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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深圳!14(小說)

(2011-02-08 23:04:26) 下一個

世俗的人們永難弄懂的就是一個“命”字。


 


三十年前,自深圳被劃為特區之初就被嶽父大人責令他挈婦將雛打前陣的夏陽,跟他一幫高幹子弟朋友或跟他一樣的高幹鐵裙帶們一樣,滿懷青春的激情和對黨無限的熱愛,在深圳這方熱土上跟深圳一道譜寫了屬於他們的青春之歌----“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百廢待興的祖國還有提著腦袋打江山的父輩們正滿懷殷切的期望看著他們呢!他們是延續紅色血液的鏗鏘一代,他們是國家將往何處去的未來。


 


“你們是早晨八九點鍾的太陽,希望寄托在你們身上!“、”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歸根結底是你們的!”“貧窮不是社會主義”“鼓勵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白貓黑貓,抓得到老鼠的就是好貓”“你們膽子要大一點,步子要快一點!”“黨代表著。。。代表著。。。代表著。。。”“我們要有科學發展的觀念”。。。在一代又一代領袖的英明領導下,夏陽們一馬當先地摸著石子過河、初步實現了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他們被百姓親切地稱為紅色資本家、紅二代。


 


深圳是紅色資本家的熱土。作為紅二代,路基本兩條:從政OR從商。不要誤會這是哈姆雷特之問,哈姆雷特有煩惱那是因為他太一根筋了,為什麽不政商一體呢?這是紅二代不必用腳趾頭去費神就很好地實踐了的問題。當然形式上還是分了當官還是從商的主方向。把官當得比商還商、把商從得比官還官,這是一門藝術。


 


從政的一定要有“糞土當年萬戶侯”的理想!----WHY?主席那是嫌萬戶太少了的呀,如果是億戶你看他“糞土”了麽?從商的一定要明白“富貴於我如浮雲”的道理,為啥子是浮雲嘛!因為咱們自己就是浮雲一片,所以一定要跟富貴打成一片,所謂富貴要趁早,成名就不必了。那麽豈不太“小人喻於利“了?錯!又不是”喻於利者皆小人“,不是還有後半句”君子喻於義”嗎?什麽是義?那至少有一條就是非常明白“竊鉤者誅,竊國者為諸侯”的道理。為啥竊國就不必誅了呢?嗨!你見過哪國遊戲規則的製定者誅殺自己的麽?所以一句話,把穩了江山,其餘一切都好說。就這麽簡單。


 


當然深圳不光是紅色資本家們的,它還曾是冒險家的樂園。多少當今知名企業家不是發跡於南方的?當然確切地說他們不是冒險家是徹底的無產者。沒有任何東西可失去的人通常是最猛的。你不明白啊?回家去學學中國革命史就明白了。所以無法否認,深圳曾是所有當時膽大心細意誌剛的熱血青年的一方熱土,哪裏成長起了一批批真正白手起家的有誌青年,如果你不是80中後的一代的話,就應該不會反對我的觀點。


 


咱們長話短說,四年前一天的早晨,夏陽打開電視看深圳早間新聞。看到某行行長劉仁宇在接受節目訪談時愣了一下神。他早聽說劉仁宇人在深圳並升任了行長,但除了在報紙上偶然看到一點點消息,他從沒見過他上訪談節目。這小子保養得不錯,跟20多年前的青澀比起來,多了自信和沉穩的成功男人的氣質和風度。實際上20多年前他們倆僅碰過一麵,夏陽看在妹妹的麵子上跟他點過一個頭而已。但僅那麽一眼就讓老道的夏陽看出了他的普通出身,妹妹不能嫁這樣的小子。劉仁宇萬萬沒料到就是那一麵就徹底毀掉了他的留京夢、還有他跟夏雪的姻緣。


 


夏雪從未告訴過他,自那以後她哥哥就在一直不停地逼她跟劉仁宇分手。像他妹妹這樣的人才姿色擱誰都看出來明顯是便宜那毛小子了。其實客觀地說,除了也許出身不那麽門當戶對,他倆其實還是很般配的。夏陽身邊有大把的朋友在覬覦他妹妹都被他擋住了,憑什麽讓這小子撿了便宜?


