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要怎樣說出口 (4)

公司租的辦公樓，在青島繁華的市中心。早上８點，我會準時出發，穿過熙熙攘攘的大街，走進飄蕩著油漆味道的大樓，開始無昧的工作。公司不大也不奢華，但很整潔，新買的辦公家俱使得房間看起來很明亮，就象我一樣。 青島的生活充滿了孤獨，最初的新鮮感過去之後，我開始回想這個來青島工作的決定是不是有點離譜了。自以為遠離父母的嘮叨，獨立在外工作，就會過上很亮麗很灑脫的生活。可現在才知道一切都要自己動手的生活並不如想象中那般美好。更糟糕的是，那些曾經在我生活中陪我度過很多閑暇時光的狐朋狗友，現在突然間都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還好我的手機一直可以收到他們的短信，不過十個中倒有九個是幸災樂禍的。 也許是因為這孤獨，辦公室有時會讓我覺得親切，剛來的時候這裏隻是一個空蕩蕩的房間，而現在放滿了我頂著烈日從大大小小的家俱店文具店購置回來的辦公家俱。記得在買傳真機的時候，我曾為了幾十塊錢和店家爭的麵紅耳赤，想想都覺得有點好笑。就是這些瑣碎的事情，常常帶給我無窮的快樂。也不知道從哪天開始，我發現自己寧肯躲在辦公室裏加班也不願意和李偉他們一起出去吃飯。最近的報紙上整天有人在抨擊女強人，這使我突然很擔心自己會變成女強人。這種擔心很快變成了恐懼，好像明天就要成了報紙上所說的那種“脾氣暴躁，古怪，挑剔，刻薄，古板，蠻橫”的女人一樣。於是，我，一個隻是打雜，負責購買辦公家俱的小嘍羅，在李偉外出的這個午休時間放下手頭還沒有幹完的活兒，為了延緩成為女強人的過程，決定偷一會兒懶。 我跑到樓下買了一個冰激淩，把累腳的高跟鞋扔在一邊，坐在辦公室裏邊吃邊聽歌。莫文蔚的《盛夏的果實》，一直是我喜歡的，‘時間累積這盛夏的果實，回憶裏愛情的香氣’，現在的女孩，無論表現的多麽灑脫，內心裏期望的，還是一份古老的愛情，‘你曾說過，會永遠愛我，也許承諾不過證明沒把握’，是吧，沒把握的時候才需要承諾吧。這樣懶散的午後，的確是我所喜歡的，可以隨便的想點什麽，也可以什麽都不想，隻是發呆。 也許是真的陶醉了，我居然沒有聽到有人敲門。等我魂魄附體的時候，高洪亮已經站在我的辦公桌前了。我手忙腳亂地穿鞋，關音箱，把還沒吃完的冰激淩扔到紙簍裏。真是納悶了，這人怎麽就不能找個我正常的時候出現呢？ 我結結巴巴地說“您，您好您好，請坐請坐，真是不好意思……” “客氣，你忙你的好了。李總沒在嗎？我從辦公室裏出來的早了一點，外麵又很熱，所以就提前來了。沒影響你吧？” “哦，沒事沒事，外麵可真熱……”我趁他沒注意的時候狠狠瞪了他一眼，心想就這點歡樂還讓你給滅了。這人不是遲到就是早到，真不知整天都在想什麽呢。 給李偉打了個電話，他居然說要兩點才能回來，真是受不了。 幫他倒了杯水，讓他稍微等一會兒。看他滿頭大汗，襯衫後背都濕了，還拎件西裝。本來個子就不高，又有點兒胖，現在看著就別提有多窩囊了。 這家夥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有什麽不順心的事，臉繃的好像誰欠他兩毛錢似的。他把水一口氣喝完，坐在那兒就不出聲了。我很惱火他打攪了我很難得的午間休息，也憋著不和他說話。現在連１點半都不到，外麵的知了叫的正來勁。為了緩解尷尬的氣氛，我躲在電腦後，開始裝模作樣地工作。 老大的電話來的真是及時，我在電話裏和她喋喋不休地抱怨了半天，說每天要自己做飯，沒人和我逛街，總之這兒的生活太沒意思了，我讓她幫著探探老板的口風，到底什麽時候能結束我的流放生活。老大的話透過話筒清晰地傳過來：“你還是在青島老老實實幹活吧，張楠已經招新人了”，使我感到了透心的涼意。 這能怪誰呢，象我，一個小公司的小雇員，每天辛辛苦苦的幹活，加起班來的時候不顧一切，常常在電腦前一坐就是五六個小時，有時候為了趕時間給客戶翻譯新的法律法規，捧著漢英字典把眼睛都快看花了。而現在更成了打雜的了，這和我的期望真是大相逕庭。成功的人都說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裏，其實命運更象是一個悄無聲息的漩渦，不知不覺就讓你身陷其中。 “怎麽了？沒事吧你？” 我回過神來，意識到在我打電話的時候他一定一直在聽，所以他這時候說話我一點也不覺得奇怪，我說：“我沒事。我再給您倒杯水吧？” “謝謝，不用了，我不渴。”我怎麽覺得他那麽幸災樂禍呢，連語氣都透著那麽得意。剛才的不快好像很快就從他臉上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居心叵測的笑容。 “您是大老板吧，不象我們這些打工的，還要看別人的臉色。” 高洪亮好像收斂了一點，“沒有沒有，我也是給別人打工的。我和李偉是老朋友了，原來也在你們華鋒工作過，後來跑到現在這個地方混飯吃。這小子來青島這麽長時間了，剛有時間和我見麵。他整天都在忙什麽呢？” 我心想我知道也不能告訴你，誰知道你們公司和我們是不是競爭對手呢，我決定說點別的轉移話題：“那您現在當頭兒了吧？” “手底下能幹活的也就五六個人，這也能叫當頭兒？真正聽我管的也就我自己一人。” 這我倒真看不出，象他這樣的人也能當頭兒？不定是怎麽回事呢，也許壓根兒說的就是假話，男人不是都喜歡吹牛嗎，好顯示自己有多能幹似的。 我還想回擊他一句，一抬眼看見李偉風風火火趕回來了。他一進門就大聲地和高洪亮打招呼，“你丫你丫的”，一看就是熟的不能再熟了。高洪亮向我眨眨眼，和李偉走進了隔間的辦公室。就他那小眼睛還眨呢，一眨更沒了。是不是把自己當帥哥了？我開始下午的工作，忙的不亦樂乎。在高洪亮離開辦公室的時候我微笑著禮貌地和他說再見。我繼續埋頭於翻譯中，無端地發現自己的心情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