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武閑談

甲城老武即老武,改名後更具唯一性。談田園生活,評曆史,談時事, 遊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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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進藏路(3)風雪五道梁

(2010-01-19 17:49:49) 下一個
漫漫進藏路(3)風雪五道梁

甲城老武


   在招待所裏等候西藏政府派車接我們進藏的期間,西藏駐格爾木辦事處除了為我們安排食宿外,還安排我們去醫院做了體檢。後來住進來的進藏畢業生們也越來越多,有的還是整班整班的,他們當初都是為西藏定向培養的大學生,我知道的有湖南大學,山西大學,山西師範大學和河北師範大學。 那些年政府為了鼓勵更多的大學畢業生去西藏工作,出台了兩項優惠政策: 第一,在西藏工作滿8年後可以內調; 第二;在西藏工作期間, 工資向上浮動兩級。單搶匹馬進藏的有些人像我一樣是自願去的, 有些人被強行分配去的,有些人是為了回城而走曲線路線的,更有些人是為了愛情而去的。 不管大家是什麽原因進藏的,政府對8年後回內地的保證無疑打消了所有人畢生留在西藏的後顧之憂。 自願去的人不完全是為了優惠的工資待遇,更注重的是發揮自己的才幹,想在西藏實現個人價值。被強迫分配去西藏的人是被學校像抓壯丁一樣分配去西藏的, 和定向培養的學生們一樣身不由己。走曲線回城路線的人原先都來自北京、上海等大城市,他們去外地讀完大學後因為沒有合適的回城單位或地方,隻好先去西藏幹上8年,然後再調回城裏。為愛情去西藏的人就更有意思了,這些多情的人在上大學期間搞起了對象,結果畢業分配的時候隻有當天各一方的鴛鴦鳥了。有的男生, 為了愛情,將自己的分配指標轉讓給女朋友,自己願意先去西藏幹上8年, 然後再調回同一個地方。 不過, 多數人為愛情的人剛到西藏, 女朋友就跟別人走了,可謂雞飛蛋打一場鬧劇。

   西藏教育廳接我們的汽車大約在8月22日到達了格爾木。這一次共來了5輛車, 其中4輛是長途汽車, 一輛卡車是用來拉行李的。 這些車都是教育廳從西藏運輸公司裏租來的。由於我在都蘭丟了報到證,到格爾木後給學校發去了加急電報要求趕緊給我補一張寄來。當時正值暑假,電報發出後到了21號還一直沒有消息。如果再沒有消息,我就上不了第一批進藏的車。所幸,在西藏的車到達格爾木的那天中午,辦事處就收到了我畢業學校的加急電報,大意是派遣證已經用航空急件寄出, 請查收。有了這個電報, 西藏辦事處就可以安排我隨第一批車走, 派遣證讓後續的人帶去就行了。西藏教育廳的車到格爾木後,辦事處很快確定了第一批乘車人的名單, 基本上是按報到的時間順序定的,乘不了第一批車的隻好等下一批走了, 出發的日期定在8月24日。進藏的日期確定後, 大家基本上是結成團夥統一采購路上吃的幹糧,主要是以一些紅燒肉和午餐肉罐頭作為主食,一些水果罐頭作為副食和飲料。 那時候還沒有礦泉水,大家除了吃水果罐頭外, 每人還帶了一個水杯,早上出發的時候裝滿水。我們的夥食團基本上是登布爾汗布達山時的原班人馬,大家本來就是自來熟,通過一段時間的接觸,關係就更密切了。

拍攝於進藏的途中的黑白照片(自左起依次為老林,羅郝曉, 楊同學, 老武)



拍攝於進藏的途中的黑白照片(自左起依次為吳大名, 徐玉, 張慧, 老林,羅郝曉, 楊同學, 老武, 袁訓旺)


