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風度
舉觴白眼向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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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歲半的大兒子雅喜和我聊天。舉凡他知道的話題，和他能夠領悟的知識範圍，我們幾乎無話不聊。
自從我自授老大學中文，三載有餘矣。從其最初的牙牙學語，到背誦唐詩宋詞和古文範例，到稍後的學習寫作詩歌與兒歌，以及閱讀了大量的中外童話、百科知識、古典文學作品和曆史通史、典故等，到而今能撰寫對他這個年齡而言意境措辭都還不錯的詩歌、和篇幅長一點的童話故事，我目睹了他學習中文和了解中國文化、文學和曆史的整個過程。
這些年來，我和犬子一起成長、喜怒、討論、打趣，個中的感受，於我來說，何止是天倫之樂，我似乎有點把他當作一個小知己一般，一起在異域清幽的歲月裏，觸摸故鄉山水的點點滴滴，重新體會古人先賢的豁達修為和文史精華。我甚至發現，兒子以他的童趣角度，包括有時不無成人見解的感知，偶爾竟能說出一些我經曆了若幹年月才體會到的人生哲理。每每這樣的時刻，我不免暗自慶幸：人生得高足教之，一樂也。
東晉王文度，從小備受其父王述的喜愛，後來“雖長大，尤抱置膝上”，故有“膝上王文度”之美譽。當然我等不必照搬文度父親的愛子舉止，但常常想，倘若此生和犬子們在血緣相連的親情上，還有朋友知己的緣分，能海闊天遙地暢談文學、曆史、人生、乃至八卦，那真是前世修來的福了。
一：毛澤東的解放軍
周六上午，先生帶小哥倆去參加大兒子學校的狂歡節活動，並募捐跑步比賽。
回家後，我看見兩個小孩臉上各畫了一個畫兒，說是在狂歡節上出錢由商販畫家畫的。
老大額頭上是一條噴著火焰的蒼龍，龍身迤邐，一直蜿蜒到他左邊小臉蛋下方。好一條靈動瀟灑的黑龍！
老二臉上呢，正中位置上，是一隻張牙舞爪的黑蜘蛛，在鼻子的方位，是個近似三角形的肉色蜘蛛身子，整個畫麵頗吸引眼球。
大兒子說，“我本來要那個女畫家畫個蠍子，可她說不會畫，後來爸爸說那就畫條龍吧”。
我對老大講：“這條龍彎曲可愛，尤其嘴裏吐出的火焰，多有氣勢啊”！
兒子一口接過話題道：“我覺得這龍好似毛澤東，威風凜凜，而他嘴裏噴出的紅黃色火焰，就是中國人民解放軍，去降服日本，掃除敵人，統一全中國”！
我聽了微微有些吃驚，因為我並沒和他仔細討論過中共黨史和抗日史，僅在他還很小的時候，教他讀過先帝的幾首詩詞，如《長征》、《蝶戀花·答李淑一》等。但兒子知道毛澤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創始人，和唐宗宋祖一樣是開國元勳，他也從書本和電視裏知道少許抗日的事情。
二：無用的花花公子
昨日下午老大閱讀從學校帶回的英文讀物，這次是兩本文字比較簡單的插圖故事。
其中一本書說的是一個小姑娘在花園看到一隻色彩繽紛的蝴蝶，她和蝴蝶一起玩，玩著玩著，蝴蝶突然消失了，小姑娘一邊找，一邊在花園裏又遇見了好多其他的小生靈。後來，當小姑娘躺在濕漉漉的草地上凝視著藍天時，那隻飛走的彩蝶驀然回到了姑娘的視野。。。
故事不長，兒子三下五除二就念完了。
在書裏，最後出現的那隻彩蝶是一個立體製作的蝶兒，非常漂亮，色彩尤其迷人。我不禁讚美了幾句這隻蝴蝶的優美姿態和顏色。
這時，隻聽老大不以為然地說：“我認為蝴蝶就是沒用的花花公子，雖然它會傳授花粉，可其它事就不會幹了，隻會追逐花兒，就象西門慶那樣，光知道會玩女人”。
兒子接著說：“還是蜜蜂可愛有用，會釀蜜，勤勞工作”。
