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美三十年：(6) 告別 Pennsylvania

 

接上篇。過幾個月就要告別賓州了，多有不舍。

上篇說過不少我們在State College，PA的生活，總的來說我們很喜歡這個地方，氣候、環境、文化、同事、朋友等，值得留戀。多年後提到State College，我們還會想到市內一家不大的冰淇淋店，那裏出售不同口味的冰淇淋，strawberry、vanilla、“coffee break”等，其中一款獨具特色，叫做 peach Paterno，是以Penn State大學橄欖球隊有名的主教練 Joe Paterno命名的。要說不太滿意的是兒子的學校老師。孩子從小到大都很討人喜歡，走過的多個地方，同學、同學家長、學校老師以及後來的同事、上司都挺喜歡他。搬到State College後該上五年級，不知何故就是不入Mrs. G的法眼（五、六年級兩年都是同一位白人女老師做他的班主任）。起初我們沒有意識到，不久孩子放學回家無意跟我們說起，老師今天說他什麽了、做什麽了，對他和他的同學怎麽不一樣了，等等，我們才慢慢感到有問題。

孩子之前有過短暫“寄人籬下”的生活：他的六歲生日是在他大姨（我姐姐）家度過的（那時我剛來美國兩個月），雖然環境陌生，但大姨大姨夫姐姐（我外甥女）對他的好那是沒說的，隻是家裏有一位老爺爺（我姐的公公）不喜歡他。可以理解，畢竟是兒媳婦妹妹的孩子。之後我哥（孩子的舅舅）頂著內部（我嫂子外加她父母）壓力把孩子接回他家（實際上是我父親的家，他們在一起生活，我們都是同一個單位），回到熟悉的環境了，但代價是我哥加倍任勞任怨，這邊全部家務不說（嫂子在外單位工作，每天跑家），還外加嶽父母那邊跑腿、體力活等。看到舅舅一天到晚累得直不起腰，六歲的孩子會用小拳頭為舅舅捶背；為了不給舅舅增加負擔，每天放學後都自己做功課；晚上睡覺前，特意告訴舅舅不用管他，他會自己洗澡。。。 現在他告訴我們學校老師的一些行為，屬童言無忌，但我相信孩子的直覺。好在這邊上學的時間不會太長了。

跟小朋友一起劃船。State College，PA

搬家還有幾個月的時間，我繼續安心在公司工作。一年合同未到，我也很珍惜這個工作、友好的環境和同事們。雖然工作時間不長，我和部門同事們相處很好。誤會肯定會有，一次一位同事過來跟我說事，我隻顧忙手裏的活，答複她時沒太走心，結果產生了誤會。意識到後我主動向她道歉，而且還是在別的同事“聽牆角”的場合下（因為是大廳裏隔開的小格子，大家都在幹活，想不讓聽到都不成）。還有一次是一位同事工作馬虎出了錯，卻賴在我頭上，顯而易見是欺負新來的。部門經理來翻了我的抽屜搜了我的桌子，最終證明是同事的錯。結果那位同事直接被開了（當然還有別的原因）。踏實做事，以誠待人，別人還是會看得見的。

所在部門不大，人最多時也不過七、八、十來個。我剛去兩三個月後，部門又招了個20歲左右的小女孩，主要做秘書工作，接/轉電話， 收發信件，複印打印，跑個腿打個雜什麽的。姑娘叫K，圓臉、圓眼，人胖鼓鼓的，整個人呈現出的就一個字，“圓”！這字也可以用在她做事上，當然“圓滑”這個詞有點兒太世故了，但她勤快，眼裏有活，做事有始有終，人又單純可愛，隻要打過交道的人都喜歡她。自從她來以後，全辦公室的人都能專注自己手裏的工作，下午還能按時按點下班，因為知道小K會“善後”最後離開，該關的，該開的，負責全辦公室的BACKUP（當時是用單獨一台小設備另外做），關燈、鎖門，不會出岔子。