  23日, 我們將托運的行李搬上了大卡車後,大卡車就先出發了。8月24號, 大家帶著既期待, 又緊張的心情等候一聲令下,上車出發。 我們期待是因為拉薩才是這次旅行的目的地,我們已經在格爾木等了近十天了;緊張是對這一行程心裏沒有底,大家基本上都是第一次進藏,不知道一路上會發生些什麽,更不知道會不會活著闖過唐古拉山。中午飯後, 我們第一批出發的人都按原先的安排上了車。我們車上的同學們都屬於散兵遊勇,其餘車上的人其本上都是整個班級的定向生。 格爾木辦事處還安排了兩名醫護人員帶著氧氣袋和藥箱隨行,這兩名女醫生就安排在我們車上。大概一兩點鍾的時候, 我們的車才一輛接一輛地離開了格爾木辦事處招待所,沿著青藏公路向南朝著昆侖山方向行駛。大約一個小時,車就進了山,沿著河穀向前爬行。 這裏已經沒有樹木了,穀地兩側都是高山,山頂上全都被白雪覆蓋。車隊在穀地裏開了一段時間後停下來休息, 我們也有機會走下車來,觀望兩側的雪山,並乘機拍了幾張合影照。 這時司機們湊在一起聊天, 隻聽別的車的司機們在罵自己車上的學生們,“什麽東西, 一個個剛進山就哭”。 大概因為這些車上哭的人太多了, 影響了司機的情緒,所以司機們對車上的學生們不高興。車隊在路邊停留了一小會後就繼續前行,過了一會就開始爬大坡,再過了一些時候, 大家都看見了昆侖山口的碑石, 上麵赫然寫著“昆侖山口,海拔4768米”。過了昆侖山口,道路就開始緩緩下行,汽車進入了一個寬闊的盆地。 原來以為青藏高原到處都是高山,沒有想到翻越昆侖山的路還沒有內地的山路險峻,而是一路緩緩而上,也沒有大的盤山道路,過了昆侖山口後, 展現在眼前的竟然是開闊的盆地; 與內地不同的是,遠處是雪山,近處是黑乎乎的砂土和礫石,四周沒有一點綠色, 就連地上的草也是黃的。後來, 天漸漸地黑了,我們大約在晚上十點左右才到達一個地方, 準備在那裏住宿。

  我們一下車就感到撲麵而來的冷風,風還夾著雪花。 盡管我們每個人身上至少都穿了秋衣秋褲和厚厚的外衣,都應付不了這意想不到的寒冷。 由於我們的車上有醫生,所以行駛在最後, 屬於收尾車, 因而在吃的和住的方麵隻能撿前麵的人剩下的。 這個小小的運輸站平常接待不了幾個人, 這天突然來了一百二十多人, 有點接承受不了。由於當時已經很晚了,而且來的人多,我們的車到達後, 也沒有什麽東西可吃了,每人隻吃到了一小碗麵條,吃完之後仍覺的渾身發冷,直打哆嗦。住宿更是問題,即使兩個人擠在一張原本睡一個人的小床上, 我們車上的人也沒地方住。 後來有人說旁邊的氣象站有地方住, 就有人去了氣象站。因為兩個人擠在一張小床上實在不好睡, 大家想打一晚上的撲克牌, 不睡覺了。 但撲克牌還沒打幾盤,整個地方的電燈都滅了,原來發電機在每天晚上11點後就停止工作。電燈熄滅後室內一片漆黑,撲克牌自然玩不成了, 我們隻好上床。 一開始大家在那個放滿了床的大屋子裏折騰,互相戲罵對方的臭腳丫子,後來都漸漸地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早上5點,按時差應該為當地時間3點,我們就按司機前一天晚上告訴的集合時間在大轎車旁集合了,不一會人都到齊了, 車隊就在黑暗中啟程了。在車上大家都感歎前一天晚上的艱辛,後來打聽到那個地方叫五道梁, 我們以前沒有聽說過。我們當時到的時候是大黑天, 走的時候又天又未亮,五道梁是什麽樣子在當時無法得知, 後來再次過青藏公路的時候才終於看清了它的真麵目: 一個沒有幾間房子的小鎮, 坐落在丘陵之中。

  1983年距西藏自治區成立20周年大慶活動還有兩年,中央政府撥發了大量資金, 搞了幾個重點工程來迎接大慶活動,當時的重點工程有拉薩飯店和青藏公路。我們進藏的時候正趕上青藏公路在全麵地大修,從格爾木到拉薩約1200公裏的道路, 到處都在施工。 在施工的地段, 所有的車輛隻好改行臨時劈出來的便道。 從五道梁到唐古拉山口這一段,車輛基本上全是在便道上行駛的。這些便道由於是臨時性的,過往的車輛又多, 沒有人保養,路況比鄉下的公路還差, 到處都是大坑, 車在上麵行駛速度很慢,而且左右搖晃, 上下顛簸。每當車上下顛簸的時候,車上的人都被從座位上拋起了很高,我們車上坐在最後一排的一個同學的腦袋竟然將座位上方用鐵杆做的扶手撞彎了。在那段以便道為主的路途中,我們 基本都是起早貪黑, 隻有晚上能吃上一頓熱飯,其餘的飯是吃從格爾木買的罐頭。 司機們有高壓鍋和噴燈,中午飯的時候就把車停下來, 自己做熱飯吃。 我們在司機做飯的時候吃自己帶的罐頭, 然後再在周圍活動活動,再抓緊時間打幾把撲克牌。我們大約在25日下午通過長江源頭坨坨河沿,通過沱沱河大橋的時候車沒有下來,不過它標誌從車上看得很清楚。 那天晚上天黑後我們到達雁石坪運輸站,吃過飯後正趕上那裏在放電影《南征北戰》,我們到的時候, 電影快結束了。 從放電影的地方出來,外麵月光正亮,我們幾個人散步來到一條河邊, 河水在月光的照耀下靜靜地流淌著。我們用杯子打起了河水刷牙,那水非常冰冷,含在嘴裏感覺到牙齒都快掉了。