我還沒從兒子將蝴蝶比作西門慶的驚訝中回過神來，就又被他蜜蜂、蝴蝶的比較感慨了一番。這些顯然都不是我口授給他的信息和教誨，應該是他自己讀書的部分心得吧。
因為兒子還年幼，他看的古典名著書單裏，我本來是不打算給他接觸《金瓶梅》的，原著更是不能讓其現在或在不久的將來去看，而其他諸如《西遊記》、《三國演義》、《封神演義》、《水滸傳》之類，我則不介意他現在就看原著，事實上他已經看了部分原著。但有一次，我看到一些根據古典名著係列改變的連環畫時，其中有潔版《金瓶梅》連環畫，於是就讓他看了。可能由此他知道了一些西門慶這個人物。想起來了，最初他是在《水滸傳》裏首先認識西門慶的。
後來我對兒子說：“男人玉樹臨風是很瀟灑，但沒真本事也不行。”
兒子答：“如果玉樹臨風的男人還會作詩，那就很好”。
三：你輕信了別人的讒言
昨晚，進餐時兒子和我的一番討論，讓我感慨萬千。
飯吃到一半時，老大突然說：“媽媽，我想問你一些事，不知你是否會生氣”。我對兒子講：“但說無妨”。
於是他就問開了：“爸爸媽媽，你們那時候為什麽要移到美國來啊？我覺得中國挺好的，有那麽多有趣的人，風景好，吃的東西好，如果我現在在中國，我肯定還能交上更多的朋友，那多有意思啊”！
兒子接著似乎有些嚴肅地說：“媽媽，我覺得你來到美國生活應該後悔”。
麵對兒子的疑問，我如實說了自己的感想。我說：“是有點後悔。以前媽媽羨慕美國的物質生活，和他們的先進技術，誰知現在中國也越來越繁榮了。其實還是住在中國，媽媽覺得生活更有情趣。況且杭州還是這麽美麗的一個地方。隻是現在我們年紀大了，不是很容易就能回到中國，找到一個滿意的新工作的”。
兒子說：“你那時在美國學好技術，回到中國去工作就好了”。
“是啊，等媽媽體會到這點時，已經晚了”，我說。
然後我繼續檢討自己的鼠目寸光：“媽媽以前曾認為美國是當時世界上最繁榮和科學技術最強大的國家，所以就過來了”。。。
“你那是輕信了別人的讒言！你應該等到中國繁榮起來”，兒子如是對我說。
聽到此，先生在一旁意味深長地一笑。
我幾乎啞口無言，麵對一個七歲不到的小孩如此分析我的心理。。。
四：用衣服擦鼻涕的多比
周末陪犬子們看哈裏.波特電影係列。已看了第一集《魔法石》和第二集《密室》。
在《密室》這集，出現了一個精靈古怪、長著招風耳朵的小妖怪，名字叫多比(Dobby) ，它常常會傳遞一些信息，提供一些秘密給哈利，泄漏之後又會覺得自己多嘴了，爾後迅速消失。
我看了多比的形象和言行後，對老大說：“我怎麽覺得這多比有些象《西遊記》裏觀音菩薩下麵的六丁六甲、五方揭諦、四值功曹那些人物”？
豈料兒子表示異議，說：“怎麽可能這麽比呢，六丁六甲、五方揭諦、四值功曹等人物是潔淨的，無垢的。而這多比，我看他用衣服擦鼻涕，髒極了，這樣的東西怎能是揭諦、功曹那樣的神仙呢”？
兒子這麽振振有詞的一說，我覺得也不無道理，並且對他用了個‘無垢’這詞，大加表揚。
寫到這裏，小哥倆來到我打字的計算機前，很感興趣地將此文讀了一遍。看到最後一段表揚兒子用了‘無垢’這詞兒時，老大笑著對我說：“這還用表揚，你也太謙虛了吧？還有前麵到美國生活的那段，你也說得謙虛了”。
聽小子這麽評論，我不由得莞爾一笑。 然後，看著他倆活蹦亂跳地又去玩了。。。。。。
2010-1-31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是過眼煙雲，帝王將相也好，普羅大眾也罷。誰能敵得過時間的玫瑰永遠鮮豔？ ：）
太對了，孩子將延續我們的青春和生命。於是，我們的衰老成了攀向長春藤的階梯，死亡則是邁向了可以俯視子子孫孫在塵世歡笑的天窗。。。
也愛看你描述你和兩個千金的母女互動片斷。多寫啊，也好讓我有所借鑒，特別是對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