但K畢竟還是個小女孩兒。很快辦公室又聘用了一位新同事，是位中國人小王，工作間隙休息，我倆小聲用中文聊天。這時小K已經開始做些簡單的業務，有時就坐在我倆旁邊的空位子上。我跟小王說話時瞥到她不時站起來坐下，來來去去地忙著，也沒覺什麽，因為平時她就這樣忙乎。沒幾天坐在另一側年級稍大的同事Vicky悄悄委婉地跟我們說，你們倆聊天讓小K很不舒服，她認為你們是在議論她還怕她聽到，所以不說英文。這是哪兒跟哪兒啊？我跟小王麵麵相覷，且不說我們不會議論別人，退一萬步說即使議論他人也不敢當著人家的麵啊，仗著別人不懂中文就敢如此肆無忌憚？我們順口問Vicky 她會介意嗎？她聳了聳肩說為什麽會介意？（教訓呐，自打那之後，我跟人們聊天說中文/英文時一定會注意聊天對象跟周圍的人們）。之後不久是小K的21歲生日。因為辦公室大家都不慶生，加之那幾天忙得要死，誰都沒在意，可擋不住小K自己在意呀。前一天她就做了個頭發，當天還穿了件漂亮的裙子，心中期待著“A big surprise”。結果一整天大家都各忙各的，坐在小格子裏幾乎沒動窩。下午快下班了，小姑娘意識到根本沒有什麽“surprise”，所以也不管什麽BACKUP，什麽關燈鎖門，自己抹著眼淚先下班了。意識到事態的嚴重後大家後悔不迭，做為補救，辦公室合夥簽了一張生日卡，一位姐姐自告奮勇專門為她烤了一個草莓蛋糕才算安撫了那顆受傷的心 --- 要不就說還是個孩子呢。

因為坐得集中，大家都注意到小K桌子上她跟男朋友的照片，她也不隱瞞她的戀愛史，告訴我們之前有一個相戀並同居的男朋友，但數月前分手了。現在同居的是新任男友，兩人雖有爭吵但總的來說相處不錯。問到有朝一日她倆會不會結婚，她跟男朋友的回答出奇的一致：NO WAY！那是我快要離開的一天早上，小K來上班，手裏一邊忙活一邊說起前一天晚上跟她男朋友幹仗的事。還說她跟閨蜜商量好了，要重新回到學校上學。她們決心堅定，共同的口號是：Man can wait, but school cannot! 上學是好事啊，學知識就要趁年輕，大家一致鼓勵。至於男人是否能等麽。。。大哥大姐們就不好說什麽了。我搬離賓州後一直跟同事小王有聯係。一次電話上聊天，小王告訴我小K辭職了。我說不意外啊，不是說好了要去上學的麽？答曰：不是因為上學，是因為懷孕了。啊？！小王說，有那麽幾天小姑娘上班安靜得很，問她怎麽了也不說。有一天憋不住說了，還說她家是XX教，墮胎不可能（當時賓州法律是否允許？不了解也沒查過）。這種事大家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更不敢提她上學的事。沒過幾天她沒來上班，辭職了。說到這裏又提到了宗教信仰，不允許墮胎可以理解，那為啥不首先製止未婚同居呢？沒研究過也搞不明白。。。年紀輕輕的，根本沒有做好當母親的準備。。。唉，隻有一聲歎息。

很快一年“期限”到了，意味著到了該“攤牌”的時候了。當我提出辭職時，我們的大老板感到意外，聽說了我的情況，她表示理解。然後說了一通表揚我的話，之後還加了一句：如果今後你有可能搬回這邊的話，歡迎再回到公司工作。我心想，入職第一天HR就說過不返聘員工，您這不是違反公司規定麽？當然我真誠感謝了她的美言和額外嘉許。隔日全部門員工去一家自助餐廳搓了一頓，算是送我跟我說再見。就餐時，坐在我旁邊的Kim悄悄跟我說，我們也要謝謝你，大家還沾了你的光，因為之前離職的員工們誰都沒有享受過這個待遇。我當時特想說，如果可能，我寧願不要這個“殊榮”呢！

部門同事送別照片。其中有上麵提到小王，Vicky，還有Larry，Nicki，Tracy， Kim。。。當然還有小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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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想再說說同事小王，她是我這幾十年職場上唯一共過事的中國同事。小王是北京人，比我小7、8歲，比我晚來公司3、4個月。她丈夫先來美讀博士（生物？），之後她來讀了金融碩士，我離開時他們夫妻正積極備孕，為迎接他們的第一個寶寶。離開後我們一直保持聯係，先是聊公司部門的情況，比如小K辭職，而後是她寶貝女兒的到來。之後也是因為她先生工作原因全家搬去紐約州，很快重新找工作、又有了一個男寶寶、丈夫工作不順麵臨轉型，等等。小王是她父母的獨生女，她自己卻特別喜歡孩子，我取笑她前些年打工做babysitter，激發了她的潛質，使其母性大發。原本她計劃要三個孩子，最後得一雙兒女喜成一“好”。小王是那種恬靜優雅的性格，不笑不說話，即使有不順也沒在她的言談話語中聽到一絲發火幽怨的情緒。應該是後幾年我這邊折騰得厲害，我們竟然失去了聯係。但無論怎樣，我一直沒有忘記她，從內心一直祝她及她的全家幸福！

小王帶著寶貝女兒回公司看同事們 --- 那時我離開時間不長，但已經有好幾個生麵孔了。

小王的兩個寶貝：大大的一個“好”字。這應該是2008年她帶孩子回北京在長城上。推算了一下，女兒應該大學畢業了。

 

（未完待續）