  雁石坪位於唐古拉山的北坡,在一個窄狹的穀地中, 我們來的時候是黑天, 走的時候天還沒亮, 隻是在朦朧的月光下領略了它。車離開雁石坪後, 基本上是在一路爬坡,通過最高處的時候走的是便道, 周圍還有人在修路。 車爬過山嶺後就開始下山了,這時有人說通過唐古拉山了, 大家開始高興起來了。我當時不信,因為大家都沒有看見標誌著唐古拉山的石碑。我以前聽去過西藏的人提過大唐古拉山和小唐古拉山,就對大家說別高興得太早, 剛才過的說不定是小唐古拉山, 還有真正的唐古拉山在前麵等著我們呢。大家聽了我的話後剛才的那個高興勁一下子就消失了。不過汽車在一路下坡,絲毫沒有再爬坡的意思, 後來車在一個地方停了下來, 讓大家下來方便。 正好附近有修路的工人, 一問才知道剛才爬過的那個山口就是唐古拉山口,大家的心情高興極了。謝天謝地, 那個名氣很大,人人畏懼的青藏公路鬼門關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闖過去了。我在到格爾木之前就聽人說過唐古拉山這個鬼門關, 在格爾木人人都對它都十分害怕。 一個前幾年進西藏, 這次來格爾木接女朋友進藏的同學對唐古拉山的說法更是讓人心驚膽戰。 他說人們過唐古拉山的時候會有嚴重的高山反應,主要是腦袋劇痛,呼吸困難。 我插嘴說我到時侯在車上睡著了就感覺不到了,他接著說如果誰睡著了恐怕就沒氣了。 因為他從西藏剛出來,他的話具有權威性,那一句話當時把我們所有在場的人都給打懵了, 從此以後大家對唐古拉山就更加懼怕了。沒有想到, 過唐古拉山竟然這等輕鬆,倒是沒有提防的五道梁使人吃了大虧。 後來到西藏才了解到,五道梁才是青藏公路上真正的鬼門關,這裏的氣候變化無常, 是中國氣候最惡劣的一個地方,連藏族人也害怕在那裏過夜。

  我們的車一路下坡,終於在接近傍晚的時候到達位於唐古拉山南坡腳下的安多縣城。安多是由青藏公路進入西藏後的第一個縣城, 北麵是唐古拉山山, 南麵是念青唐古拉山,這裏有一個比較開闊的穀地,一條河流從穀地的南端流過。縣城規模雖然比內地的鄉鎮還小, 但與一路上所見的相比, 已經很人氣了。 我們安頓下後, 吃完飯出來散步, 看見了一個藏族姑娘在山坡上放牧,就上去和她比劃著打招呼。第二天天大亮後, 車隊才從離開安多, 一路上基本全是柏油路,很少有便道了,我們這天的車坐的比較輕鬆。車在當雄縣城停了一會, 我們下來,看見有人在路邊賣青稞酒, 就去買了一碗品嚐。 文革中有一首家喻戶曉的歌叫《心中的歌兒獻給解放軍》, 其中的歌詞裏有 “不吃青稞酒啊,不喝酥油茶,也不獻哈達,唱上在一支心中的歌兒,獻給親人金珠瑪”。 所以我小的時候起就知道了青稞酒, 就是沒見過, 也沒有嚐過, 所以這次見到一定要先嚐一口。這次一嚐才知道青稞酒的滋味,有點像內地的黃酒,帶有一些獨特的酸甜味。 黃昏時分我們住進了羊八井運輸站, 這裏距拉薩隻有120公裏的路程了。


     原文曾以老武之名於 2009-11-09 在文學城博客裏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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