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娃的果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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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嫁指南》 1 草根八卦史 李小曼前傳(1)

(2009-11-03 07:45:49) 下一個




李小曼是個慢性子,這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確切地說,這是李小曼身邊的地球人都知道的事。為了趕在早上八點鍾能到單位上班,她通常六點半起床,上廁所,刷牙,洗臉,往臉上噴保濕水,往頭發上噴保濕水,做按摩,塗麵霜再做一次按摩,化妝,換上頭天晚上已經準備好的衣服,整理皮包,這樣差不多就七點半了,匆匆下樓買份早點,放在助動車的筐裏,騎車大約二十分鍾後能到單位。

進了辦公室,她一般會燒上開水,再坐到電腦前打開電腦,檢索郵箱,查看作者來稿。看了沒幾行,水開了,一邊泡奶粉一邊跟辦公室裏的同事聊聊最新八卦,吃路上買的早點。等到這一切都就緒,一個小時差不多過去,她才慢吞吞登錄到 QQ 和 MSN ,把自己掛在隱身狀態,繼續看稿,跟主編討論下一期的策劃主題。

李小曼深諳辦公室政治。她本來就是慢性子,不光生活中事事慢,連寫稿也慢。她寫小說也好寫劇本也好,一天最多寫兩千字。他們這個小雜誌社是私人企業小老板,本錢不大,老板給的錢也不多,用人少到不能再少,他們這些小編都是一個頂倆,甚至於星期六星期天有時候還要加班,做發行的一塊,清點分銷的訂單,退貨,清算貨款等等。

不過國內的雜誌,寫稿有一定套路。網絡上找到資料,已經是半成品,掐頭去尾改頭換麵所需工作量也不算大,李小曼雖然動作慢點,節奏慢點,可是稿子質量高,通常一稿定案,不需要修改,效率倒也算高的。在工作中,她從來不主動逞強多做,一來多做不見得有酬勞,二來她從來不做“走自己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這種事。這種事做多了會樹敵太多,搞不好搶來的路沒走好,自己的路也被別人鏟得不能走了。

李小曼是慢,但是她不傻,至少在工作中她不傻,戀愛除外。

在跟麥奇文和陳明快聚會的日子,她們倆都說她名字起壞了。“曼”“慢”同音,如果她叫李小快,說不定能成為一個急性子。如果她成為急性子,說不定二十四、五歲就結婚,如今孩子已經滿地跑了。

比如陳明快,你看人家名字起的,幹什麽都神速,寫字,快的時候一天能寫六、七千字;戀愛,結婚,生孩子,都早。她開玩笑說,沒準離婚都比她們早。

可是李小曼如今還沒結婚呢,哪有資格談離婚啊!

李小曼自己知道,她的性子慢不是名字起壞了,而是被自己那個曾經讀書很優秀的母親給打壓的。母親出身於破裂家庭,被父親拋棄不管不顧,從小在姥姥的教導下發奮要強,在學校裏,體育學習美術樣樣爭先,隻可惜沒碰到好時候,被文革耽誤了,沒有上大學,一生不得誌,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小曼身上。

小曼考 95 分,她都覺得不夠好。小曼做任何事,她都能挑出毛病——唱歌她說她走調,跑步她說她跑得慢,學習成績如果不拿班級第一,那就是她沒努力。

這位強勢母親,不容小曼有獨立思考的空間。女兒的每一步人生路都恨不得給她安排策劃好,但是前進的過程中,她用的不是鼓勵的手段,而是打擊。中國的很多父母都用這種手段,認為孩子不激不成才,表揚會讓她們驕傲。

反正怎麽做都做不好,李小曼慢慢地消極抵抗,拖拉,怠工,以此種手段陽奉陰違地對母親進行無聲地反抗,日積月累,她變成了一個做什麽都慢好幾拍的女孩。

除了考大學是當年考進去的,她任何事情比同齡人都慢。別人在看言情小說的時候她在做習題,別人在讀哲學的時候她在讀言情小說,別人在談戀愛的時候她在圖書館裏補那一度流行的大眾哲學。她這麽發奮刻苦,也沒見考上研究生或者留學出國。別人寫簡曆的時候她在發呆,別人找工作的時候她在寫簡曆,別人已經工作三個月了,她才找到一份工作匆匆上班。

人家在職場上已經奮鬥到中層幹部的位置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熱愛文藝,立誌要寫出有厚度有深度廣受歡迎的電影或者電視劇劇本。

李小曼原本最信各種星座血型命理八字卜掛改運之說 ,一度非常沉迷。這種時尚流行她倒沒有落在同齡人的後麵——在大學宿舍裏,這是熱門八卦,想落後都不可能。

她把自己是什麽座,將來愛人是什麽座都研究得很透徹,幾乎背得滾瓜爛熟, 任何能替自己招引來桃花運 , 男性人氣的秘方法門 , 李小曼更是堅信不移,以身試法 , 絕對一絲不笱地嚴格照做 , 一個步驟也不敢馬虎 , 一種方法也不敢遺漏 。

