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風度
舉觴白眼向青天
Tell all the Truth but tell it slant
Emily Dickinson
Tell all the Truth but tell it slant---
Success in Cirrcuit lies
Too bright for our infirm Delight
The Truth's superb surprise
As Lightening to the Children eased
With explanation kind
The Truth must dazzle gradually
Or every man be blind---
愛米莉. 狄金森這首詩分兩小節，上四句和下四句各用不同的意象來反複說明一個主體：Tell all the truth, but tell it slant. (道出所有的真相，但要緩緩斜斜地說)。這是Emily Dickinson 慣用的寫詩手法。
一生隱居在其出生地(BOSTON附近) 、作為超現實主義代表之一的Dickinson，其詩歌主要受到宗教和沙士比亞詩的影響。這裏首先要指出，在Dickinson之前的所有跟宗教主題有關的詩歌中，運用“直接接觸真相(真理)的致盲效應”來說明TRUTH必須以SLANT的方式揭示已屬常見。這也是新約裏的主旨之一，即來自上帝的TRUTH，是不宜直接為凡夫俗子所擁抱的，而需通過上帝在人間的代表(耶酥以及少數幾個被選擇的先知如摩西等)以寓言等婉轉的形式來展示。
聖經中如此說：
“And it came to pass on the third day in the morning, that there were thunders and lightening and thick clouds upon the mount. . . . And the Lord said unto Moses, Go down, charge the people, lest they break through unto the Lord to gaze, and many of them perish. (Exodus 19:16-21)
”And he said unto them, He that hath ears to hear, let him hear. And when he was alone, they that were about him with the twelve asked of him the parable.“
”And he said unto them, Unto you is given to know the mystery of the
當然，不能說DICKINSON此詩就是宗教詩，但裏麵的主題跟聖經中對真相/真理的婉轉揭示這一主旨可謂不謀而合。
所以詩中首句說：
道出所有的真相，但宜緩緩傾斜地說
(Tell all the Truth but tell it slant---)
詩的第二句是比較容易引起歧義的。Circuit 在這裏是個雙關語(Dickinson是拚錯了這個詞，還是19世紀時此字可以這樣寫？據說DICKINSON很多詩都是寫在小紙片上的)，既可作為圓弧形的環路解，與線性的SLANT對稱，也是巡回法庭的意思。在這句中，作者說：
巡回法庭的所謂成功(案例勝訴)充滿了謊言 (Success in Cirrcuit lies)，或者說是建立在謊言之上的。雖然在巡回法庭上，證人被要求在在法官麵前說出所有的真相(tell all the truth)。正因為這種基於假真相(即謊言)的成功，DICKINSON認為人們應該說出真正的TRUTH，全部的TRUTH，雖然不因直接了當地揭示這些真相，以免人們在麵對真正的所有真相時會震驚不已。從這個意義上來解第二句，確實有些政治諷刺的意味，而且跟首句也有了邏輯上的因果聯係 (說出真正的TRUTH才可以避免那些謊言被所謂的成功所利用)。
Success (成功)在第二句中顯然是反話。縱觀DICKINSON的1700首詩歌，洋溢著譏諷、自相矛盾、和緊張感的語句到處都是，此詩不過是其中一例。
順便再提一下，DICKINSON生前隻發表了7首(有的說10首)詩，而且其韻律、句逗和韻腳還給編輯們修改過，所以也許她對“SUCCESS”有種類似嘲弄和酸酸的眼光也未嚐不可？
曾看到網友將第二句中的circuit翻譯作電路的意思，並將此句解為：
“灼熱的燈絲蘊含
不為我們能舒適享受的強光”
可不可以呢？
如果按電路解，這句中蘊含的SUCCESS這層意思就完全失去，並且邏輯上也說不通。DICKINSON此句中的SUCCESS不是隨便說的。幾乎她所有看似簡單的句子都是某種程度上深思熟慮的產物。
那麽，如按電路解，電路中的SUCCESS又是什麽呢？隻可能是電這種現象(或引伸為強光)，但是這種強光"說謊”(Tell the lie) 顯然有些牽強附會。象強光一樣的真相之威力雖然不宜為常人直接麵對，但它畢竟仍是真相，怎麽會變成LIE呢？大概那位譯者也覺得無法把“成功”這個意思放進他的“電路”譯文裏，所以就在譯文裏含糊隱去了。而DICKINSON建議“TELL ALL THE TRHTU”(第一句)，從而可以防止類似在巡回法庭中因說謊而導致的所謂成功卻是合乎邏輯的。倘若按照作電路解的作者意思，1，2兩句詩就失去了意思上的連貫承接。因為真相的麵目太令人震撼 (“灼熱的燈絲蘊含，不為我們能舒適享受的強光”)，所以我們要“TELL ALL THE TRUTH”(第一句)？不通吧？
第一節的三、四句是說：
我們虛弱的軀體無法承受真相的威力，因為當它被揭示的時候，會讓人大吃一驚。也可以理解成：真相的威力如此之大，直接麵對那樣強的光芒反而會造成不快(infirm Delight).
“Too bright for our infirm Delight
The Truth's superb surprise”
第二段用作者閃電來比喻真相的威攝力，繼續闡述TRUTH為什麽要“SLANT”地道出(見第一句)：
五、六句說：
真相的揭示因象雷雨之夜我們對孩童解釋閃電(這裏比喻真相和真相的威力)那樣，從而讓孩子(這裏孩子其實比喻欲知道真相的人們：truth beholders)不那麽害怕它。
閃電是無法避免的，但孩子被循循善誘地解釋了，就了解了它的實質。喚句話說，對真相的了解，人們也需要通過解釋、比喻來告知。如此，人們精神上比較容易接受這樣一種“殘酷”的現實(這裏指TRUTH)。
最後兩句是用比擬來重複第一句的主題：“Tell all the truth, but tell it slant". 首尾呼應。
作者說：
(象閃電一樣耀眼的)真相必須逐漸散發它的光芒，不然人們的眼睛就要被這種眩目的光線弄瞎了。
”The Truth must dazzle gradually
Or every man be blind---“
DICKINSON的詩簡潔幽默，充滿了哲理，但翻譯成中文白話詩的形式，難免似乎失去一些原語言中的機巧、簡潔和雙關意思和風格，而意譯成類似詩經體或律詩體，則又會在翻譯的“信”字方麵有所欠缺。這也是所有詩歌翻譯無法避免的難題。
我對譯詩的態度是：直譯和意譯妥善結合最能體現原作的精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