柴聯司,更起勁的還跑外地去幫忙打仗,造反派也就是整了薑老師那麽一會,到底是成分好,他也逍遙自在快活地過了一年,68年了,社會上沒什麽可搞了,大家又回學校折騰,開春時區革委派了宣傳隊到每個中學,造反派的日子快到頭了。
黨支部雖未有任何動靜,但是傳統的積極分子又成了積極分子, 在成立校革委的時候,薑老師還當上了第二召集人,一旦權在手便把令來行,擠兌造反派的事屢屢發生,倪淩二位老師節節敗退,還沒進入夏天,翻天了,倪淩進去了,老薑當家了。

很快, 上山下鄉的日子來臨,記得最清楚薑老師的一段話,記錄在此:“三年自然災害安徽有沒有人餓死?有!而且很多!那都是劉少奇不執行毛主席的指示,搞三自一包造成的結果!!”當時都覺得他說得很對。

事隔四十多年, 也很想念各位老師, 倪淩二位老師網上就能查到,不知薑老師情況如何?從我對他的理解,一定是很不滿意,他真的左得很真誠很可愛,對老毛是絕對的相信絕對的服從, 若是老毛在那兩年說走路應該大頭朝下,我們的薑老師絕對會兩腳朝天地來來往往,前兩年的唱紅歌的隊伍裏, 我相信一定會有薑老師起勁賣力地唱著回憶著那個時光,恨不能再發點糧票布票什麽的。

一些回憶,如何大家都把文革中一些小事小人物說說,也讓現在的人知道一些那時的事,因為不是正式文獻, 大致別太出格,那個該就可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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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華府采菊人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40' 的評論 :
盧象太老師盧先生,我們那時稱老師全是“先生”,網上查得原籍是廣東,上海有很多廣東人,印象裏好像聽他和另一個也是上海廣東人老師講過廣東話。盧老師顯然家庭出身不可能是紅五類,穿著挺老克臘的,騎了一輛英國蘭鈴女式自行車,過來人應該記得上海文革前的老克臘騎的那種座位較低龍頭較高,像端個盤子似的蘭鈴女式腳踏車。
40 回複 悄悄話 美術老師盧象太,華東師範大學美術教授,好像知道,聽過他的課,80年代後期。那時候很時興人文講座的。是否很標致的?很吸引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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