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娃的果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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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愛情》74 吃得苦中苦

(2010-03-22 07:15:18) 下一個


南山出世後的那一年,世界的格局因為計算機和互聯網技術的日新月異發生了重大的改變。互聯網,電腦和手機開始普及。張允鑫因為兒子出生,他要幫忙照顧,買了一台台式電腦回家,這樣他就可以一邊在家裏工作,一邊幫丈母娘照顧老婆和孩子。他前頭對夢醒態度不好,也想趁此機會扭轉丈母娘對自己的看法。

白天他去實驗室,電腦歸夢醒用。她注冊了電子郵箱,跟紐約批發商的往來全部用電郵。她利用網絡查找自己所需要的資料,申請學校。

她打算一旦到紐約,就去買一隻手機,這樣她無論何時何地,在學校裏也好,打工也好,都能保持跟客戶的聯絡。

張允鑫試圖說服夢醒改變決定,軟硬兼施。但是無論他怎麽說,她都不為所動。他來軟的,她的心腸不會再變軟;他來硬的,說你要是去紐約我們就離婚,我不給你辦身份,她說你請便,我無所謂。

張允鑫徹底沒招,哀歎著問:“老婆,你為什麽要跟我對著幹?我畢業出來找到工作,賺得肯定比你多得多,你為什麽不能跟著我,聽我的話呢?”

夢醒的回答沒有任何感情:“因為我夏天的時候差點給人趕出家門,不想哪天大雪紛飛的時候再給人趕出家門凍死在路旁。”

賺得少也是她賺的,別人沒有權利再說“我養你,你白吃飯,你給我滾”等等等等。那一段日子是她一生揮之不去的噩夢,她不想再有機會重溫一遍。

張允鑫辯解:“我沒有再說過那種話!”

夢醒看他一眼,轉身出門去散步。

那個時候正好是感恩節連著聖誕節元旦的大假,這個以學校而著名的小城幾乎成為空城。那天沒有下雪,路邊的雪給清理得很幹淨,一堆堆殘雪堆在人行道和馬路之間的大樹下,夢醒穿著羽絨服走在路上,沒有感覺寒冷,隻覺得很孤獨。她不知道她跟張允鑫怎麽會走到今天。她覺得他們之間的感情已經徹底完結,一分不剩,即使他們之間有個孩子也不能改變分毫。她甚至懷疑在最初的時候,他們之間到底有沒有愛,還是他長期單身寂寞,需要一個女人,而她失戀之後失意,抗不住內心的孤獨,需要一個男人,於是一個寂寞的男人和一個孤獨的女人走在一起,互相取暖,加上點荷爾蒙的作用,以為這就是愛。等到生活在一起,發現他們彼此之間並不合適,卻因為慣性的關係,始終想分又分不開。

在異國他鄉,也許還多了點互相依靠的感覺,但是愛情,愛情是什麽?他們之間存在愛情嗎?

還有,也許現在還有個兒子吧。無論如何,張允鑫對兒子還是很好的,甚至比夢醒這個媽媽還好。他嘴裏說著生男生女無所謂,他沒有傳宗接代的壓力,可是當他親眼看見新生兒是個兒子的時候,喜悅之情溢於言表,給老家的報喜電話中,高興得聲音都提高了好幾度。在月子裏,因為夢醒媽媽說夢醒不能抱孩子,那麽白天都是夢醒媽媽在抱,晚上孩子如果不肯睡,都是張允鑫這個做爸爸的抱在懷裏搖啊晃啊地哄他入睡。半夜裏喂奶,張允鑫把孩子從嬰兒床上抱到夢醒身邊。

孩子醒的時候,張允鑫把兒子抱在懷裏,自言自語地對他說:“兒子,爸爸今天所做的所有努力都是為了你。”

新的生命,新的希望,也許隻有他們夫妻的感情迅速折舊。

有的時候,夢醒癡癡地端詳兒子的安詳睡容,張允鑫也會湊過來,悄悄地說:“小家夥真可愛。”

那個時刻,夢醒也不願意再跟他冷臉相對。那一刻,他們的心情應該是難得的一致,那就是柔情萬種。

如果沒有以往的那些傷害,他們也許可以像每一個美國家庭那樣,一家三口在異國他鄉這麽幸福地過下去,經濟上苦一點又有什麽關係,小孩子的幸福感跟金錢無關,全看你怎麽對待,畢竟艱苦隻是暫時的。

可是這已經不可能了。張允鑫這麽忙碌,忙著要準備論文答辯以便盡快畢業,如果養孩子,夢醒基本上什麽也不能幹,隻能全職帶孩子,讀書更加無從談起。她可以嗎?沒有那些傷害的時候可以,現在不可以。她現在做出犧牲,他不會感激,他會認為那是她應該做的,哪天不高興了,又說錢是他賺的,他在養家,房子是他的福利,她沒付過房租,讓她滾她就要滾。

這樣默默地走著,她感覺旁邊也有個人在走,嚇得她血液幾乎凝固。她加快腳步,後麵那人也加快腳步,她放慢步伐,後麵那人的步伐也隨之放慢。她橫下心站住轉回頭,幾乎癱倒在雪堆上——原來是張允鑫看看天黑,跟她出來,跟著她走。

但是這是他擔心她嗎?不是吧,也許他吸取上一次的教訓,不敢不跟出來。

張允鑫伸出手拉住她說:“天寒地凍黑呼呼的,你這是做什麽?”

她輕輕抽出自己的手抄在口袋裏說:“回去吧,我沒事,就是散散步。”

張允鑫說:“老婆,我們認真地談談好嗎?”