比如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年複一年,世間流行的都是骨感美女。李小曼北方人,雖然不胖,但是比較豐滿。為了讓自己看上去更苗條,她跟自己的體重做了長期的,卓絕的鬥爭,其長期性艱苦性絕對不輸於紅軍兩萬五千裏長征。大學四年,她的體重起起落落,但是她的愛情並沒有開花結果。

第一, 因為她自卑,因為被母親打壓得沒有自信,更談不上主動進取,所以她從來不會主動追男生。

第二, 因為她貌不驚人,雖然她文筆秀美,可是這文筆秀美不比外貌秀美那樣吸引男生的眼球,讓男生的荷爾蒙啟動並沸騰。那個時代,男孩子的眼睛通常在女孩的臉上打轉,從來不會在校報校刊上駐足,即使停留片刻,看完,扔到一邊,不會有誰花心思去留意這篇美麗的散文出自誰手,更不會想著去結交這麽個蘭心蕙質的女孩。

雖然李小曼曾經不止一次地幻想跟屬於自己星座的白馬王子浪漫地邂逅,但是那個騎白馬的家夥,一直到她離開大學,也沒有在出現在她的生命裏。

離開校園以後,李小曼每每回憶這一段懵懂的青蔥歲月,心中都要疑惑——這四年裏,她真的沒有遇到自己的白馬王子嗎?林威究竟算不算她生命中曾經的白馬王子?

當年林威也是個文藝青年,跟李小曼同在一個文學社團,又同時為校報特約記者,為校報供稿。他比李小曼高一級,人長得高高大大,口才極好,李小曼第一次去宣傳部開會的時候,他坐在她身邊。當時她是新人,怯怯地不敢開口,但是聽他侃侃而談,幽默機智,引得宣傳部的主管老師都繃不住那張嚴肅的撲克臉要笑。李小曼坐在他身邊,聽他磁性的聲音包圍著她,如高大的南窗裏射進來的秋陽,溫暖,帶著一點空氣折射的淺淺七彩光芒。那一刻她的心醉了,像微風過處,家鄉的那汪湖水蕩著漣漪,婀娜的柳枝在水麵上空嫵媚地搖擺。

從此,她時時刻刻地渴望看到他。她忍受饑餓,所減的每半斤的體重都是為他;她節省的零用,買下飄逸的白色喬其紗長裙,擠痛腳趾的高跟鞋,穿上,嫋嫋婷婷地繞著遠路,從男生宿舍他的窗口飄過,隻為一次不期然的相遇。

如何讓你遇見我
在我最美麗的時刻
  
  為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讓我們結一段塵緣
  佛於是把我化做一棵樹
  長在你必經的路旁
  
  陽光下
  慎重地開滿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一次偶然的機會,李小曼讀到這首詩,霎時間心中充滿細細的感動,覺得這首詩就是自己此時此刻的真實寫照。她就是那顆開花的樹,前生在佛前求了五百年,今生所有的期望含苞欲放,等待的就是林威,哪次回頭看她一眼,記住她一生中最美麗的時刻。

她會為他綻放,綻放所有青春的花朵。

當這一刻到來的時候,她幾乎暈眩,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林威來了,他說:“小曼,你真可愛。你的文字讓人心存感動。你將來是中國文壇的第二個張愛玲。”

戀愛中的女人近乎白癡。她一邊疑慮著一邊說服自己相信他愛的是她的才華,一邊快速地墮入情網,被這網捆得結結實實。

但是很快地,他冷淡地離去,理由隻有一個:“我覺得我們彼此不合適。”

沒有更多的解釋,似乎也不需要解釋。

李小曼的愛情樹上綴滿的鮮花,還沒有怒放就落英紛紛。

還沒出一個星期,林威跟李小曼係裏的係花出雙入對,形影不離地上演瓊瑤電影文藝大片。

一開始,李小曼把仇恨之箭對準係花,認為是她憑借自己的美貌搶了自己的愛人。一個月後的一次偶然的機會,她聽到林威的兩個死黨兄弟醉後互相調侃的時候說到,林威追她,隻不過 一群男生閑極無聊找樂子打賭——看誰能花最短的時間追到一位其他人隨機取樣的女生為女友即贏得所有人的賭注。

一群衰男為林威選了李小曼。當時林威還很不滿意,認為這樣的候選人很沒挑戰性。

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那是我凋零的心

不,李小曼的心不僅僅是凋零在地,還被人惡狠狠地踏上一腳,碾碎成泥,萬劫不複。

連這樣的文藝青年都這麽淺薄惡俗,不通人性,你還指望凡夫俗子能欣賞她這樣相貌平平的內秀才女?