 


兄妹無數次大吵之後,夏雪讓步:如果畢業時劉仁宇留不下來,就一定跟他斷。夏陽怕他們弄出事來,還暗地給留很多避孕套在床頭櫃裏,作為大哥他已算實在開明,可是誰讓他攤上這麽個任性倔強的小妹妹呢?她若像大妹妹夏雨那麽乖,凡事都聽父母的就好了。他不敢把夏陽的事告訴父母,一個是省得讓他們操心。另外他發誓不會讓那小子得逞的。畢竟才20歲的女孩,夏雪哪裏是哥哥的對手。


 


那時不知是因為兩個感情的力量,還是他們比同班同學的條件更優越----比如能夠弄到更新更多的專業資料,劉仁宇自跟夏雪戀愛之後,成績就突飛猛進起來。雖說兩人背著大家玩地下戀情很火熱,但成績倒是一流的。而且兩人在學校的其他表現也很突出,還都是學生黨員。所以畢業時班上的兩個留京指標幾乎應該無疑是他們的,當然夏雪的那一個指標肯定是雷打不動的,劉仁宇的這個結果是夏陽打了個電話給學校就幫他徹底玩完的。當然這個指標被另一個來自窮苦山區的好孩子得到了、終於山窩裏飛出了金鳳凰、成就了另一個人的美好前程和命運那是另話。


 


這事兒別說劉仁宇、就連他妹妹都不可能知道了。聽著春風得意的劉仁宇器宇軒昂地款款而談,夏陽麵上不由地浮出了一絲苦笑,唉!早知道這小子這麽有出息,自己當年就不該插那麽一杆子啊。唉!真是萬密總有一疏啊,隻是可憐了妹妹和孩子。


 


夏雪後來的確說到做到、依約跟劉仁宇斷了,而且很快就嫁給了夏陽的好朋友官二代趙毅民。小兩口過得挺好的,還生了個漂亮女兒趙萌萌。萌萌沒有遺傳爸爸媽媽的圓臉,是個小瓜子臉兒,可水靈逗人疼了。但是孩子長到56歲時,第一個發現異樣的是舅舅夏陽。夏陽一家在深圳除了過年很少回北京,不過這孩子跟舅舅可親了,一天,回家過年的夏陽在妹妹家悠閑地翻著他們的舊相冊,忽然翻到妹妹的大學畢業照的那張時,裏麵的高個子劉仁宇吸引住了他的目光。他無意看了看萌萌,心裏不由地咯噔了一下、倒抽了一口涼氣。


 


本來做舅舅的不該管這種事兒,但那天夏雪跟他聊天時就不巧聊到了劉仁宇,夏陽放下懷裏的萌萌,悄悄拉妹妹走到一邊:“你實話跟哥說,畢業後你跟劉仁宇還見過麵沒有?”夏雪狐疑地瞪他:“你什麽意思啊你?還沒管夠呢?”夏陽用下巴指指坐在沙發上玩洋娃娃的小萌萌,夏雪一拳頭給他搗過去,生氣地一轉身進了房間、大聲甩上了房門。


 


那天趙毅民不在家。夏雪在房間生悶氣,哥哥的狐疑讓她回想起了她跟劉仁宇的最後一次,不會那麽巧吧?可是、可是仔細想來,她跟趙毅民同居時都有避孕措施的,因為跟劉仁宇見最後一次之後,一個月內她就跟趙結了婚,所以他們都以為這叫坐床喜。孩子不像他們夫妻倆的事不是沒聽別人說起過,但像夏陽這麽直接的也就自己的親哥哥了。她自己冷靜地想想,別說這孩子眉目神情還真神似仁宇。


 


夏雪忽然想起什麽來似的又風風火火地衝了出來,抱起女兒、搙起她的頭發、看了看她的後腦勺。她記得劉仁宇在接近後頸處的頭發裏有塊紅色胎記。按說胎記是不一定遺傳的,可萌萌那兒還真有一塊淺淺的小胎記、連她做媽媽的都沒有發現,這孩子自打生下來就頭發濃密。夏雪一屁股挫在沙發上失了神。


 


夏陽一看心裏明白了幾分,他連忙過去安慰她:我也就那麽一說,你可別往心裏去。夏雪眼淚水就嘩嘩地下來了,她恨恨地說:我跟你直說吧,你該高興了!這孩子還真就不會是毅民的!夏陽著急地地“噓”她、指指孩子,把她扯進屋裏去。


 


兄妹倆在房間吵了起來,夏陽說:“現在事情不清楚,我告你你別跟我捅婁子哈。”


夏雪說:“我才不會瞞著毅民,明天就跟他一起鑒定去。”


“那你是不想要這個家了?”


“想不想要不是我來定,由他自己決定吧。”


“唉!這叫什麽事兒嘛?別人是瞞也瞞不過來,你這是。。。”


“別人是別人,我是我。”


。。。。。。


 


至此,夏陽無比後悔自己多了那麽一嘴,因為單純而直率的妹妹果真認真起來誰也攔不住,她還真跟趙毅民帶孩子一起去做了親子鑒定。結果終於出來了,孩子跟趙毅民的親子關係的可能性是萬分之一。這孩子果真是劉仁宇的。趙家的和美日子似乎到了頭,他倆的感情頓時陷入了絕境。


 


“你想離婚去找他嗎?“


“不可能的了。“


“那為什麽非鬧著去做這個鑒定?“


“我不想欺騙你,而且我自己也想弄清楚。“


“我們現在怎麽辦?”


“你說怎麽辦就怎麽辦吧?”