夢醒說:“早點找人來把客廳分租出去吧,我要在下學期學生放假之前走。據說找工要在學生放假之前找,等到學生放假之後位置都讓打暑期工的學生占了,根本找不到。”

張允鑫感到夢醒對他的抗拒,隻能默默地走在夢醒身邊。

他們各忙各的,夢醒依舊做她的生意,準備社區學校的英語和數學考試,張允鑫做實驗,準備他的畢業論文。

三月底,張允鑫陪夢醒再飛紐約。他不想再跟鄭義成那邊的朋友接觸,堅持跟夢醒一起去紐約,落腳在石海那裏。石海是張允鑫在中國時候的同事,夢醒來美的那一年在張允鑫的幫助下找到紐約大學的一個教授攻讀博士。張允鑫跟夢醒一起在唐人街附近找到房子,是一棟聯體屋裏麵的一個很小的單間,幫她裝了床,安頓好再匆匆飛回自己的學校。

夢醒第二天火速上街一家一家問,專找服裝店,終於在那天天快黑的時候找到一份售貨員的工作,時間從中午 12 點到晚上 6 點,如果 6 點以後還忙,她還可以再多幹一段時間一直到商店關門。

當然她隻能打現金工,拿最低工資,但是賣掉一件衣服有一點提成,算是老板的獎勵機製。

離上班還有兩天時間。第二天早上她匆匆再去拜會兩家批發商,出來後還有些時間,先給自己買了台手機,再打電話約石海幫自己買台電腦,房東那裏有上網專線。

她把自己的手機號通知各批發商。他們已經很少用到傳真,大部分圖形文件用掃描發到她的電子郵箱。

長途電話,她買了長途電話卡用房子裏的公用電話打,如果要跟國內傳真什麽東西,她把傳真機接到那隻公用電話上發,後來索性就把傳真機連在那裏,誰愛用就用。房東看見,也沒說什麽。

兩天後她開始上班,跟在店裏老售貨員簡妮身後學習銷售技巧,一些特殊詞匯。批發商那裏有什麽事,她都約在早上九點到九點半,一般十一點半肯定談完,十二點趕到店裏上班,下了班以後回到住處整理資料,跟國內聯絡,如果有什麽包裹要郵寄,第二天一早讓快遞公司來取。

吃的東西,能簡單就簡單,她已經學會做各種各樣的三明治,就著簡單的湯吃下去,或者下一小鍋麵條,反正唐人街上買材料非常方便。

晚上忙完,倒頭就睡,夢都不曾做一個,長時間的失眠症暫時不治而愈。

她聽人家說在餐館幹賺錢更多,可是她不需要餐館經驗,她需要的是服裝業的從業經驗,她還需要一部分時間來繼續她的服裝生意。

周末給父母通電話,媽媽會詳細告訴她兒子長多高了,多重了,已經會蹣跚學步了,還會咿咿呀呀地叫了,她會把話筒遞到南山嘴邊,讓夢醒聽聽兒子的聲音。末了交待:“別多說了,電話費那麽貴。你一個人在那裏要當心,別拚命,要保重身體。錢不夠你說一聲,我們給你寄過去。”

夢醒總是說:“夠了,這些錢扣去房租吃飯,還有的剩。”

夏天天長,遊人多,營業時間也延長,那麽夢醒的工作時間也延長,拿到手的薪水加提成自然也多。

每個星期六晚上張允鑫也打電話過來給她,問她好不好,累不累,能否堅持下去等等,夢醒一律以“我很好,很開心,不累”敷衍過去,爭取盡早收線。

這樣夢醒一直幹到九月份開學。她早早參加了入學考試,早早拿到通知,她繳費,注冊,排課表,基本上盡量根據老板的需要安排課表,保證一星期三到四天的打工時間。

張允鑫曾經問她她念書的學費是哪裏來的,她沉默著始終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當初她來美國,分開開立銀行賬戶,一方麵是國內的習慣使然,想保持一定的獨立性,另一方麵也是對美國的風俗不了解;而張允鑫也沒堅持開聯名賬戶,一方麵也是在國內的習慣使然,另一方麵不排除他不想跟她分享,對她設防。如今她真感激他沒有堅持跟她分享,否則鄭義成給她的錢就藏無可藏,暴露在他的眼皮底下,說不定會讓他發完飆再收為己有。

由於夢醒搬到紐約,跟批發商的距離更加近,溝通渠道順暢,打樣時間一下子縮短,快遞費就節省不少,她感覺效率比以前更高,打算如果有精力,再發展幾家。

張允鑫曾經讓夢醒到他那裏探親,夢醒以“要打工,加班多賺錢”為由拒絕。她才不想過去看他。他要是想看她,那就自己買飛機票過來。

張允鑫暑假裏曾經過來住了兩個星期,試著在餐館打了幾天工,累得叫苦不迭,還給老板當牛馬一樣訓斥。

夢醒把他以前他說她的話都還給他:“人人都是這樣過來的呀,怎麽到你就特別嬌氣呢?!”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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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代蜜瓜 回複 悄悄話 haha, this comment is very interesting-----


蜜瓜的刻畫太逼真了,引起人神共憤啊。
來源: englishbay 於 10-03-22 13:15:17 [檔案] [博客] [舊帖] [轉至博客] [給我悄悄話]


回答: 誰有經驗?張允鑫這種人,該怎麽相處才能順暢呢? 由 lilywhite 於 2010-03-22 11:38:40

張這種人在同時代的老中知識分子中太普遍了。 怎麽相處,隻好問他們的老婆咯。

老婆有點本事的,大概大部分都早離了。以前這些人應該是搬運工的主力,現在都搶著海龜泡國內年輕mm吧。

pzhaofliu 回複 悄悄話 夢醒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xiaoxue779 回複 悄悄話 一個字:爽!!!!!
suipian 回複 悄悄話 是沙發嗎?哈哈. 佩服夢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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