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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 利益地久天長——讀《約翰王》by 包不同

(2005-11-21 21:25:13) 下一個
  
人世間權益爭鬥的極致莫過於政治鬥爭,於內往往是帝位之爭、於外莫過於領土之戰。

  誘惑越大,扭曲人性的力量跟著越大,若釀成了悲劇就越發慘烈,若導出了的鬧劇則愈加誇張離譜。

  因此,約翰王倒可以被解讀成一個喜劇人物,雖然他的故事也和莎翁的其他許多作品一樣充溢著鮮血和戰爭。

  斧聲凶音,燭影搖紅,自古以來為爭奪帝位,兄弟鬩牆、父子成仇、叔侄反目的情節每朝每代都經久不息的重演著,幾乎讓觀者熟悉到了麻木的程度。約翰王與其侄子亞瑟之間的戰爭隻是千千萬萬皇族內鬥中的某個不起眼的個案而已,放到曆史的顯微鏡裏去看也不過是又一次老調重彈的蝸角之爭。

  各方利益犬牙交錯,仗一打起來必是各執一詞,說不上正義非正義了:執掌國璽的約翰王當然是名正言順的肅清叛亂,而起兵討伐的亞瑟何嚐不是正本清源?插手襄助他的法王和奧地利公爵也都是義正言詞嚴的“替天行道”。

  所謂“興百姓苦,亡百姓苦”,老百姓要求的隻是太平的世道而已,誰當政掌權與他們何幹?作為英國民眾代言人的安及爾斯市民麵對兩麵旗幟,就無所適從的提出:未弄清誰是真正的英王之前,不開城門。老百姓很清楚,站錯隊要付出巨大代價,他們沒有資本下這個注——這個要求的隱含意義也許是:兩派中誰打勝就服從誰的領導。

  不料約翰王惱了:堂堂大英帝國的子民政治立場怎麽可以如此含糊,這樣的臣民不要也罷!

  他真的是個天才,居然陣前提議與法奧聯軍聯手鏟平安及爾斯城,然後再決勝負。盡管他的初衷也許是想讓攻打南北兩門的法奧聯軍自相殘殺,然而邀請敵人攻打本國城市一舉仍然讓古今諸多昏庸帝王均略遜一籌。

  更妙的是,市民們見勢不妙,急病亂投醫的在城頭上急切建議英法兩家聯姻,竟然還匪夷所思的促成了此事。

  法王這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折雖然大大損害了他“執行天道”的俠義形象,也令同盟的亞瑟生母對其背棄行為咬牙切齒,但無論如何止息幹戈於國於民也算是件積德的好事。

  可惜鬧局此時才緊鑼密鼓剛剛開場,教皇使者潘杜爾夫突現陣前,他因約翰王的異教立場痛下說辭一力反英,又迫使法王腓力普猶豫起來。雙方唇槍舌劍了一番,優柔寡斷的法王因畏懼教權終下定決心再次與英王決裂,硝煙戰火二度重燃。

  英國方麵的庶子腓力普,雖是個貪慕權勢背叛本門的小人,倒也驍勇善戰擒獲了亞瑟。如同大多數寡恩自危的篡位者,約翰王為防後患便命人斬草除根將侄兒暗殺,同時還進行了多此一舉的二次加冕。

  約翰王的形象一下子從蔑視教權、力抗群敵的梟雄墮為外強中幹、淺薄短視的醜類。更有趣的是,當他發現卑鄙的暗殺招來的隻是在本集團內部災難性的眾叛親離後,居然懊惱不已的將這一惡行歸罪於當時聽命的執行者:

  “看見了罪惡的工具,多麽容易使人造成罪惡!假如那時你不在我的身旁,一個天造地設的適宜於幹這種卑鄙的惡事的家夥,這一個謀殺的念頭就不會在我的腦中發生;可是我因為注意到你的凶惡的麵貌,覺得你可以擔當這一件流血的暴行,特別適宜執行這樣危險的使命,所以我才向你略微吐露殺死亞瑟的意思,而你因為取媚一個國王的緣故,居然也就恬不為意地傷害了一個王子的生命……當我隱隱約約提到我心裏所蓄的念頭的時候,你隻要搖一搖頭,或者略示躊躇,或者用懷疑的眼光瞧著我,好像要叫我說得明白一些似的,那麽深心的羞愧就會使我說不出話來,我就會中止我的話頭,也許你的恐懼會引起我自己心中的恐懼;可是你卻從我的暗示中間懂得我的意思,並且用暗示跟我進行罪惡的談判,毫不猶豫地接受我的委托,用你那粗暴的手幹下了那為我們兩人所不敢形諸唇舌的卑劣的行為……”

  多麽巧妙的自我開脫,多麽脆弱的自我欺騙!這一刻,約翰王徹底淪為了不敢麵對現實的懦夫,約翰王的故事也隨之徹底淪為一出群醜亂舞的鬧劇。

  當失勢的約翰王倒向教廷,潘杜爾夫脫下了神聖的外衣,搖身一變成了陣前的和平使者。出乎意料的是,此時連他的言辭也已無法說動剛嚐到戰爭甜頭的法王,教廷伸出的橄欖枝被法軍前進的車軛壓得粉碎,直到趾高氣揚的侵略者們遇到了更大的挫敗。

  戰事一旦扭轉,雙方力量再次重新整合,曾經激於正義倒戈相向的英國叛臣們重向故主奉上了他們的忠誠,雖然約翰王的生命已日薄西山。

  所有的一切都印證了一句老話:“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

  當追逐利益時,“正義”、“公道”這些名詞都幻化了一個個巧取豪奪的幌子供強權翻雲覆雨;出師有名的義舉背後往往暗藏著利益傾軋瓜分的鬧劇。

  對此,莎翁的注釋還是一貫的鋪陳繁瑣而又入木三分,通過了庶子腓力普這個“真小人”之口娓娓道來:

  “‘利益’,這顛倒乾坤的勢力;這世界本來是安放得好好的,循著平穩的軌道平穩前進,都是這‘利益’,這引人作惡的勢力,這動搖不定的‘利益’,使它脫離了不偏不頗的正道,迷失了它正當的方向、鵠的和途徑;就是這顛倒乾坤的勢力,這‘利益’,這牽線的淫媒,這掮客,這變化無常的名詞,蒙蔽了反複成性的法蘭西的肉眼,使他放棄他的援助弱小的決心,從一場堅決的正義的戰爭,轉向一場卑鄙惡劣的和平。為什麽我要辱罵這‘利益’呢?那隻是因為他還沒有垂青到我的身上。並不是當燦爛的金銀引誘我的手掌的時候,我會有緊握拳頭的力量;隻是因為我的手還不曾受過引誘,所以才像一個窮苦的乞兒一般,向富人發出他的咒罵。好,當我是一個窮人的時候,我要信口謾罵,說隻有富有是唯一的罪惡;要是有了錢,我就要說,隻有貧窮才是最大的壞事。既然國王們也會因‘利益’而背棄信義;‘利益’,做我的君主吧,因為我要崇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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