。。。。。。


 


痛苦不堪的趙毅民很難說服自己離開妻子,何況他非常喜歡自己的女兒、不對,是她的女兒。可孩子是無辜的,6年了啊、任是小狗小貓帶也帶親了!


“我不想離婚,也沒辦法去追究以前的事情。因為認真說來、你們在前我在後,但是我想要一個我們的孩子。”


“孩子都領獨生證了,怎麽要?”


“這好辦,我去找人開個證明就行了。”


“什麽證明?”


“比如萌萌有問題。”


“你才有問題!”


“我是說不一定非說智力啊頭腦什麽的。。。比如脊椎問題啊之類。。。”


“你想離就離吧,我的萌萌沒問題”


“不覺得自己太自私的嗎?你為什麽不為我考慮考慮?”


“就是為你考慮,我們還是離了的好。”


。。。。。。


 


趙毅民其實真是個不錯的男人和丈夫,夏雪覺得自己放手會對他公平些,所以有心幫他痛下決心。不知為什麽她就是不願再做媽媽了,不是她還愛劉仁宇、或說她不愛趙毅民,她那會兒忽然覺得人生太苦、太沒意義。為什麽要再生孩子去再害人呢?自己已經夠命苦的了。


 


趙毅民官運亨通,可是就是拿自己的老婆沒辦法。撇開萌萌的事不論,夏雪她是個好妻子好母親好媳婦,他想過離開,但不知怎麽就是下不了決心。“或者你找別人給你生吧,我不介意。”趙毅民把她“不介意”簡單理解成了她不愛他,否則怎麽可能不介意?那麽她一定就是還在惦記著那小子了!趙毅民把所有的賬和恨意全記在了劉仁宇的名下。


 


趙毅民不敢讓父母知道這事兒,幸虧趙家有他哥哥的兩個兒子。但夏雪隨後非要把趙萌萌改名為夏萌萌,這事兒不光讓他、連帶他父母都心裏非常不痛快。夏雪覺得沒理由再讓萌萌姓趙。世界上最無奈的事情就是你無法強迫別人的意誌、包括愛你。


 


夏雪其餘對他也挺好,就是不肯在再生一個這事兒上跟他讓步。當然如果他能讓她打開心扉,兩人互相理解、諒解和協調,日子可能會過得舒心一些。可是夏雪在確定孩子不是他的的那一刻起就在他跟自己和孩子砌起了一道牆。他們的對話也最多算是趴在牆頭上的對話而已。以她的個性,我不會瞞你什麽,但你也別想據此以為有恩於我。我不是自己養不起自己的女兒,更不是離開你我就不能活下去。她變得異常敏感和脆弱起來。


 


萌萌被送去了寄宿學校,孩子跟他親夏雪也不讓了。趙毅民知道這都是血緣惹的禍,可現在是明明吃虧了的是自己,我都沒介意,你著的是哪門子的急?人家那麽多的外國人不都可以把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完全平等地對待嗎?夏雪對他一心想討好她跟她女兒是一點兒不感激。她就那樣,不平等就沒婚姻存在的意義,“愛誰誰吧您!”


 


趙毅民身邊的人可不像他這麽捧著老婆的,可是冤的是他捧著她哄著她也未必得得了她的心。而他還就是沒有辦法離開她。找個二奶乃至N奶於他都易如反掌,他卻一直想贏得老婆的心。那麽找人代生一個也容易,可他不知為什麽就不肯走那一步。唉!他多麽懷念他們一家曾經的幸福啊,為什麽一切從此就變了呢?他自問不是個壞男人和壞父親。幸虧萌萌這孩子讀書什麽的不用他們操心。說心裏話他挺惱怒她讓日子不得安生起來,可是人家不都發話了:不高興,離吧!他呆下來是自願的。怨誰呢?命!


 


他們的日子就這樣不鹹不淡地過了好些年,一直到夏雪自己緩過勁來,女兒都12歲了,她似乎是猛然發現趙毅民不離不棄地陪在身邊,替他想想他其實特別不容易。趙毅民的誠心終於融化了老婆心底的堅冰。有一天她終於勾住老公的脖子說:我還是幫你生一個吧!趙毅民險些被她弄得老淚縱橫的,他都快40原已不抱希望了。唉,感謝老天爺呀!於是他們終於弄了個假證明,一年後生下了兒子趙雨涵。這時姐姐萌萌剛好比弟弟大了一輪。趙家的日子終於算是撥開烏雲見太陽了。


 


當年趙毅民每抱起兒子時都感動不已,別說他吐奶、就是拉屎放屁全都是香的。涵涵的到來真如天使降臨,救他救這個家於水火中,對夏雪這個讓他愛恨交織的女人,從此他也隻有愛和感激。這官場上他可以左右逢源,在情場上他卻險些交白卷。無數次無數次、他都無法做一個無神論者,他常常因此暗自感謝命運。當然他不是上帝、因此無法不恨他的敵人,他痛恨名單之首,就是險些毀掉他的家庭和幸福的劉仁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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