那真是做春秋大夢了。

此後的幾年大學生涯,李小曼減肥還在減,隻是為了愉悅自己;新衣服還在買,隻是為了跟舍友同樂;交友還在交,女生都是姐妹,男生,男生是什麽,她也不知道。也許是未來的丈夫,也許不是。

但是不要談感情,感情如動物般凶猛,如洪水般可怖,不是她這個小女子可以觸碰。

但是,跟林威那短短一個月的美麗情感算初戀嗎?林威算是她曾經的白馬王子嗎?一直到畢業以後很久,她還在為這件事疑惑。

這段感情,在北京灰暗的冬天裏照亮了她的生命,給她遠離家人的求學生涯帶來溫暖帶來安慰。他們曾經圍著私開的電爐款款地傾談,那可愛的紅色把彼此的臉也染紅了,從鼻尖處冒出汗來;他們曾經在掛滿冰掛的楊樹下擁吻,一陣北風吹過,她卻並沒有感到寒冷,一點點碎雪屑落在臉上,一絲絲的涼,迅速融化。

那個時候,她也恨不得融化,融化在他的款款深情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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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國婚姻論壇的回貼(2779點):

• 沙發!文筆生動傳神,期待下集! -臭臭媽媽- ♀ 給 臭臭媽媽 發送悄悄話 臭臭媽媽 的個人博客首頁 (0 bytes) (2 reads) 11/3/09 
• 沙發! -pretty_woman2- ♀ 給 pretty_woman2 發送悄悄話 pretty_woman2 的個人博客首頁 (0 bytes) (1 reads) 11/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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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寫得好,栩栩如生,看得到這個”慢“女生的樣子了。等下文 -長空飛雲- ♀ 給 長空飛雲 發送悄悄話 長空飛雲 的個人博客首頁 (0 bytes) (2 reads) 11/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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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象離外嫁還有N多個光年的距離 -bluevelvet2007- ♀ 給 bluevelvet2007 發送悄悄話 創建自己的博客 (0 bytes) (2 reads) 11/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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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筆優美。網上真的是藏龍臥虎啊。 -東又西- ♀ 給 東又西 發送悄悄話 東又西 的個人博客首頁 (0 bytes) (1 reads) 11/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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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漢代蜜瓜 回複 悄悄話 回複foxinsnow的評論:


那裏的兄弟姐妹們都用豆腐磚,不怕,嘿嘿
漢代蜜瓜 回複 悄悄話 回複foxinsnow的評論:

發了,比博客晚一集
foxinsnow 回複 悄悄話 蜜瓜,你的外嫁指南沒在原創發,是怕到時磚頭太多被砸死嗎?:p
漢代蜜瓜 回複 悄悄話 回複DanaD的評論:

Thanks.

糖朝栗子:

以後就叫你催命鬼!!




漢代蜜瓜 回複 悄悄話 回複Alex15的評論:

我很能明白你的感受。我懷我女兒的時候在杭州,之前報了個英語夜校班,堅持了兩個星期,實在堅持不下去,放棄。

保重身體第一,生活還是要隨意些。


Alex15 回複 悄悄話 最近隻看不寫;看也隻看蜜瓜的連載。從你的筆下看蘇夢醒的小日子,現在再看李小曼,不急不徐地,看得舒心。
糖朝栗子 回複 悄悄話 這章寫的比第一章有趣幽默的多呢!快點寫啊!
DanaD 回複 悄悄話 好看,期待下集。謝謝。
漢代蜜瓜 回複 悄悄話 回複onyourside的評論:

@~@
onyourside 回複 悄悄話 "向毛主席保證偶不是故意拖延"
--我也向毛主席保證偶不是故意-相信你的.
漢代蜜瓜 回複 悄悄話 回複hairycat的評論:

謝謝~~~
hairycat 回複 悄悄話 喜歡看!阿密,你寫的小說真好看。我這個年紀很少看小說了,不過你的小說真好看!哦耶~~~
漢代蜜瓜 回複 悄悄話 回複foxinsnow的評論:


向毛主席保證偶不是故意拖延:DD
foxinsnow 回複 悄悄話 終於開始了。真是望眼欲穿啊!

好開頭!加油啊, 蜜瓜!:)
漢代蜜瓜 回複 悄悄話 回複foxbonbon的評論:

With google search----

所謂小白文。。。
1,情節幼稚
2,主角智力水平偏低,或者說腦子的回路跟一般民眾有很大區別。(不是高級的那種)
3,眾配角。。。無論男A男B男C男D。。。都會莫名其妙的愛上女主或男主。
4,某些境況下,男主或女主還會無視常理的強大。

至於受不受歡迎嘛。。。有這種類型的文就肯定有看這種文的讀者。
但是相對的罵小白文的也是超多的,畢竟不是什麽人的神經承受能力都是那麽強的。
foxbonbon 回複 悄悄話 很小聲的問一句,什麽是小白文?
漢代蜜瓜 回複 悄悄話 回複pzhaofliu的評論:

這個小說的風格不好把握。朋友建議寫成小白文,被偶“嚴詞拒絕”,嗬嗬
漢代蜜瓜 回複 悄悄話 回複小泥山的評論:

Thank you very much!!!
pzhaofliu 回複 悄悄話 寫得細膩,看的舒心,等看下一集
小泥山 回複 悄悄話 Sofa!

Very nice beginning, add oil :)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